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扣心桥，问心路。”
“但看前途归何处。”
宁琳坐在龟背上，听老龟的传音，声音悠长，大抵就是这座铁索桥的名字了。
老龟游得平稳，但速度并不慢。
“可以拜托您慢一点吗？”宁琳看看站在铁链上摇摇晃晃的红衣小姑娘道。
老龟没说什么，速度却降下来，始终在颜幼安身边，保持一定距离。
本来还生闷气的小姑娘，上了桥之后眼神就涣散起来，此时不知看见什么，神色甚至有些痛苦。
宁琳眼中绿芒，看得清楚。
这座桥虽然看起来是桥，但是似乎被施展了什么法术，估计会让登桥的人看见些其他东西。
也算符合老龟慢悠悠念唱的句子。
她正仔细端详着桥索，颜幼安脚下一滑，突然摔倒。
宁琳准备麻烦老龟去捞人，却看见小姑娘死死抱住铁链，没有被水流冲走，半晌又重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宁琳见状，重新坐了回去。
别人的考验，她还是不要插手吧。
老龟把宁琳送到岸边，颜幼安也正好走下桥索，只是还没有清醒，继续走向岸边云雾飘渺的竹林小道。
其他孩子也是如此。
宁琳见此，谢别老龟，跟上孩子们的脚步。
甫一进入云雾，其他身影骤然模糊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宁琳站在原地，看微风卷过薄雾，并没有属于她的考验出现。
小姑娘不在意，继续沿着小路走下去。
小路边青石上，远远看见一袭白衣。
宁琳走近了，才发现是个素衣盘发的女子坐在这里。
她右耳坠着一颗祥云结，缕缕流苏垂下，随着吐息微微晃动。
是在睡觉吗？
宁琳见状，准备轻手轻脚过去，谁知道女人突然睁眼。
黄金竖瞳蓦然看过来，让宁琳脚步一顿。
“太慢了。”她都等睡着了。
女人呼出一口白雾，从青石上站起来。
宁琳年纪小，个子也不高，面对眼前这个身姿高挑的女人，只能仰头巴巴看过去。
“你是在等我吗？”
女人没说话，盯着小孩看，小孩脸颊圆乎，看着就很好揉捏。
实际上，她也这样做了，举手抬足一股子慵懒的意味：“小家伙，你很特别。”
特别讨龙喜欢，一下子就击中了姨姨的心！
宁琳被她轻捏脸颊，也不恼，只睁着眼睛看她，问道：“你是这里的长老吗？”
“长老？”霁云重复一遍，哼笑一声，“我可不是什么长老。”
苍灵护宗神兽老祖，她是那些老东西的祖宗。
“你叫我云姨就好。”女人睁眼的时候不怒自威，只是现在金瞳半阖，显得有些懒散好亲近。
“来，牵手手，姨姨带你去看那些长老。”
这个宗门还真是热情。
宁琳应声，伸手过去，就真由女人牵着手，沿着小路慢走。
“你想拜谁为师？”霁云问道。
宁琳摇头，毕竟她谁也不认识：“不知道，我得先看看才清楚。”
霁云看她一眼，只一眼看清资质：“单木灵根，也算是顶好的天赋……”
“让我想想……”她沉吟片刻，道，“木灵生性偏温和，少有主杀主战的类型，不过你若不喜欢术法，门内还有几个木系的剑修。”
剑？
宁琳想起那种武器的样子，是她上辈子不曾用过的。
她摇头：“我不想用剑。”转而又道，“我想用弓箭。”
弓和箭，才是她最拿手的武器。
至于说要不要挑战自己，宁琳并没有这种想法，不选剑的理由也很简单粗暴。
因为近战，会溅到血。
她可是一个爱干净的精灵。
小姑娘提起弓箭，原本淡定无波的眼神也骤然一亮，看得霁云嘴角含笑，完全不知小孩心里是什么凶残的理由。
如果是弓箭的话，她倒是知道一个人选。
霁云心里有了主意，一直领着宁琳走出竹林，才松手道：“一直走就是了，那些个老家伙应该已经在等了。”
宁琳点点头，但没有急着走，想等等颜幼安。
霁云看出她的想法，轻轻摇头。
清风吹拂起衣袖，像是催促宁琳继续前进：“和你同行的那个小姑娘自有她的机缘，去走你自己的路吧。”
宁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等到风吹云散，再次睁眼，所谓云姨已经不见了身影。
她心头一动，抬头看看，天上赫然是一片张牙舞爪的白云，分明是龙形，随风飘远了。
原来是白龙。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龙好像和她老家的不太一样。
宁琳驻足，目送龙云远去，这才动身继续前进。
她一直走到一片广场，水渠环绕，莲动花移。
此时广场上还没有小孩子赶到，只有四周高悬的云台，云台上是影影绰绰的人影。
看见有人来，人影纷纷一动。
但比人影动作更快的是一只三花色肥猫。
宁琳眼见一个圆滚的身躯冲过来，非但不躲，还伸手去接，直被胖猫撞得踉跄几步，最后跌坐在地。
“你好胖呀。”宁琳揉揉被胖猫撞疼的地方。
三花色猫咪娇滴滴叫了一声，听见有人说它胖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窝在小姑娘怀里，热情地去蹭她的脸颊。
目睹这一切的水蓝法衣女长老，面色从紧张变成了控诉。
这是她的猫？
她那只高冷不理人的混猫呢？
一开始是担心小姑娘受伤，至于现在……
现在是用眼神控诉自家吃里扒外的肥猫。
明明平日都高冷得很，连摸也不让她摸，现在见到一个小姑娘就巴巴凑上去。
呵，舔猫。
女长老冷笑一声，再去看宁琳，的确是个看着不错的小丫头，不过却是木灵根。
她正考虑要不要收入门下，其他长老先行开口。
“上好的木灵根资质，要不要入我门下？”见宁琳看过来，出声长老补充道，“我流医者仁心，主修木法疗伤救人……”
“小丫头，别听他的。”云台上，另一个人影打断他，“当医修就只有挨打的份，不如来我峰，我流剑意自成一脉，生生不息。”
“束枫道君可真是说笑了，所谓生生不息不也是挨打，无非是比医修皮糙肉厚了些……”
……
人影晃动，居然是三两句就要吵起来。
宁琳看他们在台上说话，也不着急，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猫。
先前无论是鸾鸟还是老龟，都没有传到这些长老耳中，当下见了猫儿的反常，他们也没有多想。
毕竟此间玄妙奇之又奇，哪有人会想到一个小姑娘，生来就是妖兽的心头宠呢。
他们争执几句，话题渐渐偏向木系医修和木系剑意，眼瞅着就要成一场论道大会。
也就在这时，须发皆白的老者踏空而来，黑白二色的鹤氅被气流卷携，端的是几分仙风道骨。
“我没来迟吧？”老者开口。
宁琳看过去，忽然发现，原本争执的声音全部消失了，仿佛被人掐住嗓子一样寂静。
“师叔？你不是不收徒吗？”考虑到小孩子还在这里，长老选择传音。
老头一吹胡子，仙风道骨的形象骤然远去，他想说什么，但张张嘴，又生生憋了回去。
还不是那条老白龙！
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掀了他的洞府，把他踹过来了。
什么叫会有他喜欢的徒弟啊？！
须发皆白的老头打眼扫过众人，等看到站在底下的宁琳，猛然一愣：“嘶——”
的确是看着就很讨人喜欢……
老头乘云落地，对宁琳问道：“小娃娃，你对弓箭感兴趣吗？”
宁琳捕捉到关键的词语。
她好像知道这个老爷爷是谁叫来的了。
天上，龙云慢慢地飘过去。
“喜欢。”宁琳如实回答。
精灵居住在密林，最擅长拿弓箭驱逐入侵者。
羿羽道尊闻言，一挥袖，飞出一个玉盘做靶，又递出一把小弓，语气鼓励：“来，试一试。”
老白龙亲眼相中的小丫头，应该不会太差。
其他长老见此，看宁琳水灵乖巧的模样，纷纷忍不住传音劝道：
“师叔别闹了。”让小孩做这种事，不是开玩笑吗？
“小孩子小胳膊小腿，哪里能拉得动，就算是拉得动，也打不中移动靶子。”看看，那玉盘居然还会转着飞呢！这不是欺负人吗？
“别把小姑娘惹哭了。”
羿羽一一传音回去：“去去去，一边去，师叔做事，你们少管。”
师叔果然还是老样子，闭关这么多年也不见得正经。
几个长老互相对视几眼，做好哄孩子的准备。
其实每年都有小孩子害怕哭出来，他们都习惯了。
做师傅的，不会带小徒弟可不行。
宁琳不清楚他们内心复杂的想法，这把弓虽小，但她人也小，还是吃力。
她看清玉盘飞行的轨迹，在即将到达最近的距离时，果断用力开弓，瞳中绿芒一闪而过，一箭也同时飞出。
只是可惜她的力气小了，箭支击中玉盘，并没有想宁琳设想中那样击碎。
小姑娘有些失落，殊不知众长老已经齐齐愣住了。
众长老：……
这……合理吗？
羿羽哪会管他们怎么想，老头很满意，连道几个“好好好”，这才问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宁琳当然点头，就见老头喜笑颜开，指着小姑娘对一众长老道：“以后她就是你们小师妹了。”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众长老接连被震惊好几次，比前几百年加起来都多。
众长老：？？？
上一秒他们还打算收徒弟，下一秒徒弟变成小师妹了？
这合理吗！！！
“师叔啊，你这……实在是让我们尴尬。”
他们少说都有几百岁了，如今有了一个三岁半的小师妹。
突然加辈来得猝不及防。
云台上是待不住了，毕竟他们的辈分齐平了。
众人乘云而下，宁琳抬头问好：“师兄，师姐。”
羿羽笑眯眯地看小孩问好，转头就对着众人吹胡子：“给见面礼啊，愣着干什么。”
众长老：……
宁琳收拾好一众“师兄师姐”给的见面礼，羿羽本想带她回洞府，却听见小姑娘说要等朋友，于是把她放在云台上，先给众长老照顾。
等见完朋友，再由长老们把他们的小师妹送回去。
宁琳说等朋友，不吵也不闹，安静地坐在浮云上撸猫，时不时还会和猫子说些悄悄话，可是逗乐了一些心性开朗的长老。
颜幼安揉着眼睛从竹林出来，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她似乎在梦里长大了，有一天见到一个男人，然后就像飞蛾扑火一样，直到把自己燃烧殆尽。
她才不会做这种蠢事，颜幼安撇嘴。
这条命是宁琳给她的，她一定会活得好好的。
对了，想起什么，小姑娘惴惴不安，那个梦里，好像没有现在的宁琳……
颜幼安想着，立刻沿路找过去，宁琳有龟代步，说不准已经到了。
她只有看见宁琳才会放心。
她们都是木灵根，没准可以拜同一个长老为师呢！
颜幼安还不知道另一边已经拍板，想起这一点就开心得很。
雀跃中，噩梦的记忆迅速褪色，很快就被遗忘了。
小姑娘一路小跑到广场，这里已经有几个孩子了。
见到又是一个木灵根，先前争执的长老鼓足了劲，生怕师叔脑子一抽又来抢人。
一番拉扯之后，颜幼安成功拜入剑修门下。
解决完拜师的事情，她四下张望着，想找到宁琳的身影。
就看见浮云散开，小姑娘在云上冲她招手。
颜幼安：？
然后又看见，自己的师傅冲着高处的小姑娘，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小师妹……”
颜幼安彻底傻眼，甚至是呆滞。
发生什么了？
她还在做噩梦吧？！
宁琳从浮云上下来，束枫长老对着自己刚收的徒弟介绍道：“这……是你的小师叔。”
虽然他们也不是很想承认。
宁琳无辜地摸一把怀里的猫子。
颜幼安瘪嘴，眼见着红了眼。
她本来可以有一个可爱的小师妹！
啊，不是，她是说，她本来可以听见这个可恶的小丫头喊她师姐！
接受不了现实、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被自家师傅拖走了，宁琳也被送回自己师傅的洞府，差点跟着她跑路的吃里扒外猫接着被拖走。
三花色猫子：“喵呜——”
猫儿又没拜师，猫儿为什么不能跟！
放开猫儿！
猫儿要做大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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