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集资
斜透进来的日光中，能看见点点尘埃在其中飞扬，空气里有淡淡的木炭气，不是很好闻。
万宝乌溜溜的大眼睛在芊芊和连楚玥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这两人怎么了？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大哥哥，你的衣服都湿了，姐姐说不换下来会生病的，所以就给你换了。”
万宝一派天真的模样，让万芊芊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喝止。
连楚玥那张本因病弱而显苍白的脸慢慢泛起了坨红。
万芊芊惊奇，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男子脸红！还是个美男！
连楚玥自开蒙之日起，学的便是诗书礼义，孔孟之道。虽然男女有别，但人家姑娘救了她，并且不顾自己的名节照顾他，若他还出言不逊，那不就是枉读圣贤书。
“多、多谢姑娘，在下铭记于心。”
说这句话时，连楚玥根本不敢看万芊芊，只感觉身体有些发烫。
万芊芊心中憋笑：原来这就是书呆子！
“公子不必挂心，救人也是顺手的事。公子好生休息，芊芊告辞了。”
她另外一条腿总算可以迈出去了……
万母的身体好了许多，此刻她正在清扫院中的积雪，看见万芊芊面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出来。
“芊芊，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阿娘，那位公子醒了，一会你给人煮点东西吃吧。”
万芊芊脚步不停地朝院外走去。
“你要出门？”
“嗯，我去找村长有点事。”
远处山峰上皑皑白雪，日光下有些刺眼。
象山村村子不大，统共不过二十多户人家，村子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进出村的路。
村民们多以种地打猎为生，日子好不好过，完全取决于家里的青壮男丁多不多。
村长家就是其中比较好过的，因为他家有三个儿子，唯一的一个女儿也已许了人家。
万芊芊看着村长院中晾着的咸鱼干便知道这好过的不是一丁半点。
李村长坐在院中的小木凳上，正在检修他吃饭的家伙--木弓。
万芊芊站在院子外叫了一声，没有应答。
她忘了，李村长耳背。
李长龙感到自己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时，抬头就看见了万芊芊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芊芊啊，你有什么事啊？”
“李叔，芊芊有个事希望您能帮忙。”
“你说什么？”耳背的人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大，而当他听不清对方说什么的时候声音会更加大。
她微微弯下腰，靠近李长龙的耳朵大声道：“芊芊、有个事、要和您、商量。”
李长龙这回听明白似地点点头，又扯着嗓子道：“什么事啊？”
万芊芊在心中打着腹稿，想尽量用简洁的语言表达出来，否则用丹田之力来个长篇大论，李叔能不能听明白她不知道，但是她会被累死。
腹稿还未打好，李婶和她的小儿子就从内屋走了出来。
“芊芊来了啊，找你李叔啥事，和婶讲。”
李长龙看见自己媳妇儿出来，知道没自己啥事了，就又倒腾起他的弓。
“李婶，我听说最近米行的价格疯涨，正好芊芊有办法解决，想让李叔把村子里的人召集起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李婶讶异，这温饱大事，万芊芊能有什么办法？
从前的万芊芊是个不善言辞内向的人，现在竟然一反常态起来。
“芊芊，你能有什么办法呀，官府都不管那些黑心商。”
万芊芊早就料到了他人的不信任，所以此刻对于李婶的质疑根本不在意：“黑心商贩咱管不了，但是芊芊有办法让大家买到更便宜的大米。”
李婶的小儿子李方成听到此言，忍不住问道：“就是你昨天卖给大家的四十文一斤？”
万芊芊笑笑摇头：“还有更便宜的。”
李婶与李方成异口同声道：“更便宜的？”
今年天灾，地里的收成不好，交完赋税之后，家家户户所剩的余粮还得算计着点吃，甚至于有些家里已经接近于断粮了。
粮价节节攀升也是让他们望而却步，现在告诉他们有比日常价还低的大米，好比平地惊雷！
“是的，芊芊有货源，现在想把大家召集起来一起商量此事。”
李婶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倒是李方成觉得，既然有办法那就应该试一试，“娘，去把大家找来商量看看吧，咱家还稍稍好一些，可村里有些人家已经快要吃不上饭了，得想想办法才行。”
闻言，李婶点点头，冲着昨日万芊芊能以低价卖给乡邻们米，她也愿意相信人家一次。
“方成，你去通知乡亲们。”
李方成依言立马快步出了院门。
李婶从家里搬了张板凳出来，让芊芊坐着等。
一炷香后，零零散散的村民们便聚集到村长家院子里。
大家七嘴八舌。
“真的有办法解决粮食问题吗？我家的米至多只能再吃半个月了。”
“听说能买到便宜的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米会不会是假的？”
“还能有假米？还是听听村长怎么说吧。”
很快，院子里就站满了人，李长龙看着自己的院子乌泱泱的一片，心中有些发慌，拉过李婶急问：“孩子他娘，这是咋了？出啥大事了？”
万芊芊觉着人应该到的差不多了，起身稍稍整理了下衣角，李婶见她站起来，没时间再和李长龙解释了，就给了自家男人一个眼神，李长龙便不再多嘴，乖乖坐回自己的小板凳。
“今日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有一件事要和大家商量，芊芊知道现在粮食对大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正好芊芊这边有门路，可以买到很便宜的粮食。”
“三十文一斤。”
此言一出，如巨石入水般惊得众人议论纷纷。
“三十文一斤？昨日不是听说你卖四十文一斤吗？”
“丰年都很少有这个价，小丫头你从哪听说的？莫不是被骗了？”
“就是啊，想让我们跟着一起被骗吗？”
…………
男女老少，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万芊芊继续高声道：“我所说不假，否则昨日也不可能按四十文的价格卖了。”
此话在理，大家都穷，哪还可能亏本卖接济别人！
张牛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爱占小便宜，而这样的人也大都不笨，他质问万芊芊：“既然你能卖得更便宜，昨天为什么还卖四十文！你怎么能赚乡亲们的钱！”
听到此话，万芊芊心中哭笑不得，这就是人性，人心不足。
昨日的价钱她是按照正常市价卖的，若不是她的系统在打折，她根本赚不到钱。
若是与现在米行的价格比，那她的价格已经不能再良心了。
只是有些话不必明说，有些事也用不着争论，因为有更简单的方法去解决。
“昨日的米也是我四十文一斤买来的，不赚你们的钱。但是如果我们大家一起去买的话，就能以更低的价格来算，俗称团购价。”
一群古代的山野乡民，第一次听说“团购价”这个东西，都变成了丈二和尚。
“团购价就是如果买的量大就能再优惠一些，所以芊芊想让大家把钱凑一块然后统一购买。”
“有这种好事，万一被骗了怎么办？这可都是我们的血汗钱！”
又是一阵七嘴八舌，有人觉得可以一试，要么饿死要么穷死，也不见得哪个比哪个更好；有人觉得不能冒险，钱在自己口袋里才能安心。
万芊芊一开始就料到，想说服村民们不是这么容易的，当她想要继续动员的时候，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芊芊，我相信你！”
万芊芊看着赵婶，内心居然有些感动。
赵婶转而面向大伙道：“芊芊这丫头是咱看着长大的，根本不会干那坑害乡里的事。再说，大家一个村子的，真有事，难道还怕跑了不成？”
“日子已经很难过了，总要大胆走出一条新路！”
表完态后，赵婶就走到芊芊面前，从怀中掏出九十文，“我买三斤。”
当有人带头做一件事的时候，那些原本摇摆不定的人就会跟风，还有些生怕自己会吃亏的人也是不甘落于人后。
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人掏出了钱，有些人直接跑回家拿钱去了，李方成读过几本书，自然由他来记账。
日头爬高，屋檐上的积雪渐渐消融，汇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又落入泥土里。
万芊芊清点数目，最后总共募集到一千六百多文，李婶找来了一块包布，包上之后拿在手中还真是沉甸甸的。
李婶看着万芊芊手里的钱财，还是有些不放心，“芊芊，你现在是要去买米吧，让阿成和你一块去吧，正好也能帮忙扛米。’
万芊芊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这能买五十多斤的米呢，哪能扛着走那么远的路，把你家驴车借给我就行了。”
一听还要借驴车，李婶更是有些不放心：“那就让阿成帮你牵驴吧。”
“好的，谢谢李婶。”这点要求是肯定要答应的，不然恐怕她就走不掉了。
那驴在自己的窝里休息了好几天，竟然开始犯懒，不想出门了。李方成举着个小皮鞭狠狠抽了两下，那倔驴才不甘不愿地迈开步子。
万芊芊坐在驴车上，村名们围着她一番苦口婆心地叮嘱。
无非就是让他俩一路上要小心，莫要丢了钱，要早去早回之类的。
驴车慢慢走远，芊芊的身影也越来越小，大家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家去。
万芊芊可是承载了他们的希望。
路上积雪难行，倔驴走几步甩甩尾巴，满满的不情愿。
万芊芊看着在前方艰难行进的李方成，心中不住地盘算着。
到了镇子里，得想办法把他给支开，不然她的计划没法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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