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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第148章谁人终得利


周家家主啊,  便是周七娘父亲,亦是周屈的族兄。

        溺厕而亡。

        “怎么回事?”周七娘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听闻父亲的死讯,  更是这样的死法。激动地起身,  想从玉毫嘴里听清更多的事。

        萧宁面上一僵的同时,不留痕迹地扫过周七娘一眼,  若从事情的得利来看,周家家主一死,  得利的人最大便是周七娘。

        “闻周家主醉酒溺于厕。”玉毫将他所知道的如实道来,萧宁神色更显得凝重。醉酒,还有比这更好的理由?

        溺厕而亡,这等意外不是不可能发生,  但发生得如此之突然,  岂不引人深思。

        几乎同一时间,  周七娘似是察觉有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寻着目光看去,  萧宁已然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但周七娘并不傻,  这样的情况下发生这样的意外,  她的嫌疑最大。

        哪怕如今的她执掌周家,真正的周家主是她的父亲,  这样一个人,  他活着就是一块标记。

        有他在一天,  周七娘对周家的掌控便要打上一个问号。

        周七娘明了此中之意,  于此时冲萧宁道:“殿下,请殿下彻查此事。”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有此反应,萧宁不得不说,  周七娘确实聪明。

        无论这件事同周七娘是不是真的有关系,她敢让人查,在一定的程度上证明她不曾心虚。

        至于其他!溺厕而亡,这等意外并不是少见的。

        萧宁面容平静地道:“会查的。”

        就算没有周七娘相请,这个案子萧宁定然也要查一查。

        大义灭亲是为了保全家族,萧宁能体谅周七娘急切出头之心。可是,弑父,断不能容。

        萧宁任人为才,底线还是要守。今日能弑父之人,抛弃了伦理道德,心中再无底线,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人才人才,不计出身,有亏小节,那无伤大雅。

        若是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人,萧宁岂敢用之。

        周七娘于此时哽咽道:“殿下,容妾先行告退。”

        请萧宁答应下了,周七娘亦明了这一刻的她在萧宁心中究竟是什么样。

        可是,她已然顾不上许多,此时此刻,她要考虑的更是,父亲溺厕而亡,她要赶回家中。

        “回吧。”萧宁岂会留人,周七娘神色震惊,随后眼中流露出了悲痛,乍看下来,就如同失去父亲的女儿听闻消息时最正常的反应。

        然,萧宁是不愿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周七娘叫萧宁不得不生疑。

        周七娘立刻福身退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等人一走,萧宁望向周屈道:“先生且休息去?”

        虽是询问之意,亦待周屈甚是客气,周屈明了,萧宁还有其他事要做,这是请他先离开。

        “某先行告退。”周屈朝萧宁作一揖,萧宁还礼,送之。

        待周屈一走,萧宁望向萧三娘道:“阿姐以为,此事同周七娘可有干系?”

        萧三娘旁听这会儿,听到的事不少,正一件件的慢慢消化,最后是周家又出人命一事最是叫她震惊,溺厕而亡,这样屈辱的死去,着实

        但同一时间,萧三娘亦在考虑跟萧宁同样的问题,这究竟是意外亦或是人为?

        而显然她们怀疑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周七娘。

        萧宁同周七娘几次见面,都是点到即止,不可否认周七娘的能干,可那份心狠,萧宁有些拿不准。

        萧三娘亦明了,萧宁是想听听她的判断,她同周七娘相处日长,要说对周七娘的了解,自是萧三娘比萧宁更有过之。

        “我所知的七娘,不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萧三娘有此话,萧宁神情更显凝重,“查,查个水落石出。”

        哪怕看起来是意外,是不是意外,萧宁心里有了一个疙瘩也得查个清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可以不信周七娘,周七娘或许也从未想过让萧宁信她,她只要展现自己的价值,自然能够让萧宁无论信与不信,都会用她。

        然弑父这事不能糊里糊涂的糊弄过去,杀人本就要偿命,更何况这是弑父。

        玉毫应下一声是,退去彻查。于此时,阿银来禀,“殿下,贾刺史求见。”

        贾谕来了!

        萧宁想到此人自入兖州以来,萧宁来到兖州,他或许尚未完全控制得了兖州,消息却是十分灵通。

        “请。”萧宁此刻正为周家的事犯难,既然对方来了,萧宁断无不见之理。

        贾谕被引入,神色间淡然,萧宁观之问:“周家一事,先生未闻?”

        “闻之。”贾谕确实听说了,但此事自会查明,何须贾谕多说。

        “臣此来另有一事。”但贾谕此来却不是为此事而来,“细查杨氏所留之家业,臣在里面发现了这份东西。”

        贾谕奉上一份竹简,萧宁不解,“何物。”

        问着亦是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上面记载的竟然是各种奇珍异宝,萧宁眼皮跳了跳,贾谕道:“殿下再看这一份。”

        那由锦帛所书写的东西,萧宁接过一看,两下对比,“这是出自宫中。”

        世族,总是对各家或是皇族之物有所了解的,更别说这上面还有一份国库清单,看名册自知出自何处。

        “正是。”贾谕亦是发现了这一点,这才急急地赶来禀告萧宁。

        “周家也有。”同时,贾谕更是提醒此事,萧宁想到周家家主之死,问:“杨氏同谋者的家中呢?”

        “并未发现。”贾谕何尝不是有些疑惑,正因如此,贾谕查明后,确定结果才来禀告萧宁。

        萧宁脑子飞快,若这些所谓的同谋并不是真正的同谋呢?周家有自宫中流出之物,与杨太尉家中一般无二,这两者间有无关系?

        “怕只怕,有人为了掩盖他们盗取国库,痛下杀手,周娘子或无所觉。”贾谕将他手里查到的线索一五一十的禀与萧宁,同时也将他的猜测道来。

        “欧阳先生,烦请你走一趟,务必保全周七娘性命。”萧宁被贾谕一提,马上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为了掩盖罪行的人,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为了保证永远不会被人猜到他们在其中的位量,杀一个周家家主,在明显周七娘有意夺周家家主之位的情况下,为了能够永远的掌控周家,周七娘的嫌弃最大,可弑父。

        若是族中人听信挑拨,起冲突之时取人性命,这样的无意外是不是如周家家主溺厕而亡一样,寻不到半点破绽?

        欧阳齐人已经不见,贾谕完全不曾看清,但亦消化完萧宁话中之意,“这不能吧?”

        萧宁道:“周七娘的手中究竟有多少把柄,我们不知,他们亦同样不知。能把杨太尉揪出来的人,他们会不担心她会把他们也揪出来,送到我手里?”

        这个可能,还不足以让人杀人灭口?不容她再活下来?

        贾谕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会。他们能杀一个知内情的周家主,为何又不能杀一个也可能知道内情周娘子?况且  死一个周娘子,也算是他们为杨太尉报仇吧?”

        人心,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罢了,想明白了,既懂得了,这些人究竟能做出什么样的事,还用考虑?

        “殿下,何不以假乱真,引蛇出动。”好嘛,贾谕以为既然这国库钱财外露,杨太尉是其中的人,人还在兖州内,想方设法揪出其他藏得深的人也是必须做的事。

        贾谕治下一桩接一桩的事没完,这叫贾谕看来,额,须得考虑如何把人拍老实。

        曹根杀了那么多世族,到现在为止也没能让他们老实安分,弄出一个又一个的意外,不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亦或是将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出去。

        “可。”萧宁颔首,能揪出幕后的人,最好让他们都将吞了国库的东西都吐出来,再好不过。

        贾谕马上道:“下官立刻去安排。”

        萧宁让欧阳齐去救人,保全周七娘的性命,此后如何安排,贾谕出面定周全之。

        杨太尉,萧宁之前见他一面,想知他可是悔了。结果看来,他是不曾悔之。原本无意再见此人,萧宁知他们连国库都敢窃之,不见都不成。

        已然被押入大牢,不过是择日押回雍州的人,萧宁入牢狱之内见之,杨太尉看到萧宁的那一刻并无意外,道:“怎么,我想与你说话时你不愿意,如今倒是想再寻我?”

        “窃国之者非你莫属。”萧宁万万想不到,一个太尉竟然连国库里的东西都敢偷。

        杨太尉一僵,似是没有想到萧宁竟然查到此事了。

        萧宁半眯起眼睛望着他,透着审视。杨太尉很快恢复平静,冷笑地道:“那又如何?”

        显然纵然被人查到他做下这等事,他亦无半分悔改之意。萧宁冷笑地道:“不如何,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周家家主醉酒溺厕而亡。”

        既然旁人容不下周家家主活着,一个杨太尉还能不能活着回到雍州可就不一定了。

        “我原就难逃一死,死在你的手中或是旁人手里有何区别?只是,看着你对诸事一无所知,着急查查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甚是叫我欢喜。”杨太尉并不避讳地提起此事,且看看萧宁能奈他何。

        萧宁轻笑一声,“是啊,终是难逃一死,死在谁的手里有何干系?”

        终是一死了,死之前能让别人不快活,能让人火冒三丈,这要是敌人,他何乐不为?

        “你是难逃一死,可你的家人呢?我一定会告诉他们,你将与你合谋之人的名单交给你的家人。”萧宁缓缓道来,再与杨太尉对视。

        “天下太平了,你是难逃一死,不畏于死于何人之手。可是他们不一样,他们求活,更求长命百岁,最是不能容忍家族因他们而丧命。”

        为了活着,更为了抹去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过,杨太尉在兖州躲了这些年还能躲得安然无恙,求生之心,显而易见。

        他想活,压根不愿意死,谁都瞧得明白。但事到临头,他亦知他逃不掉的。他的家人,他是万万不愿意让他们重蹈覆辙,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

        “依朝廷的律法,你必死无疑,你家中也不至于为了你而尽灭,可是他们眼里从来没有律法,这一点你更清楚,让他们出手杀光你家的人,正好免了我们动手。”萧宁是怕杨太尉气不死,想守口如瓶,他倒是想想他家要是都知道他勾结的是什么人,他们能容?

        朝廷杀不死杨太尉的人,却可以利用杨太尉的家人来引诱出敌人。

        引蛇出动,贾谕用周家人来引,萧宁更要双管齐下,叫杨太尉也得跟他老老实实的说话。

        “你以为他们会相信?”杨太尉并不是好忽悠的,听听人家说话。

        “太尉之所以会告诉家人,不过是不想让家人往后连个把柄都握不住,保不全性命。一番良苦用心,都该明白。”不信,为何不信呢?萧宁此时道来。

        像杨太尉他们这样的人,为了自身是可以不择手段的人,这种情况下,他想让儿孙将来能有再翻身的机会,不管跟儿孙们做了什么,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但这对和杨太尉沆瀣一气的人而言,被人捉住把柄,他们怎么可能允许!

        杨太尉能告诉儿孙,将来他的儿孙为了活命,是不是也能将他们卖了?

        “你卑鄙!”杨太尉哪里想得到,一个小娘子竟然能做出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

        “同你们这种窃国者相比,我这太不值一提?”萧宁都奇怪了,像杨太尉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萧宁的不是?

        萧宁言尽于此,冲杨太尉扬眉道:“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杨太尉好自为之。”

        杨太尉这一回真慌了,萧宁将他一家子送往雍州他都没有这么慌过。

        “等等,你等等。”杨太尉迫切地叫唤,想让萧宁站住。

        萧宁道:“周家出了事,周家的人怕是一个都逃不了。我挺好奇杨太尉究竟为何如此为他们遮掩,难道是认定了我们查不出你们的这些猫腻?亦或是本着瞒得地一时是一时的想法,想让你们杨家将来纵然随你受了罪,总能借着你留下的这点东西,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萧宁转过头道:“你以为,连国库都敢跟你动手脚的人,他们的心中究竟有什么?你想分他们的利,想让你的儿子分他们的利,他们面对你那无权无势,一无所有的儿孙,他们最会做的是什么?”

        杨太尉抱有希望,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梦,叫萧宁想来,只想摇头。

        太天真了吗?

        “太尉,人都得往前走,最是要不得往回看。”萧宁说着话,更是迈出了脚步,她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走出这个门,接下来的杨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杨太尉就该料到才是。

        “只要一切按律处置,我,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杨太尉确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们一伙人究竟都是什么样的人,目无王法,草菅人命,为了保全自己更是可以不择手段。

        既然明了,又怎么敢赌。

        到如今为止杨太尉的同谋不曾出手,不过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不会如萧氏所愿,说出不为萧氏所知的任何事,更不会自己卖了自己,让他被扣上更多的罪名!

        然而一但他们确定杨太尉不是这样,而是要将他们一起做的事告诉萧氏,接下来,杨太尉必死无疑,再之后,杨家无一人可幸免。

        杨太尉之前想跟萧宁谈条件,求得活命,如今满脑子只有一个念想:且让他依法受理,至少,还能为他们杨氏留下一丝血脉。

        “好!”依法处置,这个条件萧宁可以答应。

        旁人眼中无法,萧宁却喜欢依法办事。

        法度是管制人性之恶的,是为人守住最后的底线,触及这条底线的人,自该为此付出代价,谁都一样。

        “当初同我一起偷盗国库的人,不仅有周家,还有”杨太尉不敢再怠慢,一五一十的将萧宁想听的内容都说出来,不断地咽了咽口水,不难看出他内心的挣扎与不安。

        萧宁从大牢中出来,玉毫和欧阳齐都回来了,“不出殿下所料,意外不仅是一个周家家主之死,有人更想把周娘子意外的除去。”

        “刺史办得如何?”贾谕有主意,萧宁想知道他的主意不错,办得可好?

        “已经捉住意图杀害周娘子的人,正在审讯,想是很快就能有结果。”玉毫答来,欧阳齐提了一嘴道:“若一切都是周娘子推手,殿下以为可能吗?”

        玉毫一愣,抬眼震惊无比地望向欧阳齐,“欧阳先生之意?”

        萧宁手里拿着一张纸,“这是杨太尉的指认,送到刺史手中,请刺史将人尽都拿下。”

        玉毫是想问欧阳齐的猜测可有根据,萧宁倒是没有意外,玉毫心下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想像一个娘子竟然有如此心计,可以算计到这个地步?

        但萧宁有事吩咐,玉毫闻杨太尉所供,亦明了,这就是贾谕最想要的东西。

        连忙接过给贾谕送了过去。萧宁与欧阳齐并肩而行,“先生知道我这时候在想什么吗?”

        欧阳齐一番猜测道来,萧宁并无意外之色,可见在萧宁的心中,未必没同样的猜测。

        “若是她所杀,弑父之人,殿下断不能容。若她只是将一些事说出去,有人要杀了周家家主,这个罪名扣不到周七娘的头上。毕竟,我们虽有猜测,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她却未必想要周家主死。”欧阳齐知萧宁心中所想,像萧宁这样光明磊落的人,计谋用得再多,她算的是人心,如今的周七娘算的亦是人心。

        “很聪明的人啊。她要权,要除掉所有的障碍,很多事都在她的计划之中,然而并不代表她计划中的人都会死。杀人者并不是她。有些事她不愿意都告诉我们,我也不能因此责备于她。况且,周家主不愿意坦诚相待,方有今日的下场,就算她将事情告诉别人,又能证明了她有杀父之心?

        “一桩桩,一件件,都似是而非,叫人不能定其罪。欧阳先生,我还是第一回碰上这样的人。”

        能让萧宁赞一声聪明的人,何其难得。

        欧阳齐亦是察觉其中的道道,想来何尝不心惊。

        “殿下如何决断?”欧阳齐知萧宁的想法了。但如周七娘这样的人,心思缜密,若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他们却找不到她杀人的证据,只凭这猜测,萧宁有何打算。

        “疑罪从无。我们并无证据不是吗?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萧宁心里为此事七上八下的不假,但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萧宁总不能因为一系列的事太巧合,因此断定周家家主的死同周七娘有干系。

        欧阳齐颔首,  “殿下所言不错。那便将此事就此掀过?”

        萧宁道:“我还从未被人如此算计,拿她的命相赌,只为了向我证明她的清白。周家家主下葬后,我再见一见她。”

        算无遗策,周七娘又一次让萧宁意外了。尤其这结果更是如萧宁所喜,叫萧宁将旧朝窃取国库之人都捉住了。

        周家,哪怕周家家主当年也参与其中,但早在周家主的事披露之前,周七娘将家中的田地财物都上交得七七八八,为兖州内的世族做了典范。

        周家家主已死,周七娘更有告发之功,纵然如今周家主再多了窃取国库罪名,萧宁能揪着这一点死捉住周七娘的错处不放吗?

        她不能的!

        功归功,过归过。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将周家主犯下的过错都归到周七娘的身上,亦不是萧宁行事的风格。

        况且,没有周七娘,这些人窃取国库一事,怕是终此一生都无人知。

        比较来去,还是周七娘的功劳更大。尤其是擒住杨太尉一事,当重赏。

        正是因为如此,杨太尉能供出一应同党,萧宁命人将一干人都拿下,独独周氏,她不让人动之分毫。

        不仅不动,更是向朝廷表明周七娘之功,当以重赏。

        只这赏赐没有那么快到。

        周七娘当日闻周家家主之死,悲痛归家,不想竟然被人堵上,家中的人竟然道是她为掌握家中大权,不惜弑父。

        推搡之间,周七娘险被同族兄弟所杀。多亏欧阳齐来得及时,这才让她免于一死。

        其后贾谕赶来,接手彻查周家家主之死,连同于周家闹事之人,贾谕亦要一道问之。

        不服于周七娘的人,面对朝廷出面,直接道明要查周家家主的死因。

        再是怀疑周七娘的人,也不得不听从朝廷的安排,且让朝廷介入,务必将事情查得一个水落石出。

        查归查,伤人者断不能放过,贾谕是要查幕后之人,知周家家主的死绝不是意外,此时要杀周七娘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嫌疑。

        同萧宁推测过后的人,一来到周家,第一时间将他们在其中围着周七娘的人全都捉起来,一个都不许他们跑。

        人,贾谕不曾为难,但他们为何到此,这点经过他定要问个清楚。

        把人关押起来,如何问,纵然不问,也能在一定的程度上叫人心生恐惧。

        这对周七娘而言何尝不是机会,所有怀疑她的人都落入朝廷之手,她也就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地收拾周家。

        再到后来萧宁从杨太尉口中问出一切,真正和杨太尉同流合污的人都落于朝廷之手,周家家主之死也终于可以查明,这一切同周七娘并无干系。

        只是因为周家家主失了对周家的控制权,叫昔日的同谋,心下不安,为免消息败露,周家主落得一个意外溺厕而死。

        一切至此,周七娘算是真正的执掌周家,不信于她,不服于她的人,至此再无任何理由正面反抗她。

        周家,已然成为周七娘的掌中物。

        杨太尉一伙人,萧宁都不动,只命人将他们押回雍州。

        直到周家家主下葬,雍州关于对周七娘的封赏也终于送到萧宁手中。

        萧宁一眼扫过,问:“周家主葬礼已毕?”

        “是。”玉毫连忙回答,萧宁于此时道:“那就走一趟。这份算是贺周七娘子成为周家主的礼物。”

        玉毫明了,萧宁对杨太尉和周家主一事,饶是已然查明了,但这过程太顺利,顺利得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让人不得不正视。

        萧宁准备走一趟,萧三娘在门口等着她,萧宁倒是有些意外,“阿姐有事?”

        “算不上什么大事。七娘想见见你。”萧三娘只是传话罢了,她虽然奇怪这其中是何缘故,毕竟就算萧宁之前或许怀疑周家家主之死同周七娘有关,如今也查明了,动手者另有他人。

        既同周七娘并无干系,按理来萧宁不会再怀疑周七娘才是,周七娘求见,萧宁亦不会不见,为何却让她传话?

        萧三娘虽然心存疑惑,但显然无人愿意同她说实话,她便也不问了。

        萧宁倒也不意外,只道:“正好,我准备去周家见见她。”

        啊!萧三娘没有想到萧宁竟然要亲自去一趟周家。反应过来问:“我陪你去?”

        “就不劳烦阿姐了。兖州事毕,阿姐且带着两个孩子回雍州去吧。伯父伯母甚是挂怀。”萧宁不急于请人回去,雍州内心急他们回去的人不少,就连萧谌在给萧宁的信中也提了一嘴。可见都急了。

        萧宁露出一抹笑容,无声地想安抚萧三娘。萧三娘道:“已然查明事情与七娘并无干系,七娘还有其他事?”

        显然萧三娘并不傻,观萧宁和周七娘的反应,她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这个问题,萧宁反问:“阿姐问过周七娘子吗?”

        “问了。”

        “周七娘子如何答之?”萧宁仅是好奇地询问,若说有其他的想法倒也是。更多想知道周七娘与萧三娘相交,究竟有几分真心。

        萧三娘道:“七娘不愿意回答,只是希望我为她引见,让你再见她一见。”

        果然,周七娘一开始将人算计在其中,或许未尝没有要以此观察萧宁的打算。现在看来她是觉得萧宁不是她能轻易算计得了的人,开始正视萧宁了?

        想到这一点,萧宁笑了笑,“好。阿姐,我去一趟周家,等回来的时候,阿姐若是想知道细节,我可以告诉阿姐。”

        有心让萧三娘一道听听他们家各种事的人打算,萧宁不就是想让萧三娘可以上她这条船。

        周七娘,萧宁得看看周七娘的态度。

        “好。”萧宁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还有很多事萧宁并未想清楚,既如此,她便不该多问,萧三娘退让之。

        萧宁到周家的时候,周家挂满了素镐,白色的灯笼尤其的显眼。

        玉毫已然前去禀告,“请周七娘子,我家萧五娘子前来拜会。”

        并未一开始便报上镇国公主的身份,也是因周家之故。

        萧五娘子,且看周七娘子是不是算得一个有心人,若是,必知来者何人。

        一身玄黑的萧宁背手负立,望着周府似在打量。

        “请稍候。”家主下葬,周家如今由周七娘执掌,萧五娘子既是来寻他们新任家主的人,自当禀明。

        眼下的兖州局势叫人不明,有时候连他们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自知,于此时上门的人,该以礼相待且以礼相待。

        门卫入内禀告,不敢有丝毫怠慢。

        “殿下该让周七娘子前来拜见。”玉毫此刻对周七娘亦是多了几分审视,毕竟有些事萧宁都未弄明白,萧宁尚未定义的人,他亦提起十二分小心。更觉得这个时候就应该让周七娘前去拜见萧宁才是,怎么能让萧宁来。

        “她来见我,定是早有准备。我来,可就不一定了。”萧宁轻声答来。况且到了他人的地盘,观其形,摆设,正好可以更深入的了解这个人。

        玉毫还想说些什么,此时周七娘一身孝衣走来,朝萧宁欲行礼,萧宁作一揖抢道:“萧五前来拜会。”

        一个萧五自称,便是不欲叫人知晓她的身份。

        周七娘何等人也,立刻明了,“五娘子请。”

        萧宁倒是不客气,只是走入周家门时,看到一旁走廊上站着好几个人,皆是一身素衣孝服,萧宁一眼扫过,记在心上。周七娘与萧宁相请道:“五娘子请入内院小坐。”

        很是客气有礼。

        但周家主虽已下葬,但灵位尚在,若来的是知交好友,总会上一柱香。

        周七娘引萧宁往一旁去,那走廊上站立的人喊道:“七娘,既是你的好友,来了我们家,知我们家有丧事,难道不欲拜见父亲?”

        显然说话的人与周七娘是骨肉情分,或是一母同胞。

        萧宁并不作声,只是站定,等着周七娘反应。

        周七娘立刻明了萧宁之意,迎向走廊去的人,“四郎,你想让朝廷追究父亲的过错?”

        此问下,纵然认为萧宁失礼的人,这一刻亦明了何意,但纵然如此,不代表有人愿意讲理。

        “虽说远来是客,既是客,连让她为父亲上一柱香都不能?萧氏,你难道还能是镇国公主?”那人横眉竖目的对着萧宁,一脸的看不惯萧宁的态度。

        萧宁面容瞬间变得严峻,依然不作声。

        她不作声,对方依然没有罢休,再问:“怎么,难道是个哑巴?”

        “四郎,若你放着太平安乐日子不想过,可以不过。”周七娘明了,萧宁此来并不是单纯看看。

        周家犯下的事,若是深究,将他们一家下狱亦不冤。

        萧宁不曾动手,这就是顾念周七娘的所作所为,这也叫周七娘暗松一口气。

        然而她在一心思量如何保全周家,偏偏一家子尽拖后腿。周家,不是一家子凑在一起才代表了周家!

        周七娘严厉的警告,那一位周四郎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立刻道:“你待如何?你不过一介女子,纵然不曾出嫁,于家中,一个嫁不出去的女郎,已然是家中耻辱。你还真想掌控周家?”

        让周七娘掌管周家,无数人不满,心中生怨。一直不作声,不过是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一股作气,取而代之。

        “我不想,你想?”周七娘沉着应对,见萧宁并不见不满,心下稍定。

        周四郎冷笑地道:“家中还有长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周家说三道四,发号施令?”

        这时候一旁一个显得懦弱的男子立刻道:“四郎,你若想且上,莫拉上我。我观七娘行事稳妥,且这一回若不是七娘,我们一家难逃一劫。你可别忘了杨太尉他们的下场。”

        人啊,就得有自知之明。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却看不到旁人的好,这可不妥。

        周四郎万万想不到最后竟然会是亲哥拆台,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大哥,我是帮你。”

        周大郎挥手道:“大可不必,我一向不喜欢管家里的事,有人能管得好,还不会叫我们吃亏,且由七娘掌管周家,我第一个支持。”

        “大哥。”周大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不是扎亲兄弟的心吗?周四郎急了!

        周大郎一脸的不以为然,只问:“你若是有七娘这本事,我也愿意支持你。但是,既然你没有,且好好地,安安分分的呆着,别再添乱。”

        很显然在周大郎的眼里,周四郎就是添乱那一个人,添的还不是一般的乱。

        “大哥。我们周家竟然要让一个女人掌权吗?你就不怕父亲在天有灵死不瞑目?”周四郎一看自己劝不住人,没有办法了,只好把死人都拉出来了。

        “你提起父亲,应该也记得父亲曾说过,他有意将周家交到七娘手中。你质疑七娘,岂不是寒了阿爹的心?”周大郎提起已故的父亲。

        想拿死人当理由,也不长长心。

        “那是她逼的。”周四郎于此时大喊一声,“就连父亲的死她也脱不了干系。”

        众皆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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