第1章 我只是离了个婚
“那就离了吧。”
陈耀紧蹙着眉头点了一颗烟，在没开灯的房间划开一道火光，照亮了冷峻面容上浅浅的疤痕。
这已是他连续抽的第十五根。
林染沉默了有一刻钟，多情妩媚的脸庞神情微凛，缓缓哼出一个字：“嗯。”
火光灭了。
陈耀在林染的注视下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对他说：“我搬到我弟弟那住，房子给你。”
这房子买的时候双方都出了钱，婚后也是共同还贷款，林染不同意：“还是留给你吧，我可以搬到教师宿舍。”
陈耀把房产证拿出来给他看：“我早就把我的名字撤掉了，房子现在只属于你，你给我也没用。”
非要在离婚前还这么浪漫一把，林染冷笑一声：“好吧，相应的钱我会打给你。”
从民政局出来，两个人站在马路边谁也不肯先迈步，也谁都没说话。
陈耀又沉默地抽起烟来。
半响，林染开口：“以后我不看着你了，你自己管着点自己，烟别抽这么凶。”
“你就别管了。”陈耀说着又点了一根，完全把林染的话当耳边风，大有把肺抽出毛病来的架势。
且举手投足、眉眼之间都在强烈地表明——你管不着。
林染气得说不出话，正想拔腿走，陈耀又开口了：“以后我不盯着你了，你也自己管着点自己，那么多男男女女追你，可别把持不住，要找就找个成熟点的。”
林染白他一眼，骂了句狗屁不通的话：“我他妈要是他妈想找，早他妈把你他妈踹了。”
“……”
陈耀自嘲地干笑两声，有点窝火：“现在不正好吗？我给你腾地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个人说话总是说崩就崩，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说是七年之痒也不尽然。
林染满脸无奈：“那我走了，一会儿还得回学校上课。”
“嗯。”陈耀垂下头来，原地站着不动。直到林染发动车子驶出，才抬头看一眼他模糊的侧影，眼角变得湿润。
-
三个月后。
“遇见”酒吧。
林染唱完一首歌，看到台下坐着的神色匆忙的表弟沈若雨，放下吉他走了过来：“不好好在学校呆着，跑这儿来干嘛。”
同时对端着酒杯凑上前来的某男士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沈若雨直截了当地把手摊出来：“车借我开两天。”
林染掏出车钥匙：“做什么？”
“扬哥他爸做手术了，”沈若雨看着林染的脸色说，“耀哥在出外勤，扬哥在国外带团呢，阿姨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去帮忙，有个车方便。”
说来巧得很，陈扬是陈耀的亲弟弟，就在陈耀和林染吵得不可开交的那阵子，陈扬和沈若雨勾搭上了。
这边离婚，那边就恋爱，无缝衔接。
“爸做手术了？什么手术？严重吗？”林染登时着急起来。
沈若雨故意刺激他：“我的哥，你这都离婚了，还叫爸？”
“想叫就叫，我又没爸，叫叫怎么了。”林染戳了下沈若雨的脑门，“快说，什么手术？”
“阑尾炎。”沈若雨说，“小手术，但得住院，也要人照顾。”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林染面露担忧之色，“那手术成功吗？爸恢复得怎么样？”
“行了，你别在这儿爸爸的了，要离婚那会儿怎么都劝不住你。”沈若雨有些不耐烦，“钥匙你给不给？我急着去倒班呢。”
“给，给！”林染把钥匙塞到沈若雨手里。
沈若雨接过钥匙就要跑。
“等一下，”林染拿出手机转了笔钱给沈若雨，“一点心意，帮忙转交一下。”
“哎呦。”沈若雨忍不住调侃，“转交给谁啊，是陈叔叔呢，还是……耀哥啊？”
林染的脸色有点难看：“你刚才说，他去出外勤了？走多久了？”
“不知道。”沈若雨说，“想知道自己问。哎哥，要不你跟我一块去？”
名不正言不顺的，林染皱了皱眉：“今天就……先不了吧，你去看看，需要帮忙的话叫我。”
-
陈耀是个法医警察。
他跟着队里去邻省出任务，已经去了五天，什么时候能收工是个未知数。
这几天他给陈父打了两个电话，都是陈母接的，不由得心生疑惑。
但是问陈扬，陈扬又说爸好着呢，天天下楼遛弯跟人下象棋，陈母也说老头子忙着社区乐团排练，没工夫跟你闲扯。
这是陈耀打的第三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爸。”
没有回应。
陈耀不由得紧张起来，又叫了声：“爸，在听吗？”
然而回应他的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爸在睡觉。”
陈耀擎着手机半响说不出话来，左手还夹着烟，烟灰落了一地。
“爸做了个小手术，陈扬和妈都不让我告诉你，但我想，也瞒不了你太久……你放心，我在这儿照顾着呢，手术很成功。”林染在窗边压低着声音说。
“那……辛苦你了。”陈耀沉声说，“我明天就回去。”
“你忙你的，我在这儿你放心。”
“嗯。”
陈耀确实是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下了火车直奔医院。林染在病房守了一晚上，一早，陈母来换班，林染在医院门口撞见了陈耀。
陈耀一脸的倦容：“麻烦你了。”
不过才三个月没见，这份生疏让林染的心抽地疼了一下，但还是笑了笑说：“你跟我，这么客气啊？”
“谢谢。”陈耀又说。
林染：“……”
够可以的啊！
三个月没见，就这么生疏客气的说两句“麻烦你了”“谢谢”，一句别的话都不问？
陈耀进了病房，了解了情况后跟陈母说了两句话，就一脸阴沉地去走廊给陈扬打电话。
张嘴就训人：“你小子是胆儿肥了是吧？敢让你嫂子来医院这种地方，我们都离了你能不能少给他找事儿？”
小导游陈扬正在欧洲带团旅游，此关键时刻去忙工作了本是一肚子心虚，但面对这样的责备，他却突然底气十足，只因为抓住了一个简单的语病：“都离婚了，还你嫂子呢？我跟若雨好了，他现在是我哥！跟你一样是我哥！去你的嫂子吧！”
陈耀的脆皮心脏被这话戳出个窟窿，站在走廊尽头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说不出话。
医院门口林染的笑又浮现在眼前，他难受极了。
在酒吧那种地方，他是不是也一边唱着歌，一边对别人这么笑？
陈家平出院那天，陈耀开车接老爸回家。
他鞍前马后、尽心尽责地做保姆和搬运工，却在上车后，无端遭到老爸一顿卸磨杀驴的数落。
“小林怎么没来？”陈父问。
“他来干什么。”陈耀说，“不是都离了。”
“那还不是你非要离。”陈父说，“就真舍得？”
“什么舍不舍得的，”陈耀拢了拢头发，说得云淡风轻，“过不到一块去了，再舍不得有用吗？”
“哎。”陈家平叹了口气，“林染这孩子是真不错，在这儿陪了两晚，就整整两晚没合眼，我一睁眼，他就腾地一下站起来，问我哪儿不舒服，是不是要喝水。”
“再不错都跟咱没关系。”陈耀嘴硬，“我劝您啊，也把信息更新一下，追他的人那么多，他是随时有可能跟别人在一块的。”
……
回到家，陈家平把一个信封交给陈耀：“小林给的，帮我还给他。”
陈耀捏了一下，大概有两万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把信封扔回去：“给您的，您自己还呗。”
陈家平怒其不争，把信封狠狠一摔：“你是非要等他找了别人才后悔？自挖坟墓吧你！”
陈耀悻悻然拾起信封，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知子莫若父。
他确实……有点后悔。
因为自己的职业关系，经常要加夜班，林染一个人无聊，便去了朋友的酒吧唱歌。
一开始只是在陈耀加班的时候去，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陈耀好不容易在家休息，林染还要去唱歌。
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太多人花钱点他的歌，向他示好，送他昂贵的礼物，甚至要买他的服务。
虽然林染都很强硬的拒绝了，也次次都做到了自保。
但陈耀还是不能接受，甚至反感，厌恶至极。
所以他们离婚了。
可如果林染真的找了别人……跟别的男人拥抱、亲吻、做爱……
陈耀闭上眼睛，他更不能接受。
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
“遇见”酒吧。
林染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激动得弹错了音，他潦草地给歌曲收了尾，急匆匆地下了驻唱台，问酒吧老板tim要了两杯酒，直奔那个人。
“来找我？”林染问。
“你还唱吗？”陈耀把酒喝光，眯了眯眼，似是受不了酒吧里的光线，“换个地方？”
“不唱了。”林染跟tim打了声招呼，跟陈耀走了。
陈耀带他去了间咖啡厅，瞬间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点了两杯咖啡，林染开门见山：“想我了？”
陈耀瞥他一眼，衬衫扣子开到了胸口，露出好看的锁骨，下摆松松垮垮地掐在腰带里，魅惑十足。
手指细白修长，随意摩挲着咖啡杯，右手无名指，还带着他们结婚时的戒指。
心弦好似被轻轻拨了一下。
陈耀把信封仍在桌上：“这么多钱，你太客气了。”
林染倒抽一口冷气，到底是谁在客气。
“来找我就为了这个，”他接过信封，顿感指尖冰凉，“这是要彻底跟我划清界线吗？”
“不会。”陈耀说，“任何时候你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林染：“什么事都可以？”
陈耀：“什么事都可以。”
“包括……”林染挑起眼尾看他，“做爱吗？”
“这个不行。”陈耀说，“身份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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