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马上的男人
冗月心神不定在他们定下的厢房里踱步，罗弥罕见的静坐在椅子上。
“你不要着急，一定没事的。”罗弥板着脸一本正经。
“你怎么知道，”冗月还以为她晓得什么内幕，合扇问她，万一罗弥认识这虫团来历……
“因为虫团带走的是荣渊师兄。”罗弥仰脸，大眼睛里满是信念。“如果是荣渊师兄，那就一定没问题。”
好家伙，冗月失语，明明带着罗弥入派适应天阙派的是他，这个才见了几次不到的荣渊大师兄的小野牛，就已经被轻易俘获了。
“那倒是。”冗月不得不承认，他这师弟除了年纪比他小些，哪方面得强他好多。
他们正干巴巴的着急时，有人踹开了门。
是马家的那对双胞胎，弟弟马飒额上生了一只半闭眼皮的眼，猩红的瞳孔像是阴间的恶鬼，带着恶意的凝视着人间。
他们看起来很狼狈，马飒全身倒在马慕身上，两人的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血口，身上衣着破破烂烂，和着血粘糊在身上，马慕看上去精神不错，眼睛很亮，就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不少，但马飒看起来却很糟糕，神色惨白，冷汗打湿了整张脸。
他们是靠着冗月贴在厢门外的符咒，找到这儿来的，那是天阙派一种特制的秘术，能够让派间弟子靠符咒和腰上水镜彼此定位位置。
很不幸的是，荣渊从来不带那东西，目前定位的唯一希望在江苇尘的身上，但是江苇尘似乎没有使用符咒，导致他们一直没有消息。
“你们这是怎么了？”冗月忙上前去搀扶二人。
罗弥则在他们坐下后，懂事的端茶倒水，布置点心——她觉得马家兄弟应该很饿。
冗月接他们进门后，机警的朝外张望了几眼才把门关上，因为之前他们去过的厢房死了五人，外面一片兵荒马乱，都在商量着要不要抱官府，所以居然没有人在意马家兄弟。
这是这地方绝对不能久留，万一官府来人了，想跑也是跑不了了。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马慕卸了肩上重物，将弟弟马飒安置在小床上，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喝了口水后道。
马飒没搭腔，正坐在床上，合掌结印，看起来似乎很痛苦，但随着他的动作，半闭的第三眼缓缓闭上成为一条细缝，然后彻底消失，只留下白腻无暇的额头。
“我们不是去看热闹吗？”马慕继续道，“原来是花街游行，说是请水神润泽土地，问了旁边的岽国大娘才知道，那天居然是岽国的花朝节，他们在那天祭拜水神，八台大轿，其中有几个男子骑在马背上带着各色牲畜的面具扮神灵。”
“哪知尚品看到后，就很激动跟着花轿就开始跑，我和马飒是北方人，未见过花街游行就算了，可是尚品那个纯正的岽国人却看得入迷了，季昉也跟着笑话他，尚品却不理我们，我们才发现，”马慕喘口气，咬一口点心，“尚品哭了。”
“他眼泪没掉下来，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我们都被他吓到了，他一直跟着花轿长队奔跑，我们就跟着他，直到跟着花街游行的长队出了城。”
队伍像是要进山，洒花的童子们一直不停的洒花，在空地上蹦蹦跳跳，队伍热闹不歇，却在寂静的山野中显得突兀诡异。
尚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队伍前头的人，看背影是个骑马的年轻男人，身姿挺拔，戴着铁质的面具。
“能看得清那个人的底细吗？”季昉问，他被尚品甩过了几步，喘个息的间隙去问后面跟着的马家兄弟俩。
“肉眼看不清楚，”哥哥马慕说着，要将手贴向自己的额头，弟弟马飒却制止住他的手，摇摇头道：“我来。”
马飒将手遮在自己额头上，缓缓移开，手下凭空生出一只紧闭的眼睛来。
那只眼睛慢慢睁开，才刚启开，漆黑的眼瞳就开始神经质的上下左右滚动，像被关了太久的野兽，终于被允许有一刻望风的时间。
那只眼睛牢牢锁定住那个骑马的男人，然后，红色的血丝像是有生命的线虫一般，在眼眶，四周疯狂生长，像颗跃动的小心脏，那颗眼睛开始在马飒额头上鼓动！
马慕见状，连忙捂住马飒的额头，道：“弟，怎么了？”
马飒没应他，马慕刚接触他额头，就惊讶的发现，马飒额头上全是冷汗，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那个男人很危险，我看不清楚，只看见他身上有很多很多人头。”
突然一阵骤雨，似泼似倒，路边的浅草处堆积了大片大片的水洼，倒映着那群花街游行的队伍，有一瞬间现出原形来。
撒花童子、抬轿人、戴着各种动物牲畜面具的人全都不见影子，只有那个骑马的男人的影子映在水面上，跟着映上的，还有那哥男人肩头上密密麻麻依挨在一起的人头。
雪亮的闪电一瞬下落，那个男人像在头上生了一颗挂满人头的黑树。
目睹一切的马慕，牙根颤抖，第三只眼蔫蔫半闭着，流下一串血珠，然后很快被雨水冲走。
难怪他们四人拼了全力也追不上那行队伍，他们追逐着根本不是常物！
“不要再跟着了，会没命的，我们要把荣渊拖回来！”马飒在闪电和雨声中跟着三人急奔，大声呼喊。
最前头的季昉不由一惊，他知道马家兄弟俩是人间断命师的后代，因为祖上窥看天机太多，导致后代被诅咒，血脉继承得最为强大的子孙会在额头上长出第三只眼睛，获得窥探命理的能力的同时，也避免不了英年早逝的宿命。
马飒既然这么说，那么事情绝对会十分棘手。
季昉离尚品最近，当即伸手去抓他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条鱼，入手尽是湿滑，尚品轻易抽离开来。
季昉来了脾气，他出生将军世家，脾气火烈，见好友执迷不悟要凑上去寻死，心里一急低声骂了句娘，抽出手里长剑，把它像射出的箭一般掷出，刺向那鬼魅一般的男人！
那一剑，造成了尚品四人永生的阴影。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只要看见小至蚂蚁，大到蜘蛛，在此区间，无论大小的昆虫，但凡无意间看见，就会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长剑轻易贯穿了那个男人的胸口，男人很快咽气，脑袋软软的垂下抵着胸口。
花街游行的众人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继续行进。
“就，死了？”季昉和马家兄弟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追逐。
距离他们后悔这个行为，并且想暴打冲动的季昉还有一息。
“快逃！”一直处于鬼迷心窍状态的尚品突然醒悟过来了一般，突然回过头来，朝他们疾呼。
“欸，我的剑……”季昉的后半句话被逼进肚子来。
他怕一张嘴，一堆虫子就会飞进他嘴巴里。
那个“死去”的男人，在马背上炸裂成无数的黑色飞虫，遮天蔽日，黑云压境般朝他们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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