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渐入迷局
事实证明，即使再度亲临故时战场，陇西王也完全没有张允之那么地多愁善感，特别是在如今这个紧要的关头上，过去的刀光剑影显然没有眼前的波折险阻来的令人担忧。
只见陇西王眉头紧锁，勒马在中军大纛下，低声问着一个中年将领：“李依夏，依你看我们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奔回长安？”
瑟瑟的寒风吹过，将陇西王这句本来十分平淡的话衬的萧索了许多。李依夏闻言只迟疑了片刻，就在马上回道：“大王如今只率本部万人轻装而回，大军一日可行六十里，此处距长安已不足三百里，最多五日我们便可回到长安！”
“不行，太慢了，太慢了！”陇西王听了李依夏的话，本能地将眉头一皱，沉吟道：“若是孤只率轻骑三千急驰长安呢？”
李依夏听完直接就愣了，陇西王如今只率了本部万人从凤翔赶回长安，行程只需五日，这样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陇西王居然还嫌太慢，难道……！
想到这里李依夏接着就回禀道：“大王，您先前为急驰凤翔，已经把大军抛在后面了。如今又要把这本部万人都抛下，如此着急要赶回长安去，难道……如今的局势已经危急到了这一步吗？”
“不好说，现在还真的不好说！”陇西王面朝东南而望，在大纛的侧影里悠悠地叹道：“只是这一路上孤想了很多，越想就越觉得不对，细细地想一想最近的情形，孤就觉得这关陇四面就像是被人布了一张大网一样，越收越紧，孤只有先赶回长安，才能抽出手来逐一应付！”
“这……”李依夏似乎听懂了一些，轻声地问：“大王，这张网的背后莫非是朝廷吗？”
陇西王没有回答，只是回头斜了李依夏一眼，而后继续面朝东南而叹：“李依夏，现在连你也想要来“劝”孤了吗！你们这些人都是孤的重臣，孤平日重用你们，对你们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但是也不愿意你们胡乱猜疑孤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以免折了以往的情分，李依夏，你可明白孤的意思？”
“臣……明白！”听了陇西王这话，李依夏心中一阵阵震动，从马下来拜倒在地，声音也微微发颤：“臣本布衣，蒙大王简拔，不过三年，就已经官至中军兵马使，大王恩德深厚，臣万死也难回报一二。只是金陵待大王素来凉薄，如今更是情势难明，险象环生，大王当警惕小心，这有些事情，还请大王留点余地，让臣等多些效力。”
陇西王调转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依夏，片刻后一笑，说道：“你能说出这些话来，心思也算纯良！不过这有些事情，孤自有主张，不用你们妄自揣测！从金城开始，许虞、吴骈这些人阴里阳里的话说的已经够多了！孤也听烦了，实在是不想再听了！”
李依夏横下心来，瓮声瓮气地答道：“大王愿不愿意听是大王的事，然有些话臣等该说还是要说的，就算大王要发雷霆之怒，臣等粉身碎骨也不改此心！”
陇西王见了，无奈地一笑，转而问道：“好了，孤只问你，若孤只率轻骑千人直奔长安，三日之内可至长安否？”
李依夏原本在心中存了不少的话，要当面冒死直谏，可惜陇西王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李依夏只能在心中大叹一声“可惜”，然后不敢怠慢，回禀道：“大王若是轻骑直出，三日之内可抵长安！只是这幕府僚属多是文士，虽能骑马，但要是连续疾驰三日，恐怕不行！大王如果要在三日之内赶回长安，就必须要把幕府落在后面了！”
陇西王听了，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地权衡着。幕府草写文书，总揽机要，地位很是重要，不说自己还要依仗幕府众人参赞军情，出谋画策，单单就是如果自己做出抛下幕府众僚属这一举动，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这背后的含义就大不一样了。
但是陇西王毕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是踌躇了片刻，就下了决定：“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陕虢战事将近，杨任又在三川任意胡为……！现在关中只靠十二郎坐镇长安，他年轻气盛的，万一要是轻举妄动，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李依夏听了担忧道：“那大王就算赶回长安，又能怎么办呢？这陕虢的朱异、山南的杨任，大王又要怎么处理呢？”
陇西王叹道：“朱异那边就好好地安抚吧，毕竟让出陕虢，他心里肯定不好受！至于杨仁嘛，哼，暂且由他去吧！只要成都府事了，别闹出乱子就好，要是闹出了乱子，孤必追其抗命不遵之罪！”
“诺！”李依夏只能恭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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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郊外，此时一彪军马急趋而来，蹄声阵阵，打头的一员青年将领虎背熊腰，衣甲鲜亮，正是王孝真！
只见王孝真抖擞精神，骑着烈马，往来如风，急驰之中指着远处的大城问道：“阿爷，那便是成都？”
后面的王敦彦兴致看起来更好，骑在急驰的马上笑道：“是啊，三郎！府号成都，古称“益州”！路有锦江之险，地连剑阁之雄。回还二百八程，纵横三万余里。鸡鸣犬吠相闻，市井闾阎不断。土肥地茂，岁无水旱之忧；国富民丰，时有管弦之乐。所产之物，阜如山积。天下莫可及也！”
王孝真呲笑一声道：“阿爷，什么锦江之险、剑阁之雄啊！杨大夫率众而来，前后不过十几日，阿爷与我便率部迫近成都，也没见有什么天险难越！”
王敦彦听了，笑骂道：“三郎你别的不如大郎、二郎，倒是这狂涓的性子颇肖乃翁啊！”
旁边的副将林子邧见了这对父子的这番模样，登时眉头紧皱，连忙劝道：“王将军，来前杨大夫可是刻意嘱咐过，让将军这番哨探成都府，不可轻动啊！若其有备，只须绕城而回，多设旗帜，虚做恫吓便可，将军不可鲁莽啊！将军……！”
“知道了！如此聒噪，乃翁知道了！”王敦彦依旧纵马狂驰，连头都没有回，显然没有听进去这话。林子邧见了，一阵头大，只好率领一众轻骑紧随王氏父子之后，向成都城奔去。
初冬时节，成都却还是一幅莺歌燕舞的景象，花园中绿柳依旧泛青，湖水荡漾。王元禄姗姗走在花园小径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像头上的碧空一般晴朗。
只见王元禄一路忧心忡忡，双眉紧皱，脚步越来越慢，最后他停住了，倚在河边栏杆上，抬起头来，仰天长叹一声。
此时王元禄身后，一名护卫飞跑而来：“主公，许郎中和李司马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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