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9 程皓
唐夫人一直不满意白娆这个儿媳妇，只因木已成舟，除了接受现实别无他法。但身为上流社会的皇后，多年来习惯了身边的人行事都以自己的喜好为标准，白娆嫁进唐家后依旧散漫的举动她就十分看不入眼。为了使白娆更能配得上唐家，她准备亲自来纠正她身上那些毛病。
唐湛和白娆刚结婚那会儿唐夫人什么也没做，只是不愿惹唐湛不快，如今他们已经过了新婚燕尔的时期，唐湛也因为公司的事忙碌起来，她觉得已经是时候了。
白娆悠闲的米虫生活突然结束，开始被唐夫人拉着参加名门贵妇人们的聚会，每天撑着僵硬的笑脸听她们讨论奢侈品与上流社会的八卦，简直比从前彻夜赶通告还累。
最近这些贵妇人们的话题围绕投资转了起来，无可避免，白娆时常会听到一个人的名字——>
唐夫人很守信，介绍了许多她的朋友给做客户，越是有钱人家的女人越不会嫌钱多，能帮她们赚钱，当然每个人都想笼络好他，因此费尽心思准备了各种精贵的礼物。
白娆是这群女人中年纪最轻辈分最低的，平时与她们没什么共同话题，相处起来很是无聊，见她们商量找人将礼物一起送过去，就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跑腿的差事。
另一个原因，那晚慈善宴会上不提纽约的事也许只是出于场合不合适，既然他很可能进入唐氏，她还是当面暗示一下才放心。
周一上午，白娆来到金融街上一栋办公楼下，她手里提了一个低调华丽的礼品袋，袋子里是几盒包装精美的小礼物，都是手表、胸针、领饰一类的男士用品，小巧却精致。
上流社会送礼有个好习惯，如果不是特别隆重的情况，一般不会送那些体积庞大不便携带的东西。白娆进了电梯，看了下表，已经十点多钟了，今天是工作日，想必投资公司正在忙。
等她站在位于大楼三十层的LN投资公司里时，却是大跌眼镜。
忙是真的忙，但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抱着电话与客户积极沟通。眼前这电话声此起彼伏人影乱闪纸张满天飞的画面，让她想起前不久与唐湛去证券交易所看到的景象。
她不由怀疑自己进错了地方，往后退了一步。
飘飞的纸张与晃荡的人影中冒出一个金发蓝眼睛的男人，看到正要退出门槛的白娆，眼睛一亮，当即丢下满怀的文件奔过来拽住她的手：“多么美丽的女士！投资咨询吗？请允许我为你服务！”
白娆被他硬塞过来一张名片，抽出手打量他，这外国人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身材高大结实，周身充满热情与活力。
名片上的名字是，职位是副总经理。她抬头看了看他裤腰带里露出的衬衣衣角和挽到手肘以上的衣袖。名片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印了他的中文名：刘大牛？
“噗！”白娆忍不住捂住嘴。
“刘大牛，整个办公室都在忙，你在这儿偷什么懒呢？”又有一个文质彬彬，像是东西方混血的男人走过来，礼貌的将名片双手递给白娆，“美丽的女士，请不要因为他个人糟糕的形象而误解了LN投资公司。我们的专业与敏锐，在业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Ron，我说过不许叫我的中文名！还有，这位客户是我先发现的！”用不怎么流离的中文警告。
Ron视而不见，伸出手对白娆微笑：“我是LN副总经理之一，同时也是一名高级投资顾问，我叫文贤，你也可以叫我Ron。”
“你们好，我是来找的。”白娆与他握手。
“原来是的客户，请跟我来。”Ron礼貌的转身带路。
凑上来道：“最近要应付的人太多了，不如今天我替他招待你，你一定会更满意的！”
这公司里的员工竟然和老板抢客户？实在有趣。
白娆笑道：“我不是的客人。”
走在前面的Ron诧异的回头，惊讶道：“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他那见鬼的初恋呢？”摸摸下巴，“不过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是我也把初恋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娆很意外那样的人会对初恋念念不忘。
Ron挑眉道：“刘大牛，我可以把你的话告诉吗？相信她宁愿继续单恋，也不肯继续跟你交往试试了。”
“你敢！”
说话间就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外，Ron敲了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去，办公室不是很大，手里握了份文件靠在办公桌的边上正与两名年轻女人讨论什么。他只穿了衬衣，扣子到第三颗才扣起来，精神似乎也不是很好，不修边幅的样子跟白娆前两次见到时的衣冠楚楚截然不同。
“y，打扰一下。，你女朋友来了！”Ron道。
“我不是……”
“的女朋友？”两名女人中像亚洲人的那个上下打量白娆。
“别看了，，死心吧。赶紧像一样选一个可靠的男人才明智！”拉过另一名红头发蓝眼睛的女人，骄傲的拍了拍强壮的胸脯。
“关你什么事？ey不悦道。
“别乱开玩笑，这位是唐氏企业总经理的太太。”起身走过来。其余人都惊讶的看着白娆，他淡淡瞥了一眼，“刘大牛，身为职业投资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草率？”
像被人踩了尾巴般叫道：“，不许叫那个名字！”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
“那是你和Ron欺负我那时不懂中文……”委屈的抱怨。
简单的跟总结了几句讨论结果，Ron几人就关上门出去了。
白娆笑道：“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唐氏财务总监这么大的橄榄枝都吸引不了你了。你有一群好伙伴！”
“他们都是我大学时的同学。我说要出来开公司，他们都掏空了家底支持我。”的神色依然很淡，却能察觉他眼底的温柔。
“你大学在读就开始开公司？”
“是他们在读。我提前修满学分，毕业了。他们一边上学一边帮我，我们五个人一起挨饿，一起跑客户，一起分享第一桶金……唐氏的条件当然好得无与伦比，但这家公司是我们共同的心血，我舍不得丢。”
白娆在待客用的沙发上坐下，说明来意，接过那个袋子看也没看里面的东西，随手丢到沙发角落，倒了一杯咖啡过来，“不好意思，只有速冲的。”
“没关系。”白娆端起咖啡打量这间办公室，成纸箱成纸箱的文件堆了满地，书柜里也都是文件夹，原本他以为像乌言希一样，是那种会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人。
“我们刚搬过来，东西很乱，让唐太太见笑了。”道。
“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就可以了。”
“那么，，可以等我几分钟让我去卧室整理一下吗？我才刚起床。”道。
“你住在这儿？”白娆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另外还有一扇门，看来门后面就是卧室，“你不是雨城人吗？怎么不住在家里？”
“我家很远。而且我父母早就去世了，家里只有爷爷奶奶，我经常工作通宵，不想打扰他们休息。”道。
白娆感叹：“你这么努力，难怪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大的成就！”
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我今天开名贵的车，住豪华的房子，可你相信吗，两年之前，我穷得一连三天只有十美元来维持生命！或许我今天的生活来自于我的努力，但这世上却有些事，是你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接受别人判定的结果的！”
他靠着高档的黑木办公桌，身后巨大的窗户开着，阳光射进来，背光处他脸上的笑容有些陌生的嘲弄。
第一次见面，白娆就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种苍凉的悲哀。不是求而不得，不是追逐无望，而是那种在一切努力开始之前，就已经彻底破灭的绝望。
触到她的目光，对她淡淡笑了笑，“不过，确实有更多的事，是努力就能成功的。尤其是，”他的笑容中透出一丝危险，“美丽的女人，只需要努力，就能够换来好的生活！”
白娆戒备，“你是什么意思？”
向沙发走来，“我记得半年前在纽约遇到你时，你正和男朋友同居，而那个时候唐小公子人在日本。”
“那又怎么样？”白娆镇静的看他。
“不怎么样。”来到她身前，两手撑住她所坐的沙发扶手，向她俯身，“随口说说，那晚宴会一时没想起来。”
白娆抬了下眼稍：“这件事我先生早就知道了，你想威胁我什么？”
“那次你口口声声说很爱你的男朋友，转眼却嫁进了唐家。我只是好奇。”淡淡挑了挑俊秀的眉毛。
“唐家有钱有势，有机会嫁进去，有几个女人会拒绝？”
“你倒是很不留情面贬低自己。”勾唇，英俊的脸庞寸寸逼近，“唐家的确有钱有势，但相比起来，黑道的地下王者南家也并不逊色，不是么？”
白娆心头“噔”的一响，脸色变得阴冷：“你调查过我。”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疑问，将她逼到了沙发靠背上，直直看住她：“你们准备怎么整垮唐家？”
白娆脑子里飞快揣摩他的意图，冷冷回视他，见她不回答，道：“或者你希望下次唐夫人约我出来喝茶时，我不小心说漏嘴，让她知道你伙同外人在暗中对付唐家？”
“卑鄙。”白娆咬牙低语。
只侧头笑了笑，“比不上你为了帮南夜，把自己嫁给唐湛。”
白娆鄙夷道：“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想威胁我谋财？还是想从我们和唐家双方身上都捞好处？或是你根本就只是唐家的一条狗，想借这个机会在唐夫人面前立功，爬上比财务总监更高的位子？”
的神情原本一直很游刃有余，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却陡然转作震怒：“闭嘴！唐家是我的……”
他住口，白娆却已经从他瞬间染满愤恨的双眼中察觉端倪。
那晚慈善晚会时她就发现了他对唐湛的不善，刚才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时，焦躁的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个念头：他为什么只问他们准备“怎么”整垮唐家，而不是“为什么”要整垮唐家？
白娆勾唇：“唐家是你的什么？敌人？呵呵，原来……”
“你再说我现在就给唐夫人打电话。”冷声警告。
白娆轻哼：“就会威胁女人。我真替那个感到遗憾，居然喜欢你这个伪君子！她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一只手钳住她的下颚，让她清楚看到他的双眼，矛盾的，那漆黑冰冷的眸心却似有熊熊火焰在烧：“你的眼光又好到哪里去？先是乌言希，然后是南夜，现在是唐湛，一个不如一个！”
“你胡说！”
“我有吗？乌家经济诈骗，南家是黑社会，唐家就更是坏事干尽，哪里有错吗？”
“你……”
两声敲门声响，正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都是一顿，白娆狠狠将推开，站稳身子，调整为平静的语气：“请进。”
端了一杯鲜榨果汁和小点心进来，看了房间里的两个人一眼，放在茶几上，“，唐太太是重要的客人，怎么能招呼人家喝速冲咖啡呢？”
“行了我知道，你出去。”道。
原本还想说什么，只好警戒的看了看白娆，开门离开。白娆马上就明白她才不是为了招待她，只是他们在房间里独处太久，她紧张了。连结了婚的女人都不放心，看来她相当迷恋他。
她挎上挎包起身，“我回去了。今天的事你不说我就也不说，今后你想做的事我不管，我想做什么你也别干涉。拜拜。”
嘴上虽这么说，但她已经打定主意马上去找南夜把这个调查清楚。
“等等，”叫住她，白娆回头，见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过了几秒他道：“坐下，喝了果汁再走。”
“不用……”
“我们的榨汁机坏了，这是他们特地去其他楼层为你榨的。”
为他榨的才对吧。
白娆心里想，坐回沙发上，拿起果汁刚要喝，突然想刁难他，放下杯子，“我喜欢在新鲜果汁里加柠檬汁，不然喝不下去。”
母亲还在的时候，家里曾有过一台老旧的榨汁机，每周只有一次，母亲会把省钱买的水果榨成果汁给她喝，喝之前往杯子里加一点柠檬汁，美味又营养。母亲去世后榨汁机也坏了，直到家里富裕起来，她才又喝到加了柠檬汁的鲜榨果汁。叶家出事到现在，这么多年她喝果汁都没再这么讲究过了。
默默打开冰箱门，取出一瓶鲜榨的柠檬汁给她。白娆没想到他真拿得出来，一愣，“你的冰箱里怎么会有这个？”
奇怪地看她，“柠檬汁当然是配鲜榨果汁用的。”
“真难得，我们的口味居然一致。”白娆嫌弃的撇撇嘴。
只当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我习惯往冰箱里放一瓶榨好的柠檬汁。老实说我觉得加不加味道差不多，但我从前认识一个女孩子，她很喜欢这样喝……每次榨好果汁，她都会往里面放一勺柠檬汁，她说……这样喝，有妈妈的味道……”
白娆的手一颤，杯子倒在茶几上，色泽鲜亮的液体一下就淌开，沿着桌沿流下，忙将她拉开，“你怎么了？”
白娆怔怔看着他俊朗的脸，张了张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不明所以，“你……”
白娆不敢置信的小声道：“……小……皓？”
轻到几不可闻的两个字，却令瞬间如遭雷击！他抓着她手臂的手收紧，“你叫我什么？”
“……小……”
门“砰”的被人踢开，巨大的响声将白娆的话语完全湮没，就看见唐湛不顾的阻拦冲了进来。
眉头一皱，放开白娆道：“唐小公子，请问你这是做什么？”
白娆一把抹掉眼角的泪，也道：“唐湛，你怎么来了？”
唐湛显然很意外白娆也在，却没有多问，将白娆拉到身后，锐利的眸子紧紧盯住，“那晚我就在奇怪，为什么看到你就全身不爽，原来是你，程皓！”
白娆的心剧烈跳动，喜悦的泪水几乎就又要流了出来。
果然是程皓，果然是他！
程皓却显得很平静，示意关门出去，对唐湛淡淡笑了笑：“唐小公子终于记起故人了？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说我们以前也没少打过架。”
“少跟我说那些废话！你接近我妈想干什么？”唐湛道。
“我是唐夫人的投资顾问，现在也在帮她的朋友们理财，你不是都知道吗？对了，今天唐太太还替令堂与她的朋友们送谢礼给我呢。”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沙发角落里的礼品袋。
唐湛一把提起他的领子，“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鬼话？你从小就那么恨我、恨我们唐家，你会好心帮我妈？！”
“我当然不是单纯出于好心，有钱谁不赚呢？唐小公子，这么多年了你暴戾的脾气一点也没改啊。”程皓云淡风轻的道，却有股浓浓的挑衅意味。
唐湛怒气一盛，眼看就要动手，白娆拉住他，“唐湛，你干什么呢？是妈妈的重要帮手！”
她转头看程皓，起初不觉得，现在知道就是程皓后，似乎眉间眼底都能找到昔年那个小男孩儿的影子，到口的话忽而说不出了。
程皓也在看着她，目光微微带了不敢确定的探索，更多的却是像沙漠中饥渴的旅人见到绿洲般，震撼而贪婪的不想移开。
最终还是白娆先镇定下来，“，东西我送到了，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我们今天先走了。”
唐湛被白娆推到门口时回头，程皓仍站在原处，见他看过来，微微牵唇露出个好整以暇的笑。
“程皓，”唐湛道，“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这么久了，如果你还气我那时对不住她，就冲着我来。别牵扯上我的亲人！”
程皓一言未发，一直到他们的身影在门外完全消失才终于收起了那淡然的微笑，入骨的寒意在眼中扩散开。
“你是在道歉吗？如果是这样，到地狱里对小雪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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