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舍弃
乌家大宅今夜又是华灯璀璨。
下午唐湛带白娆挑了礼服就开车来参加乌言希的生日宴，两人到达时，大厅中已经是宾客如云。
唐湛被几个有名企业的社长拉着闲谈，白娆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无聊，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她到长长的流水餐桌前拿了一杯柳橙汁，刚喝了一口，就听个骄傲的声音讥讽道：“都不会帮男朋友应付一下社交场合吗？这是什么教养？”
林诗乔端着高脚杯抱臂站在身后，一身粉红色短款小礼服裙将清新优美的气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白娆慢慢又喝了一口，才对她绽开个美不胜收的笑：“唐湛什么时候没用到随便遇见几个人，都要我帮着应付了？”
林诗乔脸上一怒，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旁边的唐夫人淡淡说了一句：“，控制住你的情绪，不要让没有教养的人拉低了你的档次。”慵懒的目光不屑的拂过白娆，转身，“回来后尽在家里休息，我还没有与那些先生太太们见过面。陪我去与他们打个招呼。”
“……是的，伯母。”林诗乔高傲的挑眉瞥了白娆一眼，挽住唐夫人的手向大厅里的名门夫妇们走去。
白娆把玩着杯子，看着她们与那些名流谈笑风生，唇际缓缓勾起嘲讽的笑，而后放下杯子一转身，走向露台。
一扇门阻隔了大厅内悠扬的音乐，似乎也令她的世界清静许多。她用手肘撑住露台外的大理石浮雕栏杆，打开一直攥在手心的一个小首饰盒。
里面是一条玫瑰花挂坠的白金项链，做工精细，线条简约优美，丝毫不显得女气。她看着看着，渐渐出神。
直到有个人站在身边，柔和的声音带着笑意问：“这是送给我的礼物？”
白娆抬起头，“你怎么找到我的？”
“嗯……”乌言希似乎在思索她的话，“说‘找’也对，因为今晚我一直在等你到来。但我来到大厅发现你没有跟湛在一起时，我就感觉你一定在一个离这里不远却没有人的地方。然后我推开露台的门，就发现了你。”
白娆怔然，“你在找我？”
“是，我在找你。”乌言希的目光深深映在她眼中，微微一转，落在那首饰盒上，“因为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你送给我的礼物。”
白娆纤细的手指挑起首饰盒里的项链，“你喜欢吗？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送什么，有一天陪朋友去珠宝店看见这条项链，突然就觉得很适合你。”
“我与妈妈都很喜欢玫瑰，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乌言希说，然后一手解开领结与领口，“可以帮我带上吗？”
白娆如释重负的笑了，“当然。”
她为他戴上项链扣好，将链扣转到后面，然后为他整理衣领。乌言希与唐湛都长得很高，虽然白娆在女生中也属于高个，但还是要踮起脚才行。
她的身体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胸膛，纤长的双臂绕到他的颈后，柔软的发丝与他的面颊微微摩挲，在他的鼻息间留下若有似无的温香，令他清澈的眼底渐渐迷蒙。
理好领子，她正要收手，乌言希忽然伸手环住了她的腰，白娆不明所以间，只感觉他的唇轻轻印在了眼角，温热的气息轻柔洒下，“谢谢你，。”
他放开她，月光下，俊雅的笑颜瞬间在她的心间投下极其不真实的虚幻与朦胧，而还未多想，他已牵起她的手，转身，“陪我跳一支舞吧。”
乌言希打开露台的门，掀起厚重的香槟玫瑰色窗帘，钢琴与提琴共同谱出的乐律充斥耳畔，白娆才恍惚回神。
她拽了下他仍拉着她的手，“……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你只要跟着我去做就行了。”乌言希一手礼貌的揽上她的腰，脚下一个旋步，带她转入舞池。
白娆这辈子第一次跳舞，还是在这么多人的场合，素来淡漠的脸上禁不住也满是紧张与慌乱，乌言希看了，却是毫不遮掩好笑的神色。白娆见他幸灾乐祸，狠狠瞪了他一眼，谁知他却笑得更猖狂，引得四周跳舞的伴侣们都向这边好奇看过来。
白娆更是气急败坏，同时，却有一层惊讶落在心中。相识这么多年，似乎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很少，她从没有见过眼前这样放开又轻松的他。
身为名门望族的继承人，自小就背负着与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的沉重责任，逼着人不得不快快成长，自律成熟。他也一直是个典型优秀的继承人模范。
但眼前这个他，却好像脱下了平日掩饰的外装。就像一个无比乖顺的孩子，偶尔不再隐藏孩童天性，调皮的恶作剧一下。
今夜的他，很不一样。
“你在想什么？”
他轻柔的声音牵回思绪，白娆吃惊地发现不知不觉间已被他带到了舞池中间。
“怎么样？有人带着，学起来其实也不难吧？”乌言希道。
白娆的身体就像被赋予了魔力，随着他体贴的引导有节奏的前进，后退，旋转，她看着自己仿佛不受控制的脚步，眼中漾满了新奇与不可思议。
乌言希佯装失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跳舞的时候，要注视对方的眼睛。这么美的舞伴不肯与我交流，我会很挫败的！”
果然与平时很不一样，连那让人无法拒绝的霸道也多了三分，白娆忍不住“嗤”的一笑，“可是舞池里人这么多，我不看着脚下，撞到人怎么办？”
“我帮你看着周围就好，这几分钟里，你可以放心把自己交给我。”乌言希说，又加了一句，“虽然今晚的确来了很多人。”
“他们都是乌家邀请的？但我好像并没有看见别人拿邀请函。唐湛和林小姐，还有齐羽他们都没有。”白娆好奇。
乌言希解释：“湛和诗乔他们是每年必到的客人，另外会出席的，是一些想接近乌家的人与乌家生意上的伙伴，最少的，是我想特别邀请的人。”他顿了顿，一笑，“今年，这种请柬我只送出了一份。”
白娆听明白他言下之意，明显一愣，而就在这时，一个疾旋舞步没有跟上节拍，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人。
“抱歉……”白娆的道歉刚出口就断了，因为她撞到的女孩儿是林诗乔，而她的舞伴不是别人，正是唐湛。
乌言希邀请白娆跳舞，唐湛和林诗乔当然早就看到了，不然也不会有意无意转到他们附近来听他们在谈笑些什么。
林诗乔立即就露出轻蔑神色，张口要讽刺几句，乌言希却先她温文的开口道：“抱歉，我的舞伴第一次跳舞，是我没有引导好她。”转向唐湛，“湛，不介意我借一下你的女朋友吧？”
“当然。”唐湛看了眼白娆，不明意味的勾起一边唇角，“不过我提醒你，这家伙除了一张嘴快，学东西慢得很，到时你可别闲麻烦。走吧，我们去另一边。”而后不由分说搂着林诗乔的腰，几个优美的舞步转到了远处。
“谢谢你。”白娆的好心情不禁也淡了下来。
“那次之后还见过伯母吗？她对你是否有所改观？”乌言希清淡的问。
白娆嘲弄的弯了弯唇，“刚才见到了，她让林小姐不要被我这样没有教养的人扰乱情绪，以免拉低了档次。”
乌言希的眉毛蹙了蹙，沉吟一刻，“，上流社会就是这样一个以身价论尊卑的世界，唐家，是这个世界里至高无上的一群人。跟湛在一起，你就要面对并承受这些，并且，这只是一个开始。你真的决定了？”
林诗乔对白娆的敌意，从她们第一次见面与几次相处气氛都弄得很砸中乌言希就已经察觉，对于她与唐湛的亲人朋友融不到一起这个事实，他原本总是在开导安慰她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坦白的问她这些。
白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乌言希淡淡笑了笑，不再说这个，“其实当初你和湛在一起，我很意外。因为我总觉得，你和湛都像没有长大的小孩子，小孩子，需要包容。”
白娆回过神来，“我也很意外，唐湛居然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男朋友。”她说的是实话，和唐湛在一起，是叶雪做梦也不会梦到的。
“你从前没有谈过恋爱？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有很多人追。”乌言希诧异。
“没有你所认为那么多，大概是我脾气不好。我都拒绝了，一方面是家教原因，一方面，是我觉得不合适。”白娆道。
乌言希道：“那你理想中，什么样的人合适？”
白娆一愣，这种问题，她已经许多年没有想过了。在她已不是叶雪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过了。
并非她心中有一个理想的标准，而是她一直将一个人，作为理想暗暗憧憬着。
她的眸光渐渐飘渺，轻细的声音落在满厅乐曲中，就像滴在烈火中的一滴水珠般安静：“我希望……会有一个人为我遮风避雨，对我细心呵护……其实，那个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握着她的手一紧，她抬头，遇上他认真又深邃的双眼。
他凝视她，清晰的说：“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为你遮风避雨，细心呵护，你愿意……跟他走吗？”
“是交换舞伴的时候了。乌二公子可以暂时将你美丽的舞伴交给我吗？”
一道低醇音色蓦然插入，两人转头，南夜正与一位陌生的女士在身边。
乌言希的目光闪了闪，恢复了清和神色，“刚学会跳舞，请南先生尽到绅士的义务。”他将白娆的手交入南夜手中，礼貌揽过那位女士，两个人优雅的转入舞群。
白娆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被旋转的舞伴们遮去，南夜极具男性魅力的声音落在耳中：“他已经走远了，我建议你回头看看眼前这个出色的男人。”
白娆闻言回眼，与他戏谑的目光一触，微微转开视线，胡乱找了个话题，“刚才那位女士好像很舍不得你，该不会又是有夫之妇吧？”
南夜低低一笑，似乎心情很好，对她眨了眨眼，“有些时候为了得到一些东西，比起动刀动枪，从女人身上切入要简单有效多了。毕竟，牺牲一下色相对我而言没什么损失。不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发誓今后我的身体和那间套房一样，只供你享用。”
白娆不喜欢他对她说这些暧昧的话，瞪了他一眼。南夜饶有兴致的弯唇：“，为什么我觉得比起唐家的小少爷，你对乌家的二公子似乎更与众不同一些呢？”
“你想说什么？”白娆冷冷挑眉。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嫉妒罢了，同时有些不安，看来我的情敌多了一个。”南夜话音刚落，突然蹙了蹙眉，原来是白娆跳错了舞步，细长的鞋跟不留情的踩在了他的脚上。
“你不用这样报复我吧？真是太可爱了，就像个被人激怒了的小孩子。”南夜苦笑。
白娆抽出手，刚才这一脚出自意外，但她一点歉意也没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我不会跳舞。”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来到舞池外，她回头，看见南夜站在原处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襟，仿佛知道她在看他，抬眼对她投来个潇洒迷人的笑。
她原本还隐隐为令南夜吃瘪感到得意，现在却觉得，似乎又被他戏弄了。
·
宴会已经过了一大半，贵宾们这一晚相当尽兴。
唐湛与一位美丽动人的企业家千金相谈甚欢，却偶尔会越过身侧语笑嫣然的佳人向别处瞥去一眼，距他不远，白娆独自小口喝着葡萄酒，长长的眼睫毛微微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自他们滑出舞池白娆就主动乖乖去了他身边，唐湛却视而不见，当她是透明人一般。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脸上虽没有任何表示仍然各自谈笑，心中却多数都是幸灾乐祸。
唐家是雨城的名流之首，与唐家相关的每一个人，都是全雨城瞩目的焦点。这个攀上唐家大少爷的女孩儿，被唐家大少爷捧在手心一段时间，保质期虽然比预想的长了点，新鲜感到底还是已经过了。这是所有人共同的认知。
白娆接受着那些若有似无的揶揄目光，淡淡弯着唇角，今晚确实是她这个做女朋友的先冷落了唐湛，也就不怪唐湛用这种方式惩罚她了。
回荡在大厅中的协奏曲在一个高亢的乐律中收尾，乌言希的父亲一手杵着昂贵的紫檀木拐杖，由妻子搀扶着走上大厅北侧的一处小讲台。
乌先生才刚年过五十，却由于个性严肃认真，两鬓已斑白，又因心脏不好，脸色比正常人略显苍白，但此刻他的精神看上去却很不错。
乌太太略微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乌先生沉稳的声音响起在大厅内，为儿子的生日晚宴做简短致辞：“欢迎各位今夜为了我的次子言希来到乌家，希望大家在这里玩的尽兴。这些年，乌家与言希都得到了各位许多的关爱。言希是各位看着长大，一转眼今天已经满23岁，今后，还请各位继续包容他，照顾他。”
大厅中回应来响亮的掌声，乌先生由乌太太扶下台，乌言希从另一侧登上台上。
华丽的灯光下，他长身而立，轻轻扶住话筒架，对台下立满的人群微微一笑：“多谢各位今夜为我光临乌家，正如家父所言，在我成长的这些年，得到了各位许多的包容与照顾。在这里的许多人，曾与我分享了成长岁月中许多的苦与乐，今晚，作为我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二十三个纪念日，我想再与各位，分享一个我人生中重要的转折——”
他的话语一顿，大厅突然就陷入寂静无声，一种莫名的气氛从天而降，令人不禁都有些紧张起来。
白娆下意识握紧了高脚杯，错觉般，似见台上他的眸子静静拂过她的眼底。
她丝毫没有察觉唐湛自另一方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只凝视台上的人依旧带着清淡似水的笑，望向台下所有人，缓缓开口：“——我决定，从这一刻起，脱离乌家。我主动放弃乌氏财阀10%的股份，转入我的父亲名下。”
一句话落下，满厅哗然。
他清晰的说，一字一句：“从今以后，乌言希不再是乌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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