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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顾……顾红翎……”栈中不知谁人低喃了一句,惊起了一大片抽气声,几个胆子小的姑娘更是畏畏缩缩地往自家闺蜜身旁挪了挪,便是坐在靠近栈门处的几个带着佩剑的公子,也只是皱起了眉头,不敢贸然招惹。

        原来,这红衣女子竟是柳江县令的独女顾红翎,此女以娇蛮著称,整座柳江城中不知其人者只怕寥寥无几。

        传闻中顾县令子女缘薄,一连娶了三房妻妾却无一个有所出,直至他年近不惑,才有正妻诞下了一位千金。顾县令自是对这个女儿极为宠溺,而顾红翎则仗着父亲的宠爱,越发地骄纵起来,养了一群强壮的家丁在城中横行霸道,本性也不算太坏,偶尔路见不平亦会拔刀相助,只是她行事多由着自己的性子,许多时候便是做得过火了而尤不知节制。

        柳江城中的人皆叹惋,想这顾县令也算一个好官,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女儿?

        秦瑶抬头看向顾红翎,盯着她手中的鞭子,脸色很是不悦。在柳江城住了四年,虽不曾亲眼见过她,但也听过了她的大名。然而这娇蛮女四年来都不曾踏足柳江客栈,今日一上门,便直呼殿小二之名……她没好气地斜睨了殿小二一眼:当真是个惹祸精。

        “这人是谁?”殿小二不解地环视着栈中神色各异的人,凑近秦瑶的耳边问。话说这顾红翎去年年中之时便随其母到湛州走访亲戚,至上月方回,而殿小二去年年末才来柳江城,自然不知城中还有还有这么一位人物。

        “县令的女儿。”秦瑶也不吝啬于回答。

        殿小二点点头,很快便理出了事情的缘由,想起了昨日杜潮守的劝告,心中便多了一抹狐疑,这个红衣女该不会就是他说的凶兆吧?虽说也算个有身份之人,但也不过是个县令的女儿罢了。

        “都愣着作甚!还不快给我滚!”顾红翎见栈中人没有动作,又娇喝了一句。

        众人这才回过了神,或不满或惊恐地逃出了栈门,大堂一瞬间便空出了许多,然而,却也有几个不怕死的稳坐在原位,手执茶杯,不愿意屈服。

        “姑奶奶我让你们滚出去,听到没有!”那几人的行为显然激怒了这位顾大小姐,她又扬起了手中的长鞭,而她身后的家丁亦似读懂了她的心思,越过她上前拿人。

        殿小二哪能由着他人在自己的地头上撒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举拦下了她的长鞭:“哪来的刁蛮女,以为穿上红衣便能目无王法了么?”

        此举一出,连那几个家丁也停下了动作,而那几个客人亦不再逞强,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顾红翎何曾受过这等气,当下双眼便瞪得浑圆:“王法?在柳江城,我爹便是王法,我便是王法!你又是哪来的杂碎?敢拦姑奶奶的鞭子,怕是不要命了!”

        殿小二不屑地一笑:“不巧,我这杂碎便是你要找的殿小二,却不知我几时成了你的人了?”

        “你?”顾红翎半信半疑地盯着他,这才静下心看清他的面容,她松开鞭子,绕着殿小二一圈一圈打量起来,然而越是打量便越觉此人看着顺眼,越是打量便越觉自己的脸颊发热。面若中秋之月,目如朗夜星辰,好一个俊俏风流,气宇轩昂的男子。

        “你……便是传闻中那个文武双全的殿小二?果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英俊不凡。”她理了理自己上身的衣衫,微笑地在他面前站定,玉面粉腮,两目含羞,与那些怀春的二八少女并无二致,连带着她身上的那股刁蛮劲似乎也被冲淡了许多。

        殿小二将鞭子甩在地上,并没有因面前的人露出娇态而送上好脸色。

        顾红翎亦不气馁,再接再厉道:“我道柳江城中的男子都是些油头粉面娘娘腔一般的废物,要在其中挑出几个像样的来当家丁都不是一件易事,不料,在这种破客栈里竟也藏了像你这般的……本来,我也不过想把你带回去当个家丁,可如今……我改变主意了,直接让你入赘顾家当我的夫婿吧。”她得意地一笑,丝毫不觉自己的话中有何不妥之处。

        庸脂俗粉!殿小二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鄙夷,却又担忧地看向秦瑶,她便不能有点表示么?不禁有些恼,竟然连他的秦瑶也是这般不可理喻,可叫他更恼的是,如此不可理喻的一个女人,他竟把她放在了自己的心尖上,更甚者,任凭岁月流逝,风沙磨蚀,她的存在都依旧屹立,如一根高耸的刺,贯穿了他的生命。却又笑,他其实比她更不堪……

        忽而,秦瑶抬起了头,毫无闪躲的对上了他的视线,一瞬间目光交流,他仿佛读懂了她眼中的深意——招蜂引蝶!心不由地一颤,危机感再度袭来。

        顾红翎一番大胆表白,却得不到丝毫回应,又看殿小二与秦瑶之间眉来眼去,不禁怒上加怒,跺脚嗔骂:“我说要你入赘顾家当我的夫婿,你听到没有?”她抬起手指着殿小二的鼻子,又将脸扭向柜台充满敌意地瞪着秦瑶。

        秦瑶却只扑扑扇子,权当事不关己,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殿小二,隐隐地夹着些不耐。

        天空依旧乌云密布,雷声阵阵,没多久大雨便倾盘而下,相比起来,柳江客栈内便显得安静许多,一张桌子的“尸体”,三个神情不一的人,还有几个目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看戏的家丁,二楼突然传来了几声动响,然后听见李婶的抱怨:“哎哟,这些被子怎的弄得这般乱?麻烦呀,麻烦……”

        秦瑶执着扇子,螓首一诺一诺,就像是在赞同她的话。

        殿小二的脸色黑到了极点,他自然记得,他这前妻最怕的便是麻烦,遂挥掌一挡,拨开了眼前的手,虽没有用上十分的力道,却也叫顾红翎为之一踉跄。

        “荒谬!我殿小二虽然只是一个店小二,却也是一个有节气店小二,我既认了掌柜的为主,便一辈子都是掌柜的人,要我当你这只母螃蟹的夫婿?除非我不慎磕坏了脑子!”

        “你……你……”顾红翎气得浑身发抖,“敬酒不吃吃罚酒,姑奶奶我能看上你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你竟敢拒绝?”

        殿小二只当什么也看不到,却望着秦瑶寻思,忽地目光一闪,默默地绕过了地上的“桌尸”,回到柜台前那一方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一手支着脑袋,神情慵懒,仿佛是秦瑶豢养的一只猫,只差没有蜷缩在她的腿上罢了。

        “掌柜的,您好歹也说句话,难道您就这般看着自家客栈被欺负了去么?”他闭着眼,按压着声音状似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秦瑶叹了一口气:“说什么呢?他们是官家之人,我不过是个平民,拿什么与他们斗?还是息事宁人吧。”

        殿小二的眉头微微拢起:“那您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人被抢走吧?您就算不念我们以前……也该念在小人在栈里为您做牛做马,处了这么大半年的日子,您难道真的一点情分也无么?”

        秦瑶唇角微扬:“瞧你说的,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个店小二,丢了便丢了,又不是丢了夫婿。”

        “你!”殿小二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黑眸里三分怨恨七分酸涩,“呵呵,是啊,我怎么忘了,你是那种连夫婿都能随便丢的女人!”

        “嗯,亏得你提醒,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呢。”秦瑶轻扑团扇,唇角依旧弯着,然而笑意冰凉。

        两人若无旁人地说着,可那位顾大小姐又岂能容忍别人的忽视?她不知何时又拾起了鞭子,大呼着“狗男女”向他们挥过去。鞭身在柜台上刻下了一条深痕,鞭尾撕裂了秦瑶的扇子,更险些上了秦瑶的手。

        “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竟敢勾引他人的相公,看我不毁了你的脸!”顾红翎气冲冲地向他们走去,扬手便要掴秦瑶。

        殿小二本已恼怒,忽见那一鞭甩向秦瑶,但觉一阵胆战心惊,回过头时已经按压不住自己的怒气,一掌向顾红翎击去,亦望了控制自己的力度,将顾红翎震出了七步以外。

        “滚!没看见爷儿正烦心么!”他撑眉努眼,丝毫不为自己伤了一个女人而愧疚,大抵,怜香惜玉之词,他向来不屑于用在秦瑶以外的女子身上。

        “殿小二,你竟敢对姑奶奶动手?我……来人,把这破客栈给我拆了!”顾红翎狼狈地爬起来,几个家丁见状,亦赶紧跑过来站在她身后为她助势。

        “谁敢动手!”殿小二抽出了一旁的鸡毛掸子,使劲地挥了几下。

        “你……”顾红翎一跺脚,然而,许是想起了方才受的那一掌,又不敢轻举妄动,“你给我等着!咱们走!”她负气地背过身,领着家丁风风火火地离去,沿途不知踢翻了几方桌椅。

        及至顾红翎走远,客栈周围却冒出了十数个人头,围观者相觑了几眼,默然离去,而后殿小二的好名声便又多了一个——勇斗刁蛮恶女,不畏强权。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大堂中只余下殿小二与秦瑶二人,而一室狼藉,颇有劫后余生之感。栈外,雨不知何时停了,远远地却还能听到一些雷声,黑云渐渐稀薄,偶尔还能见得一方蓝白。

        秦瑶步出了柜台,慢条斯理地扶起那些被顾红翎踢翻的桌椅,又看着那些碎了杯盘碟子轻叹:“唉,不知县衙愿不愿收这账单……”

        “你关心的便只有这个?”殿小二没好气地扔掉了手中的鸡毛掸子,大步上前抓起了她的手,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秦瑶乜斜了他一眼,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手……可被伤着了?”他凝视着她的手背问,眸间担忧隐隐,看似还不曾在那一鞭的阴影之下走出。

        “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等娇弱女子。”秦瑶不着痕迹地抽住自己的手,目无表情,依旧是那种不愠不火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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