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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上山寻道


江苇尘十七岁时上关螟山,正值天阙派三年一度开天门,挑选修仙弟子。

        虽说天阙派位于关螟山,可是此关螟山又非彼关螟山,而是由关螟山顶才能通往的一处仙山,只是恰好于人间的重名而已。

        天阙派是唯一修仙正派,独立世俗之外,难能寻其仙迹。

        江苇尘找找关螟山花了四年时间,人间对于人间的关螟山记载,也少得可怜,她凭着直觉,在五国的边境的蛮荒之地,苦寻了四年才找到,还练就了一手绘图和野外生存的技能。

        而有些天赋异禀的可塑之才,却和她有完全不同的遭遇。

        譬如现在,无数色彩斑斓的符马,在空中飞驰,只见几十辆马轿上流苏飞扬,彩条舞蹈,金线绣的图案印在价格不菲的帷帘上。轿身上都用了些可发光的宝玉做点缀,导致在夜里,那些马车也亮得闪瞎人眼。

        有几个富贵公子小姐耐不住兴奋,从轿子的窗子向外往。

        无一不是俏脸如桃花瓣,皮肤白腻,衣着烨然如神人的主。

        还有些人已经会熟练御剑飞行,使着各色法器,在马轿间穿梭飞舞,欢呼雀跃,一时间,关螟山黑夜的上空,像炸开了焰火一样热闹。

        江苇尘正驻足观看,实际上也有不少的和她一样背着包袱步行上山的人,他们已经热络的三五成群了,欢欢喜喜的交换了身世来意,兴奋的一同看着天幕。

        而自始至终一个人的江苇尘,只是抬头看了一会儿,就开始闷头赶路了。

        关螟山的物产富饶,她一路用多汁的野果充饥,见风景如画,繁花似锦。此时走过一片竹林,趁前方的人群结伴嘻嘻哈哈指着天幕时,江苇尘见四下无人,蹲下身子将地面一个地灯的灯罩给掀开了。

        那些地灯几乎五步一个的分布在地面,黄纸的灯罩上,用朱砂在四面画着符咒。

        江苇尘对其好奇的原因很简单——她没有看见地灯里有灯芯,也没有看见油,那么它们是怎么燃烧发亮的?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

        那是一片薄薄黄纸紧贴在地灯底部,而火焰就在它上空半尺悬空燃烧着。

        这是,符咒。

        那是只出现仙家话本野史中,在凡尘俗世间难得一见的东西。

        江苇尘小心将它拿出来,火焰在接触她手的瞬间熄灭了。

        有些还得研究一下它的触发条件,她边想边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用书皮和衣线缝合而成的本子,毛笔太昂贵,她就用树枝替代,墨水就用黑色矿物和野果汁水的混合物替代。

        她小心将火符的图案誊抄在本子上,甚至撕下一小片边缘的黄纸,仔细嗅了嗅纸上的味道,边在纸上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连灯罩上朱砂画的图案也不曾放过,小心翼翼的誊抄在了本子上。

        此刻,真正的仙山关螟山顶上,人间的时间比仙山的时间流逝更快,人间的关螟山已陷入黑夜,而仙山关螟山外天才过半,练了一天剑术的弟子们修整着准备午休了。

        仙山景致与人间并无不同,主峰天堑峰上有和光圣殿,高耸入云,仙鹤与祥云齐飞。西峰天乩峰,有虚镜殿,东有天禄峰,有周天殿。

        天阙派的弟子们围在食堂,等待管灶火的外门弟子们上餐。

        天阙派食堂位于天乩峰上,一溜的长板凳中央立着一尊神像,那是开派先祖——匀理太上老祖。

        神像的面容是一个年轻的俊美男人,紧闭双目,双手安在跪坐的膝上,微微低头仿佛在行礼。

        关螟山顶上到处是太上老祖的神像,或动或静,形态各异。

        与往常一样,弟子们在掌门弟子叶圣俞的带领下排成两竖,行礼念祝词:“天阳催发生长,地阴滋养万物。一粥一饭思来不易,千秋万代共护太平。”

        然后弟子恭恭敬敬四散坐下,轻声细语,端起眼前的青菜芋头……

        “怎么又是青菜芋头,小爷脸都快青了……”叶圣俞后两排,一个俊朗少年皱着鼻子道,桃花眼里满是嫌恶。

        同他一桌的对面的,一对长相偏阴柔的双胞胎互看一眼,他们耳朵上的耳环上的流苏晃动,一个无奈浅笑,一个挤眉弄眼低声道:“尚品又开始作妖了……”

        俊朗少年旁边一个黑塔一样的少年,已将脸埋在碗里,肩膀颤抖,看来忍笑得很痛苦。

        尚品入派已有二年,哪一次吃饭不是边骂饭菜是猪食,然后吃得比猪还香……

        顶着浮夸的演戏,摆出一副刚上山不久的贵公子的模样,尚品挑剔的将碗里东西一摔在木桌上,朗声道:“诸位,今日是新弟子上山第一天,咱们这些师兄师姐们总不好冷落了他们,正好我借了黄灵长老的水镜,要同我一道看的,就去光禄亭。”——原来这就是你装模作样的原因……

        说罢,尚品扔下碗里一半饭菜便走了。

        新弟子上山可是三年一次的趣事,天阙派弟子的传统活动就是窥探他们的进程,然后暗暗下赌谁是有天分的弟子。

        有不少弟子看向叶圣俞。

        掌门温相如玉闭关修炼中,由长老黄灵辅助,而另一位长老广璃仙人是个冰雪通透,遇光即化的主,一年也难得见几面,所以这,一年半载的天阙派便由掌门首席弟子叶圣俞说的算。

        叶圣俞见怪不怪,他神色淡然,像仙鹤弯颈去亲吻水仙花一样举箸吃菜,明明是粗鄙的青菜——外门弟子忙着偷学剑术仙法,做的饭菜一向难以人口。可叶圣俞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将这芋头吃出皇家般的盛宴感来。

        “未吃完饭菜者,同尚品一道,去后山砍一个月的柴薪。”叶圣俞道,语气和缓温煦。

        话音刚落,便有不少弟子埋头猛吃,丢了碗筷,冲了出去。

        最快的当属与尚品同桌的马慕和马飒,以及季昉。

        天阙派有三峰三殿二长老,虽然平时各峰弟子在一些通识课务以及每月一次的外务中,是混搭同伴的,但是平日里各峰弟子各自为营,难有交涉。

        尚品和季昉总角相识,交情自然深厚,大多数人却不知道他们怎么和马家双胞胎搅和到了一起。

        光禄亭距饭堂不过三十丈,亭子里热火朝天的讨论声吸引了许多正在吃饭的弟子,一时间饭堂只坐了稀拉的几个人,叶圣俞那一桌竟是唯一一桌坐满了人。

        他那一桌都是天堑峰里排位前二十的优秀弟子。

        叶圣俞停了用饭,坐在座位上闭目调息。

        忽然听见光禄亭一阵欢呼,仿佛看见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一个红光满面的弟子冲进饭堂,兴高采烈道:“大师兄!有许多弟子违规用符马和法器,他们想作弊上山,快些将他们赶下山,让他们再爬上一遍!”

        叶圣俞:“……”你倒不必如此开心……

        入派的第一场考验便是上山找到仙山入口,选拔的规则上是清楚写着必须步行上山,可是总有人想作弊,靠工具上山。

        未几,叶圣俞清凌凌的嗓音从山顶传出,清清楚楚的灌入,仙山上下以及人界关螟山上每个人的耳朵。

        包括虚镜殿侧殿——清尘殿前跪着的少年。

        虚镜殿通体雪白,大殿门用白玉雕成,银子为瓦为檐,又启用关螟山特有雪木做墙体。日光下撤,整座殿像琉璃一样晶莹剔透。

        一旁的侧殿清尘殿亦如明珠般璀璨,它是作为天阙派广璃长老的寝殿。

        少年已经跪了一夜,昨晚下了场雨,将他高束的马尾外侧打湿,白衣上的刺绣洇在身上。他跪得很直,像殿外初生的苦竹,衣襟上的褶皱也一丝不苟。

        手里高托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有一个小青瓷陶罐,雪水与松木的气息从小陶罐中溢出来。

        叶圣俞的声音传来时,寂静的殿内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声。

        少年猛得睁大本低垂的眼眸,身体微微向前倾道,“师父……”他敛起好看的眉,关切焦急又小心翼翼的问道,“让徒儿进去,看看师父旧伤可好?”他嗓音薄荷一般清冽。

        不过殿内人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荣渊,为师日日嘱咐你,云雪丸每月不可断,此事攸关你姓命……可你就是不听!”殿内人原本柔软温柔煦的嗓音此刻萧肃似雪,情绪一激动,又响起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殿外跪着的荣渊语气也生硬起来:“要怪便怪徒弟不孝,师父莫为我生气……”

        殿内默了片刻,叹息声响起。

        殿门缓缓启开,荣渊抬头喊了声:“师父!”

        出来个白玉砌成一样的男人,他一头银发用玉簪束起,有几绺长发飘散,想来是因为剧烈咳嗽所致,眼眶微红泛着水润。

        他的眸色很浅,眉睫也是银白色。面容虽然年轻俊美,可是情绪淡薄,像是几千年的古老月光,照耀在大地上时,一如旧识般无暇。

        在天阙派弟子口中,广璃长老是最接近谪仙的一位,仙法道行深不可测,容貌如天山雪莲不可亵渎,待人永远包容慈爱宽厚。

        可是这位仙人一旦遇上自己不听话的徒儿,就时常震怒。

        广璃将身上的貂皮大衣轻轻盖在荣渊身上,叹息道:“我早说过,清尘殿地冷,不要为了扮可怜就跪一整天。”

        “没有扮可怜,都是我活该的。”荣渊垂着脑袋,答道。

        广璃目光在徒弟倔强的脑袋上停了一瞬,无奈问道:“用过饭没有?”声音依旧冷肃。

        “不曾……”荣渊跪了两天,滴水未尽。

        “……罢了,进殿来,和我一道用饭。”广璃又叹气了。

        “毋须,徒儿去饭堂用饭即可,见师父无恙便先退辞了。”荣渊将手中托盘放在地上,“徒儿昨夜采了雪水放在罐子里,师父记得收好。”他后面的语调很轻,像怕打扰谁的休息一样。

        同凡界气候不同,八月的关螟仙山的天堑峰顶,在丑时,会短暂的出现雾凇沆砀这一奇景,那时融化的雪水是奇佳的药材。

        也是荣渊每月十三晨时,必服的云雪丸的原材料。

        “你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广璃微愠。

        荣渊刚起的身姿一顿,然后慢慢站起来,他抬眼,漆黑的瞳孔没有一点光,“不,徒儿母亲曾说过,徒儿父亲被他庇佑的百姓剁成了肉酱,吃下肚子,徒儿只是觉得自己也该像他一样。”他缓缓说着,语气平淡如水,像真的只是在单纯的陈述,“徒儿先告退了,师父好生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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