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碗
阿榛怕被蓝田诀捏爆，边小心翼翼的推他手指边羞涩道：“我第一次附身，没有分寸，望蓝兄原谅，不小心窥探了蓝兄记忆，只看到宏一掌门送蓝兄碗那一段。”
“哦？”蓝田诀听到碗，神色略有动容，将阿榛从手心放出。
阿榛连转移话题，“我们现在怎么在一处小村庄里，结界没有解除吗？”她记得从未见过这个村庄。
“是幻境。”蓝田诀摇摇头，这里不是结界，而是存在于幻境里的结界，就像剥洋葱一般，解除一个结界外头还有一个结界。
“幻境？倒也是，但是为什么把我们困在这个村庄里呢？”阿榛问。
“我十年前到过这里，”蓝田诀道，“这里是明秀村。”
阿榛见蓝田诀说得坦荡，假装随意的问道：“蓝兄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杀死明秀村所有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没有。”蓝田诀回答得干脆，又加了句，“你当如何？”
阿榛装模作样的叹气，“我一朵小小怨气能如何，不管蓝兄你做恶还是为善，我都只能旁观而已。”
然而蓝田诀只是轻描淡写道：“明秀村人人都练邪术。”
“炼邪术？”阿榛斟酌他的字眼，心中觉得事情根本不像蓝田诀说的那么简单。
“是采割阴阳，颠倒生死的邪术，毫无道可言。”
“那方小子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居然前来恶人先告状！”阿榛咋舌，采补阴阳？饶是她见多识广，也是闻所未闻。
“不，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应该发生在他离家之后。”蓝田诀轻轻摇头。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我们困在这个幻境里头？”阿榛不解问道。
“他没这个本事。”蓝田诀道。
“那会是谁？”
蓝田诀不答反笑，他一路上几乎没有笑容，这个笑好看的不得了，像融化寒春料峭时的风，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进了明秀村，黑暗压抑的感觉更甚。
“这儿的房子有点古怪……窗户这么高，根本照不到光，门又那么矮，根本进不了人啊……”阿榛纳闷。
明秀村每户人家的窗户都高的连接屋檐，大门又都很矮，不到两尺。
这样的窗户，活人根本接触不到阳光，寸百生只见过义庄才有。
义庄？如此便可以解释为什么门那么矮了，因为进去的都不是人……
“难不成明秀村的人都成活尸体了？白天在房里睡觉，晚上爬出来作怪……”阿榛一脸天真的猜测道。
“他们不住这里，”蓝田诀道，“他们都住在井里。”
阿榛仔细在四周转了转发现的确每一家都有一口枯井，只不过听到蓝田诀的话不敢下去看。
“住井里面……果然练邪术就是不一样……”阿榛干笑，“我看他们品味清奇，墙壁都要刷成黑色……”
“是因为害怕，”蓝田诀更正道，微微斜覷阿榛，眼眸中有些许嘲笑，“练邪术要取多人的姓命，他们杀的人太多了，又不敢随意丢弃尸体，于是用自己的房子停放尸体，自己和家人就躲在井里。”
阿榛闻言，飘到一扇窗户旁查看。房间内有不少奇奇怪怪的仪器和草药，应该是蓝田诀口中炼尸油的工具，有不少被白布裹住全身的人形物体停在房间内，应该是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
最震撼的是，有整整一面墙布满人用指甲抠出的痕迹，留下印记的可能是异变的尸体，也可能是活着的人。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甚至有断了的指甲插在上面，沾着已干的血迹。
不用触摸，光是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那上面的怨气。
阿榛看得津津有味，和蓝田诀炫耀自己的艺术造诣，说这个像猪那个像鸭子，那边那个像她最喜欢吃的小白菜，清汤面里加三根她就可以吃得很香……
正当她要离开窗户时，对上一只布满血丝，盛满疯狂与恐惧的眼睛。
阿榛吓得大叫一声，忘记自己是朵火，跌在地上。
“蓝兄，里头有活人！”
蓝田诀没有感到意外的立在原地，仰头看向那个过高的窗户。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那是个神色疯癫，衣衫褴褛的年轻男人，他长发已经脏得打结，胡子疯长，嘴里念念有词。
男人声音很轻，阿榛仔细听，发现男人说的都不过是“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都在骗我！”
男人只有脸凑在窗户旁，拼命向外挤压自己形容枯糟的脸。
“他是谁？”
“方济慈。”蓝田诀意外的愿意答疑解惑。
“什么？刚刚我们不是才见过他……”阿榛声音轻了下来，的确，就蓝田诀所说，他们现在在幻境之中。所以，方济慈出现不过一柱香，反差却如此之大，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太蹊跷了，这方济慈为什么总是会出现？他也是被困在幻境里了吗？
突然，方济慈发出一声哀鸣，像无数尖锐的指甲刺刮耳膜。
“不！救救我！不要！”方济慈挥一剑斩断墙壁，却因太过恐惧，双手颤抖，导致剑插在墙壁上。
但是方济慈因为面前的希望而狂喜，不顾扬尘和飞土就要手脚并用的爬出来。
也因此，让蓝田诀和阿榛看见了方济慈身后的东西。
那是一团面目狰狞的灵魂。
一团，不是说它的数量多，而是这些灵魂像一个大团子，他们有各自的手和脚，也有各自的脑袋。可是靠近的两个灵魂互相之间被人用线细细缝在了一起，于是，上百个灵魂被用线缝成了一个团。
阿榛咋舌，“这明秀村人练的什么邪术，居然能将人的灵魂缝在一起……”
那团鬼魂显然认出了当年杀死他们的蓝田诀，几十张嘴发出骇人尖叫，地面开始剧烈颤动。
尖叫声吸引了更多团状的鬼魂，他们就像归巢爬动的昆虫，迅速的聚拢，手动缝线，不过半盏茶功夫，它们很快合成一个更大的鬼魂团。
期间，蓝田诀就原地看着，嘴角微微勾起冰凉的讽意微笑。
“我想我是知道明秀村练的是什么邪术了，”阿榛灵光一闪道，“是鬼绣，我曾经偷……我曾经有缘了解过，这本来是邪道修士用于取他人阳寿来延年的法子。可是，魂为人之本，明秀村显然改进了鬼绣他们的鬼绣技法，居然可以缝合鬼魂！”
凡胎肉眼要想修炼此等邪术，到达如此境界极为不易，这就可以理解蓝田诀为什么说明秀村的人死有余辜了——他们一定杀了许多人来练习。
“蓝兄，你不用在意我，只管打更，趁这团鬼魂才刚合成。”阿榛喊道，鬼魂□□声太大了，狂风中，很难听得清对方在说什么。
蓝田诀不答。
从废墟中爬出来的方济慈状若疯癫，他抬眼看见蓝田诀，涣散的目光一下子平静起来。“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苦苦追寻真相这么多年，到头来发现不过笑话一场，他们都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呵呵……”
说着说着，他喉中已有了哭腔。“我方家四代为官，我爹更是清正廉明，我娘温婉贤惠，我妹妹天真可爱，怎么会……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方济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扮王八扮痴傻晚些时候再来罢！”阿榛问道。她现在心中惊疑万千，前一柱香前，她还看着方济慈与蓝田诀殊死搏斗说要为全村人复仇，如今方济慈哭着说明秀村人人罪有应得。
饶是蓝田诀解释清楚了这是幻境，阿榛也云里雾里了起来。
方济慈被她喊回心神，痛心的闭上眼睛，才用支离破碎的语言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方济慈在明秀村旧址搜查由来已久，明秀村的古怪之处是摆在明面上的，方济慈顺着线索，终于发现了事情真相。
当年方济慈妹妹得了绝症，大夫说只活不过冬天，方父顽疾复发，卧病在床，只余方母操持方家。
可方母一介女流，正想寻短见时，有一个法力高强的修士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不仅救下她，还说有办法可以让方家振兴起来。
修士让方母用食物将路边无家的乞丐诱骗入家，用奇异的方法将乞丐的阳寿接到方小姐的身上，方小姐一夜康复，方母又喜又惧。
夺取他人阳寿的法子不但闻所未闻，而且阴辣狠毒，方母生了惧意，不日向修士送去银两财物，就要婉送那修士。
可是修士说，鬼绣的法子拼接的阳寿并不对等，只能十年换一年。仅凭方母采割的那个乞儿的性命，方小姐最多只能活两年，而且鬼绣可以通过缝补灵魂，来治疗身体难愈的隐疾。
想到日日咳血的丈夫能够活下去，方母决定学习鬼绣，为了练习，方母哄骗更多的无家之人进方家，明面上她是为衰弱的方家积累福德，乐善好施。
可是不久之后，不少村民发现了方家的怪异之处。所以已经痊愈的方父迫不得已团结想学习鬼绣的村民，将有异议的村民处理掉，才有了明秀村户户练鬼绣的情况。
“如果只是为了拯救病倒的亲人，怎么可能落得全村人人练鬼绣的情况，难得你们村天天有人得绝症吗？”阿榛囔囔的声音变弱了，他突然明白了明秀村人的想法，皱起眉道，“除非他们……想长生……”
长生不死，多么有诱惑力的存在，所以明秀村的人愿意铤而走险，哪怕变成现在这样不人不鬼的存在！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明秀村人发现鬼绣可以接上他人阳寿，于是无休无止的残杀无辜之人。
突然痛苦□□的鬼魂团发出一声哭泣，可能是因为鬼绣的影响，方济慈亲人的情绪传染给了其他鬼魂，：所有的的鬼魂都哭泣了起来。
方济慈跪坐在地上，泪流了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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