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男人开始抽搐颤抖，在看到他的侧脸那一刹那，亚摩睁大了眼睛，极力克制惊呼出来。
竟然会是他！
那位看起来勤劳、本分，热爱工作，甚至从小在城堡里长大，毫不起眼的当地人——专门负责接送她们上下学的马夫麦克！？
亚摩来不及质疑，赶忙将还在蹬腿的菲丽儿拉起来，草草上下打量，发现至少在自己观察下，菲丽儿比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得多。
亚摩还没放松警惕，下一秒反手握住挥来的手腕，心想着看来自己刚才没有做错了事，这位大小姐的反应可真慢，亚摩不得不加重语气叫醒乱挥拳头的菲丽儿：“你好好看看，是我——”
与身体遭受恰恰相反，菲丽儿显然还在巨大的心理冲击中，刚才暴徒捂住了她的嘴，让从未经历过如此粗暴对待的小姐目光呆滞，好一会儿才抬头，认清了来人，却仍然回不过神去考虑亚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亚摩松开菲丽儿去关门，手里还紧紧握着开刃沾满血的匕首，刚思考为什么门锁完整，为什么麦克会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闯入小姐的房间来，她就在心中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杂绪丢到一旁。
亚摩更关心的是或许她们该好好串了口供，在众人询问事情经过时能够比较完美地圆过去，毕竟她可以解释自己紧张有人伤害菲丽儿，而作出过度正当防卫措施，但是菲丽儿是怎么看待这事情的走向呢？
“你还好么？”亚摩小心而不抱太大希望地问道，菲丽儿身上衣服完好，除了手腕和嘴巴开始浮现红印，几乎没有额外的伤痕，这稍微让亚摩松口气。
亚摩继续留给菲丽儿一些愣神发怔的空间，转而将目光放在床上的男人，心里则飞快地想着能够解决现况的辛西娅和兰斯洛德先生都不在城堡，无论是拉响铜铃唤醒妮塔，还是找来厄菲摩斯多，这样会不会让更多人知道有男人闯入菲丽儿的房间，况且走廊尽头还有值班的女仆，城堡还到处都有巡逻的仆从……看起来哪个都不是合理解决方案。
其实也有亚摩的一份私心——不想和厄菲摩斯多碰面——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菲丽儿慢慢站起来，努力平复着被人谋害的惊吓之中。
亚摩踢踢一动不动的男人，她的力气已非往日可比，仅两刀就将人毙命，虽然更有可能是瞄准的位置都是心脏之处，只是光滑完整的伤口已经凝血，麦克受到的折磨不多，很快死去，所以留给她们的时间也同样不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菲丽儿轻声说：“叫洛希伯过来，我们两个人没法处理他。”
很好，亚摩想，至少不会自己一个人背黑锅了。
打开门的洛希伯穿着白色衬衣，披着外套，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书——由此判断这位少爷也并未就寝，少年很快被亚摩握着的染血匕首吸引了注意力。
“跟我来。”亚摩简短地说，手往下垂，那柄匕首就隐入了黑暗。
洛希伯神色变化地跟着亚摩来到菲丽儿的卧室，一走进屋子，洛希伯就注意到深暗色的床铺上，高大的男人保持趴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双膝跪在床边，看上去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刺客吗！？”洛希伯凝重地套上衣服，隔着长袖翻动男人的肩膀，身体僵硬住的他盯着男人的脸陷入了沉思。
洛希伯的后续反应很平静，好像没怀疑男人的身份，又或者更类似于根本不好奇男人出现在此的目的，菲丽儿恢复正常，姐弟两各站一角，只有隐隐被排斥在外的亚摩感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菲丽儿镇定简单地说了下过程，表明麦克闯了进来，于是和对门的亚摩联手制服了他。
洛希伯伸出手，掀开眼皮，麦克的瞳孔扩散，鼻息全无，他继而表情复杂地看着亚摩，似乎知道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车熟路地打开床头柜的医疗箱，拿出其中一枚药剂，放在菲丽儿面前，无声催促她喝下。
菲丽儿喝下药水，低声说：“谢谢你，亚摩，洛希伯。”
亚摩看了一眼洛希伯，将刚才想要问的话说出来：“你得感谢门是虚掩着的，我只是想过来提醒下这样容易着凉——至于麦克，就这样让他一直呆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洛希伯一脸冷漠地说：“你还在和他谈恋爱吗？！”
弟弟质问姐姐，这实在太尴尬了，亚摩睁大了眼，下意识为菲丽儿开脱：“你为什么这么想，他差点杀死你姐姐，况且菲丽儿怎么会看得上他？”
洛希伯闭上嘴巴，菲丽儿则喘了两口气，站起来：“亚摩，我们把他挪走，现在正好是换班的时候，巡逻的人不在这几层楼附近。”看来菲丽儿的打算是不惊动其他人，就她们独立处理完成。
这会儿轮到亚摩沉默，显然她维护菲丽儿的反问得到事件主人变相的否认，菲丽儿和麦克关系并不简单。也许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亚摩也很想赶快解决这个事情，可现在并非孤立无援，为什么菲丽儿还想悄悄解决？
事实上让厄菲莫斯多来处理这棘手的事情是最佳方案，亚摩说道：“你不打算告诉母亲吗，或者我们叫来厄菲莫斯多？”
洛希伯收回观察菲丽儿的视线，这时候帮着菲丽儿说话：“亚摩，菲丽儿说的对，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亚摩只好和洛希伯一人抬一腿，菲丽儿则用矿晶加强臂力，把床单包裹住男人全身，拖着头走下楼，亚摩非常惊讶，这一路上他们真的没有撞上任何巡逻的仆从。
打开城堡的隐蔽小门，顺着狭窄石阶往下走，城堡的底下湿气很重，能听到很远传来的滴水声，菲丽儿空出一只手举着矿晶照明，亚摩再次受到了震惊，这一片隔出数个房间的走道，菲丽儿经过的时候，都能照出里面姿态各异的白骨。
洛希伯的声音回荡在这里：“这里是兰斯洛德的地牢，作为打战的军事要地而涵盖了基本关押囚犯的设施空间，这在当时并没稀奇，尤其是这里关着的都是那个时期的犯人、逃兵，都是本该绞刑的罪犯。如果知道它的缘由，就没那么恐怖了。”
菲丽儿把人扔到其中一间屋子，铁链的碰撞声回荡在整个地牢之中，是那么得清晰和响亮，她说：“以前城堡里就有人失踪过，因为这里有很多密道和魔法布局的密室，如果他们找不到人的话，就会自然而然联想到那些同样失踪的事件。”
菲丽儿在地牢前画了个复杂的图形，奇特的是地牢的影像扭曲了下，竟然恢复到里面空无一人的模样，但事实上三人都知道死去的麦克正躺在里面。
接着菲丽儿带着他们来到一楼的仆从区，菲丽儿熟练地打开一间属于麦克的屋子，开始翻倒这间本身就不大的寝室，洛希伯跟着加入搜查队伍，亚摩不明所以地开始学着他们翻箱倒柜，直到洛希伯找出一条碎钻手链，亚摩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比辛西娅所说的那些家族中发生的丑闻还要惊天动地，他们会用流言蜚语毁掉菲丽儿的一生。又或是成为城堡下人口里的谈资，仅一个亚芙拉就足够十多年的津津乐道，这次事件的主人公况且还是兰斯洛德的掌上明珠，女人的流言蜚语往往比男人更要残酷。
他们不能冒险，如果他们没去搜麦克的寝室，有人拿着首饰过来质问，菲丽儿没法回答这些首饰被盗窃却没有宣扬的正当理由。
亚摩试着将这一连串的前因后果合理化：“我晚上有熬夜的习惯，如果我表示看到他在偷东西，来不及喊人错手杀了，大家是不是不会想到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匕首的伤痕太过明显，如果麦克的尸体被找到，亚摩势必要想出一番说辞来。
洛希伯敏锐地指出漏洞：“那显然他趁着我们都不在的时候偷东西会更令人信服，而不是在主人很有可能被惊扰的夜里，他去偷父亲的东西都更加合理。众人不接受这种理由后，我们无论怎么说，都无法解释勤勤恳恳工作的马夫出现在菲丽儿的卧室，更重要的是母亲和父亲都不在城堡，如果城堡其他人认为我们谋害了一个普通自由民，他们甚至可能会引起□□——我们必须等到父母回来亲自和他们说这件事。”
麦克的东西很少，菲丽儿再找不出其他东西，便拽着手链说：“洛希伯说得对，就这些了，我们先回去吧。”
这段不对等的地下恋情中，遭就糟糕在掺和了作为定情物的昂贵手链，这条原本美好的爱情见证变成了凶案的重要证据。尽管菲丽儿看起来很平静，亚摩和洛希伯相视一眼，并各自认为事情还没有结束，却同时没有作出戳破菲丽儿伪装镇定的行为。
几人回到屋子里，开始整理现场，将墨水倒在染血的床上，弄了几个失败的魔法阵，让房间里看起来仅仅像是个魔法实验失败造成的意外。洛希伯点燃法阵，将折腾了很久的床单扯下来，决定最终还是烧毁它更加保险。
菲丽儿做足了心理准备，凝重地袒露说：“我送他的还有珍珠手环，两枚戒指和一柄象牙扇……”
亚摩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向精明的菲丽儿，不明白为什么爱情会让人从明智变成如此脑袋昏胀，是非不分。洛希伯则是平静至极，把自己的好记性发挥淋漓尽致，在楼下离开前还将麦克的房间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他安抚菲丽儿说：“明天我去马车搜索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洛希伯说：“我出去一会儿，亚摩，麻烦你帮菲丽儿换下衣服，她看起来糟透极了。”
他走出门，亚摩从柜子里找出新的睡衣，沉默地帮菲丽儿换上，菲丽儿原本白皙的皮肤过分得近乎苍白，亚摩怀疑自己看错了，因为她确认对于自己来说今天本不是个好日子，所以才会从早上到晚上都过的格外惊险。
亚摩环顾四周，准备抽出新的被罩和床单，总不能今晚不能睡觉吧。
菲丽儿叹口气，看着亚摩开始铺床，苦笑道：“这就是叛逆的代价，亚摩，我得再次感谢你，你救了我。”
“所以说——我上次看到的，就是你和他偷偷在马厩草堆里面见面是么？”
菲丽儿点点头，将钻石手链地扔到了椅子上：“也许这东西不好销赃，所以他留了下来。”
辛西娅送给亚摩的首饰，再加上厄菲莫斯多这些年帮忙追回被亚芙拉变卖的，亚摩攒了不少东西，一想到这，她又觉得自己尽力躲避他的样子有点好笑。
“母亲送我们的东西大多有名字缩写，你有确定他把那些东西都倒卖了么。”
菲丽儿点点头，神色冷淡地说：“他威胁我如果不继续给他钱，就把我的事情宣传出去，我怀疑他在外面赌博，这里还少了一些小型的家具，女仆都认为那些丢掉的东西是不小心折损的，我当时只想着不让妈妈知道。”
亚摩点点头表示理解，刚想叫回洛希伯，菲丽儿又接着说：“还有一条红宝石项链没有找到。”
“我知道，我本来不想说的，”菲丽儿制止亚摩的大惊小怪，“他的屋子里没有，我想什么时候去麦克的村庄一趟，那东西也非常不好出手，我猜他没那么容易卖掉。”
亚摩说：“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是和我那条蓝宝石一样规格的项链么？”
看到菲丽儿点头，亚摩有些绝望地想，菲丽儿一定会认为自己不像洛希伯那样大发雷霆，才会和自己这么说话，她可现在被完全拉下水了：“毕业舞会时候要用的项链，你——竟然就送给了他？”
菲丽儿说：“那可要五年后了，我没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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