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无声的葬礼01
骆江海死了。
在和他们分别不到一个小时，在打给他电话的同时，死在了前世厉鬼侵袭的地方。
一桩桩接连发生的事很难让白唐相信是巧合。
刺耳的鸣笛声盘旋天际，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很快被拉起，旁侧的道路被清理出来供车辆通行。
路灯在白唐的侧脸留下一道弧光，白得恍若鬼魅。
“你没事吧？”闾丘梨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体温低得惊人，手心还隐隐发着汗。
“不……”白唐的唇瓣翕张。
“你说什么？”因为声音太小，闾丘梨并没有听清，他凑近想要听得更真切一些，却看见白唐的双眼失去焦点，目光涣散。
“不！”白唐的耳边轰轰作响，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
“今日晨间7时53分，我市南陵东路三段发生一起交通肇事事故，一辆黑色宝骏牌小轿车违反交通规则擅闯红灯……”
“造成现场10人受伤，截止目前3人经抢救无效死亡。”
“肇事司机已被控制，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
……
“白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闾丘梨皱起眉，摸上他的脸庞，才发现他抑制不住的颤抖。
此刻的白唐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脑中不断浮现出画面——
“今晚有空的话，到枕河亭居来吃饭。”
“枕河亭居？好端端的，干嘛去外面吃？”
好半天没等到回答，他挑眉望去，才发现男人正把手抵在唇边，颇为不自然地说：“好久没去了……”
男人顿了顿，继续道：“天气预报说今天降温，晚上可能还会下雪，你记得多穿点衣服。”
他一怔，刚要仰头却觉得有什么温柔拂过发顶，清冷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
“我去公司了，晚上见。”
……
见人抖得厉害，闾丘梨按着白唐的下巴，强硬地将拇指塞进他嘴里，防止他咬伤。做完这一切，他才将头转向驾驶位：“开车！快！”
刚说完这一切，闾丘梨就觉得指尖一疼，低头才发现白唐咬破了他的手指，眼神有短暂的清明。
“蛋糕呢？”
“什么？”闾丘梨一怔。
“你买的蛋糕呢？”白唐抬起头，癫狂在眼里乱窜，他嘶哑着喉咙问道，“那香味飘满整个车厢的蛋糕呢？还有，还有塞满整个车后备箱的郁金香……”
“你想吃蛋糕？”闾丘梨试图从他语无伦次的话中找出重点，“我们马上去买！你想吃什么味的都可以。”
闾丘梨一边安抚着青年，一边用眼神示意着陈司机。
白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蛋糕！蛋糕……我的蛋糕……”
“你把它放哪了？”
看着车驶上另一条不熟悉的道路，白唐才渐渐平静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像是要盯出洞一样。
蛋糕店与家的方向并不相同，车窗外的陌生风景飞驰般倒退，留下泡沫虚影。
过了好一会儿，白唐整个人才彻底冷静下来。
他沉默地在座位上坐了很久，看着闾丘梨下车，推开蛋糕店的门。
蛋糕店里的奶香很浓，即便隔了段距离，白唐也能闻到那股馥郁的香甜味道。透过澄净透明的玻璃橱窗，他看见闾丘梨正弯着腰仔细研究着蛋糕。
或许是从没做过这类的事，男人平日冷淡的表情此刻看上去竟有些迟疑，旁边的店员看出他的窘迫，热情地迎上来为他讲解。
暖橘色的灯光下，闾丘家杀伐果断的家主，在这瞬间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男人。
很快，蛋糕店门口的风铃再度响起，馥郁香气伴着晚风传来。
白唐闭了闭眼。
咔哒。
车门解锁，闾丘梨已经拉开车门弯腰坐进来，他的左手正提着小巧透明的蛋糕盒子——雪白的层层奶油堆砌，蓝莓与草莓交相点缀，巧克力碎洒在其上，无比诱人。
“饿了吗，你要现在吃？”闾丘梨问。
纷乱的前世画面与现实相重叠，男人的轮廓在不算明亮的车厢中若隐若现，就好像……一切又回到起点。
如果重蹈覆辙……单单是想到这种可能，白唐便感觉如坠冰窖，寒气上行，血液冻僵凝固。
他无法、也不能再犹豫不决！
想到这里，他避开闾丘梨炙热的眼神：“不了。”
听到他突如其来的冰冷语气，闾丘梨似有所感，骤然扭头望向他。
白唐的视线定在虚空中：“你说得没错，我已经厌烦了。我讨厌这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它无时无刻不在禁锢着我的自由。”
放在身侧的手猛然收紧，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疼痛让他清醒不少。
白唐深吸一口气，不敢看旁边男人的表情，“闾丘梨，放我离开吧。”
前世的平安夜很冷。
m城位处华国南方，一年到头也难得见雪，所以平安夜那天确实比平日冷清不少。
即便如此，街头小巷也洋溢着浓浓的圣诞气氛，四处都能听见圣诞歌曲欢快的旋律。苍翠的圣诞树挂满金色和银色的小铃铛，彩灯与缎带交错，密密缠了几圈。
白唐撑着伞，百无聊赖地站在街道拐弯处。他的身旁是卖饰品的小店，香风阵阵，来来往往的都是些笑容满面的女孩子。
“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
学生模样的女孩挽着手，叽叽喳喳吵闹着从他身边越过，白唐盯着她们头上戴的麋鹿发箍有些出神，很快他敛了神盯着自己的鞋尖。
“滴——”
直到车笛声响起，他才看见熟悉的车正不偏不倚停在面前，车窗摇下露出驾驶位上的人，白唐怔愣两秒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今天怎么是你开车，陈司机人呢？”
闾丘梨清清嗓子，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他老家有事，请假两天。”
白唐不疑有他，哦了一声便不再追问。
今晚订的餐厅——枕河亭居离得有点远，白唐用手机导航才得知还要将近一个小时，肠胃空空的他撇了下嘴。
“饿了？”闾丘梨敏锐发现他的细微动作，问道。
“还好，”白唐说，“不过车里好香啊，你买吃的了？”说着，他就发现后排座位上端端正正摆了个密封好的蛋糕。
注意到他的视线，闾丘梨明显有些紧张：“到餐厅再吃。”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小气鬼了？
白唐暗自腹诽，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点头：“好。”
晚间时分正是车流拥堵之时，白唐刷着手机，漫不经心抬头往前望了一眼，突然皱起眉：“前面那段路，是不是早上才出过车祸？”
“是吧。”闾丘梨打着方向盘，没有在意。
“等等，你别往前面开。”白唐嗓子发紧，“我感觉不太对劲。”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霎时，整条路的车消失得无影无踪，唯独剩下他们的车孤伶伶地行驶在道路上。
路灯灰暗，黑影憧憧，偌大的街道竟空荡荡无一人，连喧闹声也在同一刻寂灭。
“这是怎么了？”闾丘梨猛然刹住车。
“恐怕是鬼魂作祟。”白唐环顾四周，“早上那几名死者惨遭车祸横死，怨气太重，盘桓在这条路上久久不愿离去，导致我们陷入了它们设下的‘瘴’中。”
未尽的话被他咽进嗓子里，这情况不太正常。在闹市当中，活人的阳气足以冲散怨气，况且闾丘梨身上带煞，寻常邪祟躲他都来不及，怎么会白白送上门来？
几个猜测刚在脑里辗转过，白唐望了一眼前方，脸色骤变。
“不好！”
嘭！
嘭！
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黑影正从上空直直坠下，犹如拳头大小的重石不停歇砸来，砸得车玻璃哐啷作响。
白唐定睛细看，才发现是黑灰色的鸽子——它们尖利的喙，灰蓝的羽，细长的爪在车窗上滑过，面目狰狞地紧紧贴住，又缓缓滑落坠下。
从那圆而小的眼中，他竟然隐约看出诡异的、不要命的疯狂。
鸽子们还在剧烈地撞击着车，从四面八方，撼动得车身也在微微摇晃，很快白唐便看见黏糊糊的血肉在窗玻璃上半挂着。
这种情况下，别提逃跑，车根本就无法发动。
“我们得弃车。”
车子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白唐迅速作出判断，对闾丘梨道。
“嗯。”闾丘梨沉着脸点头，不知为何白唐竟觉得比起恐惧，他此刻更像是……怒火滔天？
不过白唐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他观察片刻车周身的凹陷状况与撞击频率，迅速判断出火力最薄弱的地方。
“车门估计还打不开……等会儿我先吸引鸽子注意，你趁机朝这个地方发力，争取一举破开。”白唐边说边扭头。
也就是这么一眼，他的动作不由得滞住，愤怒涌上心头。
在这危急时刻，闾丘梨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拿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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