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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相悖


冗月带江苇尘进了镜虚殿后就离开了,江苇尘一人进入巨大的宫殿。

        镜虚殿常年冰冷,据说这样有助于广璃身体的恢复。

        传闻,天乩峰广璃仙人,天生从娘胎便带了害命的要病,眉睫头发自出生就是雪白银洁,不过这天生疾病所带来的病症倒是佐实了他的“谪仙”之名。

        “进来吧,”广璃从公文里抬起头来,朝江苇尘一笑。

        昙花带露开,朝彩携霞归。

        大殿中央有个巨大的冰座,广璃就坐在那里,面前一个案几堆满了公文,冰座前排了几个座位,旁边堆了一些茶具和装饰器物。

        和天堑峰的和光圣殿相比,虽然阴冷些,但更有人情味。

        “知道你要来,特意要他们沏了花茶,我也不知道女孩子都爱喝什么,去请教了天禄峰的女弟子们。”还没等江苇尘喊出一句“师父”,广璃就一脸期待她对茶做出评价的表情并说出这番话。

        在江苇尘喝完茶前,广璃一直笑吟吟观察她的表情。

        清新的花茶,喝完满口留香,江苇尘让茶香在口中打了一个转然后才开口:“茉莉花的味道,我很喜欢。”她这次露出来的微笑并不僵硬勉强。

        广璃笑道:“那便好。”

        他想到了什么又说:“差点忘了,那边椅子上的毛裘毯也是我向他们找来给你的,镜虚殿太冷了,你们女孩不能冷着,我今天听冗月说,你经常睡在藏经阁,夏天贪凉可以理解,但秋冬就容易伤身,你披了这毯子,睡冰窟我都不会忧心。”

        “不过也怪我,你入峰这般久了……”

        听旁人说,广璃一年有三季缠绵病榻,日日忧的心自己病症不及又要坚持每日给他们授课,哪能期望他给自己一个平凡天赋的弟子更多关注。

        不过江苇尘很难得的感受到了旁人的善意,像是这类长辈的更是几乎没有,她虽自认为没爹没娘,没脸没皮,但想到荣渊的刻意冷待和此刻难得的温情脉脉,居然如鲠在喉。

        她把玩手里的空茶杯,垂着头,忍进去眼泪道:“能得师父关心,徒弟便已是感恩戴德。”

        广璃瞧出她情绪不对,柔声道:“是发生了什么?”

        这绝对是女孩的催泪问法,可江苇尘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难过的时间了,道:“就是想到些过去难过的事情,徒弟自小没了家人,如今见了师父才知道被人关怀是什么感觉。今天不是想和我讨论关于我的修炼方向的事情吗?”

        接下来江苇尘表达了自己认为自己的天赋并不突出,专一学习一种并不能有什么建树,不如学得广一些,彼此之间互相益补。

        她态度坚决,意志坚定,广璃也不坚持,嘱托了她两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

        黄灵道行高深,揶揄声模糊的传来:“你小子怎么天天在这里扮可怜?”

        荣渊的回复听不清楚。

        又听见黄灵对着镜虚殿大门道:“师兄,我有事找你。”

        广璃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轻声道了句:“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这般没大没小。”

        说罢他看了眼江苇尘道:“那你便回去吧。”

        殿门开启,江苇尘正好看见,跟在黄灵身后的管碧云正对跪着的荣渊说些什么,那么美丽的少女垂着眼眸,含羞带怯,是人都能看懂她眼里的情愫。

        江苇尘没收住她眼睛里一瞬间的情绪,被擦肩而过的黄灵捕捉,黄灵错愕的回头也看到了门口的那一幕。

        黄灵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拉住了收敛了情绪对她行礼的江苇尘,大声的对广璃说:“之后的内门选拔,就让她和碧云比试吧!”

        江苇尘一愣,外面的荣渊面无表情的也看她,管碧云随他视线转过来看江苇尘。

        广璃询问江苇尘的意见,江苇尘自然没有意见,她对这个并没有什么所谓。

        “女人之间的争夺,不是很有意思吗?”黄灵朝江苇尘眨眼轻声说,放开她的手臂,让她离开,自己朝广璃走去。

        大殿门在身后慢慢关上。

        江苇尘和管碧云荣渊打了个照面。

        管碧云正和荣渊交谈。

        “我师父说你不守信用,特意要找广璃师父来治你,你到底和我师父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不守信用,我想她能换一种方式,她不愿意。”荣渊道,却皱着眉盯着江苇尘。

        江苇尘觉得自己并不能插上话,正打算打个招呼就离开。

        管碧云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心血来潮要让她和这个刚入派不久的女弟子比试,但在荣渊面前,她非常不希望看见江苇尘,所以她选择忽视江苇尘。

        大概这是女人的直觉。

        “师兄师姐,我先走了……”江苇尘道。

        江苇尘的手腕,突然被荣渊握住,事发突然,她只听见荣渊手里的托盘搁置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就被他强硬的拉走。

        管碧云怔在原地,她看着荣渊的背影,他的黑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红色山茶花,日光印下一片树影。她皱眉,困惑的看着自己隐隐作痛的掌心,那里有一条黑线蜿蜒而上。

        “你不是,心里只有你的师父吗?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会去在意他人,居然也顾不得和广璃赔罪。

        荣渊只挑些人迹罕至的小路,所以一路并没有人发现。

        直到他们到了一处竹林。

        荣渊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自己这三个月来对她并不刻意的冷落,才刚回派,黄灵就对他紧追不舍,要他在灵舞祭天的时候站在匀理太上老祖的雕像上扮老祖。

        天阙派的灵舞祭天正对应人间的秋祭,那时候派里会祭出法宝袋,把足有三十人之高的匀理太上老祖和竞天仙子的雕像摆放在和光圣殿的面前广场上。

        那是一组有互动效果的雕像,匀理老祖坐在地上,插剑支撑上半身,抬眼去看翩翩起舞的竞天仙子。

        彼时会有扮演匀理老祖的男弟子站在雕像上,遥望在竞天仙子雕像上面翩翩起舞的扮演竞天仙子的女弟子。

        那是要长达整个秋季和每日黄昏一个时辰的,长时间的凝望。

        因此很多互相搭档的,在派里都默认是看对眼,然后整个秋季在派里全是那两个人的绯色故事。

        今年的竞天仙子管碧云被抽选到已经是板上钉钉,而匀理老祖的位置,黄灵一直给荣渊空着。

        这件事情,荣渊并不是不愿意,他又没什么损失,他只是希望江苇尘不要误会。

        结果在藏书阁转悠了几天后,只看见叶圣俞和江苇尘相谈甚欢,他刚一开始也没有放心上,没有,然后撞见他们共进晚餐……

        可是江苇尘没有一句解释。

        这不对劲吧?他可以对尚未发生的事情惴惴不安,在意她的感受,可她不在意。

        他只要试着离开冷落,她就也不追上来,就像他们不认识一样。

        荣渊像被人凭空泼了一瓢凉水,觉得自己一肚子抓心挠肝的,都是笑话。

        “师兄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的吧?”一直沉默着任他扯过来的江苇尘在他开口前笑道,“我就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过和上一次说的一样,派里的大家忙着去后山玩耍,准备灵舞祭天的时候,我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在天阙派留下来。”

        荣渊送开手来,转过头来,看她的笑脸。

        “活着,对不管是几岁的我而言,都很困难,但我没有办法放弃。”

        江苇尘的脸在荣渊的面前变得扭曲模糊,血腥淋漓,慢慢被记忆污染。

        是啊,要做的事情,他是待得太安逸遗忘了吗?

        祠堂,香灰,三百下的白骨鞭,一次一次麻木挥鞭的黑袍女人,腥臭的黄色脓水随她的动作渗出脸上缠满的绷带,她像个拉风箱呼哧呼哧的呼吸。

        “你就是一个人见人厌的怪物,我不该生下你来……”

        “像你这种恶心的血脉就该和你父亲一样,被剁成肉酱,拆吃入腹才是……”

        他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江苇尘甩开的手,听见自己回了她一句:“是啊,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手上全是鲜血和血泡,不能擦,因为那是幻觉。

        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不一样,可那手上的血泡越来越多,互相摩擦,挤出无数红色的眼睛来。

        他冷眼看着自己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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