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围剿
一道白影自外朝天乩峰飞来，移动速度快得接近流星。
那白影停在了涯顶，才看清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慈眉善目。
他一拂手中拂尘，一柄巨剑凭空而生，带着毁天灭地的意志刺向巨龙骨的龙头。巨龙被击中，开始像黑灰一样消散，解体的天乩峰也开始自行复合。
老者又一摆拂尘，弟子们身上飞出一团团透明的白球，球中是根盘错节的黑色山茶花，有的已经开了几朵，不一会儿，都在球中慢慢枯萎。
老者悠悠一声叹息。
恢复了气力的弟子们拾起法器，原地行礼道：“多谢掌门！”而罗弥虽然保住了姓命，可是双手怕是保证不住了。
而这位老者正是天阙派掌门温相如玉，如今人间的最强者。
“孽徒！”掌门温相如玉转头冲荣渊道，声如黄钟大吕，“你可知错？”
荣渊此刻正用自己的左手拼命制服自己的右手！他一只灰眸已然全部睁开，另一只眼睛却还是全黑。
“够了，教训已经给够了，我们应该去找仙仙，不能杀人。”荣渊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右手不受控制般使出黑色妖力，温相如玉向后退了一步。
“不可以杀人！”荣渊怒道。
攻击仍在继续，温相如玉又后退了一步。
荣渊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举动，他左手使力狠狠的拔扯自己的翅膀，翅骨断裂声咔咔响起，缓慢得让人想起凌迟的痛苦。
可是荣渊坚定的自残着，随着他这番举动，全黑的右眼开始慢慢褪成浅灰色。
那边温相如玉一拂法器，只见那黑铁杆，花纹古怪，白毛稀疏的拂尘，泛起淡淡黄光。
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志，天上凭空出现一尊巨大的鬼神黑石像，三头六臂，怒目圆睁，一座小山一样将荣渊压在下头。
石像落地时，天乩峰也似乎下沉了一寸。
可见这石像重量惊人。
将荣渊困于下方后，石像以三手按住荣渊双手，三手持剑将利剑刺穿荣渊身体。
结果，黑色的山茶花，硬生生从石像内部长开，石像应声而裂……
……
“然后，我们使了浑身解数也困不住已经狂暴的荣渊，他身上妖气和灵力大量的外溢，变得就像一个灵力巨球，我们猜测是因为他这么些年积压太多。”尚品说着咬了一口江苇尘在炉子里烤的桔子。
含糊不清的继续说道“我们本来都觉得天乩峰保不住了，可是荣渊突然跑了，掌门和大师兄他们带一些人也跟着去追，让我们留下来把黑龙骨关起来，我们关好龙骨后，我心里放不下，就一起出去追，谁知道这四个人也跟了过来。”
终于讲完了，尚品专心致志的开始吃东西。
烤桔子香甜软糯，一口下去，所有人都幸福的托住了腮帮子。
“别急，还有烤苹果，”江苇尘对因为争食，已经动起手脚的马家兄弟道。
他们再打下去，马车得塌了。
因为出门经费有限，天阙派五人自然吃不起肉食米饭，只能沿路摘野果充饥。
还是江苇尘有法子，苹果洗净用叶子包好，外面糊泥然后火烤，桔子红薯等直接火烤。
江苇尘还让他们钓了几条野鱼，没有带调料也没关系，江苇尘可以在林子里转一圈，然后将野生姜，木盐树的果实，野花椒，麻麻花摘下来，放到不明所以的他们面前。
还让季昉当场用剑打了一个石锅，当事人季昉表示使剑打锅特别屈辱，但是江苇尘命令时，他又想都没想就去做了……
导致大家在马车里香甜而大汗淋漓的吃着水煮鱼时，季昉半天后才过来争食。
火炉被江苇尘使成了火堆，上边架着石锅烧鱼，下边烤水果。
一时间，天阙派五子，只觉得自己在天堂……
他们平时出山，哪一次不是灰头土脸，忍饥挨饿，就是是在派里，也天天吃着没油没调料的白菜豆腐，偶尔炖粉条，大家端着食碗苦着脸，相对无言。
所以江苇尘在他们眼中一下子变得伟大了起来，她可以两手空空的在野外做出一桌子美食，可以将红薯和桔子苹果烤得恰到好处，可以手法娴熟的用剑将鱼去鳞开肚，可以准确无误的找到野生香料却替代日常的调味料……
祝匡第一次在外吃到这么鲜香美味的鱼，毕竟年幼，居然红了眼眶。
尚品摸他的头表示安慰，老大哥一样怜惜，然后扒拉走祝匡碗里的肉。
江苇尘没有动筷，听完尚品的叙述后就一直处于闭目养神的状态。
许久后她才睁眼。
“你说……荣渊他很奇怪的质问你们，仙仙在哪里，那他之后有没有继续说过仙仙？”江苇尘语气生硬，表情有一些不自然。
当然有，那天荣渊狂暴化后，一直嘤嘤哭着要找“仙仙”，一边哭着要找什么“仙仙”，一边一圈就把天阙派的食堂砸得粉碎，在天乩峰上整了好几个百米深的“天坑”……
尚品正想开腔，江苇尘却道：“算了，我随口问问，不用告诉我。”
不会吧不会吧……尚品想道，莫不是这“仙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尚品猜测十有八九江苇尘就是荣渊口中的“仙仙”，见江苇尘似乎在思考，就不敢开口。
拉马车的马匹发出一阵嘶鸣，驭马的季昉急忙拉着因为不安而转头的马匹。
不远处的天边传了焰火炸响的声音，江苇尘和祝匡掀起车帘向外看。
天还未亮，他们行走在一片竹林里，此刻，大半片竹林都处于白色焰火的光芒之下。
“是东方启明师兄的火花树，看来掌门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了！”祝匡一时激动，笑着回头正好对上江苇尘。
江苇尘侧着脸看得专注，没有回应他，她的脸是不健康的苍白，自带冷玉一般的视觉效果，光下细看，脸上原来有不少细小的绒毛。
这样可爱的东西，长在如今这个神情冷淡少女脸上，居然也意外合适。
她睫毛短而细软，神情专注时，眼睛睁得很开，像极了祝匡曾经养过的一只兔子。
祝匡一下子没忍住嗤笑出声。
忙收住笑怕江苇尘嗔怪，谁知江苇尘只斜看他一眼，冷冷淡淡的下了马车，转身就走。
祝匡老久才回过神来，问拉马的季昉：“我怎么觉得，我见的是两个人呢，一个是白鬼使，一个是江苇尘。”
白鬼使洒脱爱笑，矫揉造作也恰到好处。
江苇尘冷淡专注，对什么都不放心上。
也难怪祝匡觉得自己遇到了两个人，毕竟谁会在短时间内，像江苇尘一样性格大变……
“她在之前在派里，就是这样的凉薄气质。”江苇尘在派中时，季昉也只远远看过她几眼，那时江苇尘一样身形单薄像颗新竹，可是目光灼灼，似静待闪电。
尚品一收扇，提腿也下了马车，其他几人陆续跟在他身后。
“虽然知道你没安好心，没准一开始就盯上了我的黑水玉，但还是要感谢你收了它。”祝匡跟在江苇尘后头缓缓道，自江苇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黑水玉变化成“红水玉”，并且收于囊中后，困扰他近一年的阴寒之气终于淡了不少。
祝匡伸了伸懒腰，连乱翘的柔软黄毛都透着愉快。
那黑水玉本已不能再用，让别人接收实在是一件缺德事，不过他想江苇尘既然是鬼域里白鬼使，想来还是有法子克制的……
“诶，”祝匡忽然想起，“莫不是你替鬼域收鬼来了？”那蓝袍鬼程暮花虽然生前杀人无数，不过供他驱使期间，也造了不少福报，鬼域要收他，让他再入轮回，也是好事一件。
于是他继续说道：“你若能让他再当回人，也是好事一件。”
江苇尘终于有了反应，道：“自然，不过短时间内实现不了。”她的声音较白鬼使那段时间显得更为低郁，“人鬼各有其道，你以后尽人事更好。”
后面那句像是专门对他讲，压低的声音控制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又兼其他几人为了祝匡和江苇尘解决黑水玉的问题提供适合的环境，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所以只有尚品成功接收到了。
他笑了，嘴角漾起一个小酒窝：“你发现什么了？”
江苇尘没有后头，依旧背影对他继续赶路，先前她戴了一脸数不清的□□——不知道是不是要伪装的身份太多，在头上插上几朵艳俗的红牡丹，如今全摘了，只在细软长发的末端系了一条发带。
“你的身后跟着数不清的脚印，你的肩上趴着数不清的人。”她说的隐晦，祝匡却瞬间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你高估我了，我什么也为他们做不了……”祝匡吐了一口郁气，江苇尘却没再答他。
那些族人的面容每每在祝匡的夜里出现，提醒着他，他还背负着数不清的罪孽，以至于每行一步，肩上的重量就要压得他粉身碎骨来……
“这儿是哪？”走在更后头的尚品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打破了前方沉闷的空气，祝匡猛得回过神来。
季昉回道：“我怎么知道，你那传信没说？”
“恐怕是什么凶险地界，”尚品苦笑，“掌门只告诉了方位和途程，你没发现我让你驱马都只报方位的吗？掌门怕我们担心才没给出具体位置……”
最前面的江苇尘开口道：“这里是郁骨山和北边邶国的分界山脉——棣棠山脉。”
“居然是在郁骨山附近！？”五人面面相觑。
郁骨山乃是妖族的栖息地，掌门在这儿和荣渊缠斗，如果动静太大，指不定引来不少妖物……
六人不敢懈怠，加快了脚程。
等他们赶到光芒最盛处时，焰火正好熄灭。
只看得见空中一个白影身上有“咔嚓咔嚓”的焰火，想来那就是东方启明了。
“掌门！”五人异口同声，焰火熄灭那一瞬，他们看见东方启明下方有一群人聚在一起。
一时间大喜过望，忘了状况。
“唔嘎——”五人的声音惊动了黑暗处的怪物，只听一声恐怖怪叫，骇人妖气直直向五人冲来。
白衣人群飞快做出了反应，三人向上飞，一人接住下落的东方启明，两人停在半空施展结界。
其余的地上人，以一个老者为中心，召唤持盾的巨大黑色神像，想来那就是温相如玉了。
还有一个身影飞快朝五人掠来，持双剑为五人挡下了余下的冲击。
“大师兄！”祝匡学聪明了，用传声符传声道。
“你们怎么来了！”叶圣俞微恼，他没有用传声符，只是压低了嗓音，“胡闹！”
“我们是想来帮助你们的，”尚品忍不住开口道，“现在什么情况？”
叶圣俞叹息，无奈一笑，他束起了个大马尾，发绳尾部坠着几颗精雕的彩石，满溢着少年的清新俊美。
“荣渊妖力不受控制，他躲在一个山洞里，近他的百米之内者都会受他的妖力攻击，一旦被妖气侵蚀，那么身上就会像罗弥一样长出花来！”
听了叶圣俞的话，五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想起了罗弥失去双手的惨状。
“不过也算幸运，荣渊这样无差别攻击，也替我们处理掉了不少的妖物，不少妖物感受到了荣渊气息后，一直在附近盘旋，死了几十个后终于消停了不少。”
叶圣俞顿了顿，问道：“你们还带了谁来吗？”他感受到了
五人向后看去，发现一直跟在后头的江苇尘不知所踪。
叶圣俞也用眼在周围搜索了一阵，思索了一下，抬起头来，只见树干上有个身影稳稳立在上头，大袖摆荡，身影主人正专心致志的观察远处。
“在上面……”叶圣俞本来轻松的语调一下子沉下来，“江苇尘？”
也亏得他这么远也能认出江苇尘来，尚品几人诧异的看着叶圣俞。
上面的江苇尘听见了声响，却不回应，她脚尖一点，施施然若空谷白兰降落，然后脚步后撤，衣带轻舞，朝前方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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