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第256章
亚摩强忍着脑袋爆炸的剧烈疼痛坐上了马车，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和维利安娜中断这次短暂的相聚，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阻止了一次希望在亚摩城堡里应聘的有心人。车夫拽着马鞭坐在驾驶座上，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后面，心里说：夫人看起来要生病了，如果管家先生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是在等人吗？
目送她离开的侍从恭敬地微笑，侧身让给进来的新客人：竟然没有给我小费，天呐，真是个吝啬的人，得到我这样的服务还不满足？
一个小时后，什么都没发生的茶话会仍在热闹的持续，不断心里吵着“杀人”的场景并没有如期出现，亚摩也没法辨认这些带着“面具”的人们谁会是真的要犯罪之人，她停在这里太久了，敲了车窗，得到了车夫谢天谢地的松口气。
整个天空都笼盖了一层洋洋洒洒的灰烬，漫天的阳光下，阴暗无处遁行，于是房子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鸟也充满了人性化地站在屋檐上盯着下方，巷子口的卖花女孩扬起让人毫无招架的笑：再来一朵，今天就凑够了钱，就能让脚好好歇上一天，也不用受到男人的殴打，他可以用这笔钱在赌坊里待上好几天！
路人抱着一纸袋的食物蹒跚走到路边：公共马车怎么还不到，要不是为了省钱，真不想浪费这么多时间，就算别人看出来我的囊中羞涩，也不管他了，我已经走不动路了。
戴着鞋帽的男人不安地换着支撑身体站立的脚：今天还没有遇上他，是错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是——他无法到达？
小孩尖叫地嚷嚷：看着我，只能看着我，我要让妈妈目光落在的其他人都死掉，我不要任何兄弟姐妹分享我的家庭！
亚摩透过一楼的窗户，一个穿着小马甲和短裤的男孩正在地毯上扔掉手中的奶瓶，冲着抱着婴儿的女人非常内疚而抱歉地说：“妈妈，它太烫了。”
妈妈抱着孩子空不出手，没有问男孩的烫伤，心里想着：我的天呐，还好先让他碰了，不然直接拿过来烫坏了孩子可怎么办？……如果不是老奸巨猾的保姆谎报生病，我明明可以参加隔壁太太的棋局！
马车行驶出富人区，马铃的响声和哒哒的石子路上的动静短暂地遮盖了少许令人头疼的声音，但很快，一波又一波的声音混合着男女老少的各种呼唤，立刻盖过繁闹市区的动静，与他们表面做出的行为有少许偏差的各色心声毫无偏差地奔来。
马车不远处的一辆低调车篷中，正在抚摸身边女孩头发的红发男人目光微凝，很快，他露出了一丝笑意，静静等待了一会儿，才变得有些认真地从虚空中伸手一抓。
旁边的女孩不过五六岁大，手里还抓着刚得到的洋娃娃，马上抓住了他的胳膊不满地说：“你在干什么？”
男人拥有碧绿的眼睛，清冷的声音仿佛冬日冰层下尚未结冰的流水，在面对女孩不依不饶的追问时，丝毫没有任何的不满，充满了包容地说：“看。”
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掌上出现了透明的小雕塑。
女孩咯咯地笑起来，一把抓过冰塑的小人，那和她简直一模一样，女孩立刻扔掉了洋娃娃，爱不释手地抓在手里，浑然不觉冰冷，或许那不是冰，而是一块完美无瑕水晶。
亚摩大汗淋漓地躺在座椅上，处在暂时失聪的世界里，这一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种倾听真叫人又爱又恨。
厄菲摩斯多首先发现亚摩的不对劲，他们坐在壁炉前交换着一天各自的情报，不知何时，亚摩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厄菲摩斯多，厄菲摩斯多的手指在羊皮纸上动了动，刚才还想着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现在，他得把这些事情暂时放到一旁了。
亚摩发笑着说：“我很好，没有很累，你也查过昨天的小宴会，我并没有中毒，酒也是安全的。”
厄菲摩斯多只好继续说：“你的猜想——”
“不，并不是猜想，乔布夫人已经攀上了陛下，这是事实，而且已经有人知道我和陛下的关系，想从中牟利，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毕竟即使之前的陛下独居很久，没有经常出席公共场合，只是但凡交情深l入，也能看透他的伪装。”
厄菲摩斯多的眉间竖成了一条清晰可见的痕迹，说：“王后已经够难缠，她明确知道你的事情，如今还有乔布的插手……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会让伊莉丝受宠事情瞒着王后，王后不知情才会针对你，如今亲王的婚礼还有三天——”他抬头看着亚摩，判断着中间会有如何变故，或许他要寻找一些外手。
“算了吧，米迪立也有自己的事情，总不能让他到处跑。”
厄菲摩斯多露出了错愕，亚摩不由失笑，一边又露出牙疼的表情，那是头继续在疼痛发作：“当然不是，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米迪立又要遭殃，每次都是把他找来给你跑腿，饶了他吧。”
“不，感谢你的关心，我没有做违规的魔法实验。”
厄菲摩斯多操办准备着亚摩的着装，对她身上出现过的东西了然，盯着亚摩小拇指和食指上不属于兰斯洛德的戒指，表里不一地说：“好吧，但是你得向我保证，不能隐瞒。”
亚摩点点头，总算在夜深人静有了点困意，但她明白厄菲摩斯多还是会用他自己的手段来找寻亚摩身上问题的答案，或者是他所认为的问题——在知道亚摩袒露有幻觉后，他立刻以为亚摩是做过什么实验导致的不良后果，这很好掩盖了亚摩不想让他知道的另一个更重大问题。
这种感觉到心声还在源源不断地发挥着作用。
直到最后，厄菲摩斯多的解决方案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将伊莉丝和国王的私密关系捅出去，至少亚摩可不想为动荡的情形再增添一笔不确定性，更不想和陛下延续复杂关系，让这两个女人自己斗去吧，伊莉丝不过是个男爵夫人，反正不会出现公爵参与国王婚姻导致整个王室出现无法挽回的现象。
‘为什么一直哭闹，幸好他还不会说话告状，不然我没法解释为什么照顾他的时候走神。’
亚摩睁开了眼，困意瞬间消散，她仿佛听见了尚未说话的幼儿在啼哭，而家长们却以为孩子还没有吃饱或者其他。
‘他快要答应了，明天我要添把火，骗成功后就能赚上好十几倍，他活不下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像是无良的商人……还是仙人跳？
‘这是今天的第五个女孩，我得想想到哪里卖掉她们，鉴于现在行情不好……’
亚摩坐起来，怔怔看着对面的结实墙壁，最后捂着脸，发觉自己毫无其他作用，却找不到任何声音的来源，她甚至无法说出那些女孩的下落，原来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一次的胜利而杜绝了所有的悲剧。
‘我表面上说出原谅的时候，就是让手下人去处理后续，不要留下任何马脚……瞧瞧，我可是文明人，至少我给了他一个全尸，他的家人至少还有个可以哭诉的去处。’
‘我不想死，我才活了两百年……完全不够，真的完全不够，救救我……神啊，我可以奉献所有，包括我的爱人，子女，后辈……只要让我拥有永恒的性命。’
‘贱l人，把衣服脱了！’
‘去死去死去死……’
夜幕没有给人带来安宁的睡眠，梦境下，遮掩掉的和平撕开一角，露出全然罪恶的原本面目，世界将恶意全然倾倒，丝毫不会在意承受者会不会因此崩溃。
潮水蜂拥，无数声音汇成声势浩大的洋流，气泡夹杂着数亿个卑劣的低喃，将人瞬间卷入深海，亚摩坐在黑暗之中，不断地下沉，再下沉，下方就是发疯的边缘，而她已经试探到那里，很快就能突破防线……直到有人触摸到垂落的指尖。
安静又吵闹，混乱的无序中，菲丽儿轻轻地嘲讽道：“你是孤独的，你没有礼仪，没有教养，更不会感恩和触动，你体会不到亲情的温暖，背叛和堕落才是你的归宿，谁也不会爱你……亚摩，可怜的。”
亚摩睁开眼，喃喃地说：“菲丽儿，是你……？”
菲丽儿的声音在说话：“是我，你和我同一年出生，但你是我祖父不忠的后代，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的兄弟们从不会对你排斥或者怨恨了吧，我们早就知道你的底细，就看着你卑微地走进了我们的家庭之中。”
“我们原本就不会接纳你……”
亚摩恍惚中想起了菲丽儿最初就觉得自己没有礼节，总是呵斥自己，她无法自拔地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是的……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妹妹，他们也不是我的兄弟们，辛西娅……也不是我的母亲。”
是自己心目中的……该有品性的长辈存在。
从不属于自己。
“当然，亚芙拉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还记得她当初是怎么死的吗，她企图代替妈妈，对不起妈妈，但是妈妈是怎么对待她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存在，你的原罪，永远摆脱不了，亚摩……你早该死在十五岁的时候。”
亚摩张开手掌，手里出现一团吞噬所有的绯色火焰，逐渐变得乌黑，那是深渊的馈赠，轰然中的火舌舔舐了菲丽儿的脸庞，菲丽儿带着一股得意，于明晃晃的红光中露出邪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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