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秦宁柠跨过门槛，急急的在院中寻找，可是一无所获。院中除却几缕清风，再无他物。
广玉兰枝桠轻轻晃动，花瓣时不时掉落于地，平添几分雅趣。
而在秦宁柠忽略的地方——
正屋窗下无端多了一株白色铃兰，如玉的花瓣在风中像极了铃铛，无声奏响一曲无人听懂的乐章。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
秦宁柠抱膝坐在廊下台阶处，她垂下头埋在膝盖间，手指拨动着手中的琉璃手串。
一朵泪花滴于青石砖上晕开，泛起涟漪。
正当秦宁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正屋里传来几声轻咳，晦涩艰难。
而听到这几声咳嗽声的秦宁柠粗粗擦了把眼泪，匆忙起身跑去正屋。
门扉碰撞声引得内间的低咳顿了顿，随后忍不住似的连续咳了起来。
秦宁柠绕过座屏，看着床榻边垂首低咳的男子，踌躇片刻后，上前替他拍背缓解。
“你没事吧？”
看着男子不再咳了，秦宁柠这才收回了手，她坐在床榻边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缠绕在腕间的琉璃手串珠子，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男子看。
“我没事，多谢……姑娘。”
那双眼睛虽是多情的桃花眼，但是眉目间全然没有那抹眼波流转的多情，只有端方一片的温和。
秦宁柠看着他注视着自己点头而笑，不知为什么心中的惶惧好似被顺利安抚，只余平和，她甚至觉得有些荒缪。
“我名唤祁澄允。……累了姑娘了。”
“不不不。”秦宁柠摆了摆手，“不关你的事。咦……你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秦宁柠有些惊奇，她在祁澄允看向自己腕间时，不由自主地藏了藏手腕上缠绕着的琉璃手串。
“姑娘身着红裳，又梳着妇人发式。且，你轻而易举的就进了这间屋子。这其中关联，只怕都系在我一人之身。”
秦宁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喜服，不自在的尬笑。她咬了咬唇，在祁澄允看来的目光中，迟疑了片刻后方才开口。
“你愿意吗？”
看着男子有些微愣的神色，秦宁柠以为他没有听清，于是又复述了一遍。
“你可愿意？”
这句话一出口，惹的祁澄允再次呛咳起来。
“哎哎哎……”
秦宁柠拍了拍背，又看着没有多大作用，只好跑到外间倒了一杯水递给祁澄允。
“好些了没？”
秦宁柠看着祁澄允将竹杯拿远了一些，她顺手接过他手中竹杯握在手中轻问。
“多谢姑娘。”
祁澄允握拳低咳一声，在秦宁柠如影随形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好啦。别叫姑娘了。我呢，秦宁柠，宁静的宁，木宁柠。”秦宁柠将竹杯放在一旁花架上，转而坐在床榻边，冥思苦想，想不通也不再纠结，索性问出了口。
“齐？祁？哪个字啊？”
“被之祁祁，薄言还归。”
祁澄允的清浅温润声音里带着一抹笑意，他静静的凝视着秦宁柠，眼中是满满当当得偿所愿的满足。仔细看去时，却是仿佛在看镜花水月般的患得患失。
“《召南·采蘩》？”秦宁柠眉头轻拢。
她看着祁澄允缓缓点头，“你知道《诗经》？”
“幼年时偶然听过。”
祁澄允敛目垂眸，他的声音有些低落。
秦宁柠听他这么一说，眸光恍惚，但也只有一瞬，她已不在意此事。
“祁澄允，你可愿意？”看着祁澄允看来时的目光，秦宁柠正色的注视着他的眼睛。
“冲喜一事，已成定局。你可还愿意？”
“……”
祁澄允未答。
秦宁柠也不着急，她晃了晃双脚，看着九成宫的座屏，目光逐渐虚无。
“我不想骗你。我不是她，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姑娘。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我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不知道该找谁去要个解释。……如此的我，你可还愿意？”
秦宁柠扭头后撞进了祁澄允的眼中，她看着那双温柔似水的双眼，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泛起了波澜。
然后——
她听到了他温柔坚定的声音，伴随着风铃声一齐响起，成了她此生再也忘不掉的珍贵回忆。
“能得宁柠，此生之幸。”
晕晕乎乎回了东厢房的秦宁柠坐在桌前愣愣的回想自己刚刚所做的蠢事，以头撞桌。
“刚刚真是的……怎么能沉溺于美色呢。”
桌上的瓷壶盖发出轻微的抗拒，只是它的反抗被秦宁柠给无视掉了。
“长的那么好看做什么，能吃吗？居然还用那双看起来多情的纯澈眼睛引诱我……”
“刺啦……”桌上的瓷壶盖在秦宁柠再一次撞击中，发出清脆的抗议。
“唉……美色误人啊。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古代君王的感受了。真的是……美色当前，控制不住啊。”
秦宁柠下巴枕在胳膊上，戳着瓷壶上的青花瓷图案，呐呐轻喃，满脸沮丧和懊恼。
而另一侧正屋里的祁澄允手指轻捂着嘴唇，眼睫轻颤间那双多情又纯澈的眼眸中全然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诧异和讶然。
“梆梆……”
背阴的窗户被人从外敲响。
“进来。”
窗户被人打开，又关上。
屋内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单膝抱拳行礼，“见过公子。”
“起吧。”
祁澄允垂目低咳。
黑衣人本想上前，于祁澄允抬手间停下了脚步，转而向他汇报着自己得来的消息。
“如公子预测，英国公站了秦王一队，太师之女入了晋王府。只是……三公主不见了。”
“柔嘉？出了何事？”
“不知。我们得公子命令护送公主们出宫时，被人截断，之后便少了三公主的踪迹。我们留在安京的人已在安京寻访数日，还是没有公主下落。”
“可着人通知魏王？”
“嗯。魏王也已找寻数日，还是不见三公主下落。”
“继续搜寻，直到找到柔嘉的下落。另外，暗中保护安京内的百姓，勿要让他们也惨遭皇家权势之争。……昭襄王和王妃如何了？”
祁澄允从枕下拿出一枚印鉴，他看着那方青玉印鉴，眸光淡淡，握在手中把玩。
“……安京如今已成铁桶。我们无法得到确切消息，暂且不知权贵之家的具体信息。”
“传信给襄阳王，让他扶持魏王一派。”
“公子？”黑衣人大吃一惊，他看着淡然自若的祁澄允，有口难言。
“川穹，贤王早就死了。十年前就死了。如今既然秦王给了机会，何不收下。”
祁澄允将手中印鉴往前递了递，“去吧。”
黑衣人听着祁澄允平静的有些漠然的声音犹豫不决，终在他再次往前递来的动作中毅然决然的接过印鉴，翻窗不见了身影。
只余一人的安静房间内溢出一声释然轻叹。
午时已至。
秦宁柠摸着肚子，走出了庭院。
然而在走出月洞门时，就瞧见青竹林里站着的两个背影，她驻足思量了几息，避回了月洞门旁的藤架下。
“齐老当真也想好了？”
温婉的女声虽是询问，可却没有丝毫问询之意。
“那您呢？”
齐广峄反问。
“那孩子太苦，我总得帮帮他。……而卿儿，我亦会帮他。只不过不是现在。”
“您要离开？”
“……不知道。”
妇人摇摇头，她鬓间的那支侧凤流苏折射着太阳的光芒，无端刺痛了偷偷观望的秦宁柠的双眼。
“绥水村很好，很安全。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齐老可以放心。”
“多谢您的相助。”
齐广峄拱手俯身而拜，而妇人的身影已渐渐消失在青竹林深处。
重新睁开眼睛的秦宁柠看到的只有手提着食盒站在自己不远处，一脸正色的齐广峄。
“老伯……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秦宁柠不自然的抿唇，“只是有些饿了，出来找吃。……本来是打算离开的，但又怕惊动你们。”
“无事。老夫并非是问责于秦姑娘。”
齐广峄拎着食盒与秦宁柠向正房走去，院中竹叶声响簌簌不停。
“哦，对了。老伯，祁澄允他醒了。”
“多谢秦姑娘相助。”
“我也没做什么。”秦宁柠轻叹一声。
“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焉知如今不是否极泰来，枯木逢春。”
“老夫惭愧，不及秦姑娘通透。”
“不是。”秦宁柠摇了摇头，“老伯只是关心则乱。”
抬手推开房门，只见祁澄允早已坐在桌前，手中竹杯放在桌上，发出轻浅无人在意的轻声。
“齐老。宁柠。”
“你怎么起来了？”
秦宁柠上前搀扶着祁澄允的胳膊，将他带向内间，全然没有注意到祁澄允与齐广峄二人目光相对间的眼神变幻。
“我无事了。只是觉得身上疲乏，下来走动走动，你不用担心。”
被扶坐在床榻边的祁澄允，看着秦宁柠忙来忙去的身影，拉住了她整理被褥的手腕，轻摇了摇头。
“真的不用担心我。”
“好，听你的。”
秦宁柠顺势停了手，她在祁澄允温和笑意的眼睛里，眉眼亦染上了轻快笑意。
“我们的小美人原来是吃醋了啊……怪不得呢，那要不，我以后只听我们小美人的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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