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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诈和


欧亦铭秋毫毕查,费了好一番心血,却找不到能够证明李文谦谋杀陈凯的直接证据。

        虽然他从通风管道里发现的那块布料,经检验与慈宁安定医院的高级医师所穿工作服的用料一致。

        但是,别说李文谦是个高智商的心理学专家,但凡是智力正常的人都会想得到,这个证据是没有力度的。

        那么多穿白大褂的医师,每个医师都同时拥有不只一件白大褂,就算能在李文谦的众多白大褂里找出一个撕破了的,也不能证明,他是在通风管道里爬行的时候不小心撕破的。

        当然,还有一个切入点,就是李文谦在护士站的期间,没有人能确切证明他始终待在那里,可是这顶多算是个疑点,根本连证据都谈不上。

        可是顾思辰亲口指证了李文谦,欧亦铭相信,这孩子所说一定是真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接着查吧。

        既然查不出直接证明,那么,还得靠“诈和”。

        李文谦看着欧亦铭和马涛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时,毫不掩饰他的敌意和烦躁。

        欧亦铭却是摆出一副腻味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马涛坐在他身边,两人各取出一个平板电脑,闲话寒暄全都省了,直接开始进行询问。

        “说说你在1月31号到2月3号,每天晚上11点到凌晨3点,都在什么地方。”欧亦铭懒洋洋地问话,连眼皮都不抬。

        李文谦心跳如鼓,如此不客气的语气,分明已认定他就是凶手了。

        1月31号,不就是除夕夜吗?从这天起直到2月4号,就是顾思辰被绑架的那五天。

        欧亦铭之所以没问及2月4号,是因为那天晚上,李文谦已将顾思辰留在地牢里,自己前往警局,与陈凯联袂出演心理对抗的大戏。

        眼前这个警察何以有恃无恐地审问?可能他们已经怀疑,甚至掌握了确切证据,自己与顾思辰的囚禁有关!

        李文谦这样想着,不禁滑动喉结,吞咽了几口唾沫。

        他仍保持着被警察打扰的反感和强势,掏出手机假装查看日历和日程表,然后,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答:“哦,是大年三十儿啊,我这几天一直都在为我的研究项目做准备,晚上就住在酒店里,你说的那个时间,我都在睡觉。”

        欧亦铭一挑眉毛,戏谑道:“一个人睡?”

        李文谦微愠:“是的!”

        欧亦铭登时变得面目肃杀,目光凌厉地瞪着他:“你的研究项目要在2月10号才提上日程,为什么你在1月29号就来到本市?”

        欧亦铭的语速很快,语气严厉甚至是凶狠,李文谦不觉就跟着紧张起来,同样加快了语速:“这个项目我很看重,所以提前来做准备!”

        “你这么敬业你家里人知道吗?”

        “当然。”

        “移民国外就不过春节了吗?”

        “过,但是,我家人都支持我的工作。”

        “你为什么一直单身?”

        “这跟本案有关系吗?”

        “什么是本案?”

        “呃……”

        “本案是什么?”

        “这……”

        “你招妓吗?”

        “什么?”

        “喜欢鸭子还是鸡?”

        “请注意你的言辞!”

        “你的意思是你不招妓?”

        “当然!我……如果你再问这种问题,我就要投诉……”

        “一个人睡觉不寂寞吗?”

        “天啊!你给我住口!”

        “你一个人睡,让我怎么相信你的不在场证明?”

        “那是你们的事!”

        针锋相对的一连串对话后,欧亦铭看着气得粗喘的李文谦,忽而豪放大笑起来。

        “你……”李文谦惊诧,但他很快就明白了问题所在,霎时惊得瞪圆了眼睛。

        欧亦铭得意的笑容里暗含着一丝阴狠,翻着凌厉的眼眸,如鹰一般盯住李文谦:“自从我问出那个问题,你就知道我在核正你的不在场证明。”

        李文谦硬着声音说道:“那、那当然了,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

        “可是电视剧里回答问题的人,不是都会本能地反问警察一句:‘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你们在怀疑我什么?’可你呢?”

        对于欧亦铭的问题,李文谦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和疑惑,而是慢条斯理地查看日程,再一板一眼地做出回答,这便说明,李文谦早已知道警察问他的目的,是为了验证不在场证明,而且,他知道验证什么案子的不在场证明。

        李文谦支吾着说不出话,欧亦铭继续沉声说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表明了怀疑你与陈凯被杀的案子有关,可我刚才提问的时间并不是陈凯被杀那晚。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你应该会觉得奇怪,然后本能地反问出来:‘为什么要问我那几天的事?’”

        李文谦终于想到了什么,扬起声音道:“是因为那几天就是……”说到这里,他悚然收声,意识到自己露出了马脚。

        欧亦铭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顾思辰被囚禁的时间,警方并未向外界公布,李文谦却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听欧亦铭问起,就不可能像事外人一样表现出疑惑。

        欧亦铭咄咄逼人的一连串问话,根本就不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又故意用粗鄙的问题来冒犯这位骄傲的博士,引他怒极而失去理智。

        于是话语中出现了几处明显的纰漏,还险些就被套出了话,不打自招地透露出自己知道1月31日至2月4日,就是顾思辰被囚禁的那五天。

        李文谦还想再狡辩几句,但是他知道多说无益,反而是自取其辱。

        可他很快就安下心来,因为他知道,这些言语中的纰漏,根本不可能成为证据。

        正如欧亦铭几天前从通风口爬进他的办公室,与他对话并观察他的微表情,即便李文谦的表现很是异常,但也顶多让欧亦铭笃定对他的怀疑,却根本不会成为指控他的证据。

        李文谦放松下来的细微表情,被欧亦铭捕捉住了,可他却并不气馁,反而更显蔑视。

        “你这么不要脸,我都懒得跟你兜圈子,直说了吧,我们在囚禁顾思辰的地牢里,发现了你的指纹。”

        李文谦登时怔住,后脖梗子滑出几道汗珠,脑海里回想着那几夜里自己的行为,分明是戴着外科专用的塑胶手套,难道是什么时候大意了就留下了指纹?

        这一愣,就又被欧亦铭抓住了把柄。

        “胡说八道!”欧亦铭突然大喊。

        李文谦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问道:“什么胡说八道?”

        欧亦铭一个坏笑:“如果是当真无辜的人,不是该就那样惊讶地冲口一叫吗?”

        李文谦倒抽一口气,确实如此,如果是一个根本没有去过地牢的人,听欧亦铭说在地牢里发现了自己的指纹,应该是不假思索地反驳,怎么可能像他那样怔愣着思考别的事?

        欧亦铭又道:“那几天晚上,你既然都是在酒店里睡觉,那么你又怎么解释,有人看到你深夜外出呢?”

        李文谦更是不敢说话了。

        他本来对自己的实验设计相当自信,再加上他的金主为他找了个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集的助手,他认为警察绝不可能怀疑到他的头上。

        所以,即便向来行事谨慎,他也不过是在夜里潜出酒店时乔装成老人,步行十几分钟后才叫出租车离开,途中再更换两到三辆出租车。

        在这个过程中,被人看到,不是不可能。

        再看眼前这个警察,如此明目张胆、流里流气,屡次三番地套话,逼得他屡次三番地失言和失态,难道身为警察,他不知道李文谦再怎么失言和失态,都不可能形成证据吗?

        分明就是他已经拥有了确凿的证据,不过是像猫耍耗子一样,在吃掉李文谦之前,先将他玩弄一番、嘲笑个够!

        李文谦的心理设防已近崩塌。

        欧亦铭将李文谦惊慌失措的丑态尽收眼底,与马涛对视一眼,二人都露出胜者的微笑。

        接着,欧亦铭向李文谦抛出最致命的一击:“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次不是来问话的,而是来通知你,你已被我们监控起来了。”

        “啊?”李文谦惊骇地直起身子。

        “因为你是外籍华人,收押你的手续比较繁琐,得办上好几天,我们在正式拘捕你之前,都会派人监控你。

        “不过你放心,毕竟逮捕令还没批下来,我们决不会给你机会投诉,所以,我们的人不会妨碍你的日常生活,你啊,该干吗就干吗。不过呢……”

        欧亦铭故意停顿下来,大咧咧地站起身,马涛也随着他站起,二人向门口走去。

        快走出门口的时候,欧亦铭也不转身,只将夹着烟的右手向后一甩,说道:“你就等着坐牢吧。”

        李文谦眼睁睁看着两个警察走出门去,颓然倒在沙发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猛地起身,几个大步冲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掀开纱帘向楼下张望。

        贴近他办公室窗下的过道上,站着两个神情严肃的男人,离他们不远处停放着一辆面包车,两人闲散地踱步,偶尔聊上几句,还时不时地向着李文谦所站立的落地窗瞟上几眼,就算与他对视上了,也不惊不躲,只是从容地移开视线。

        李文谦放下纱帘,惶恐地大声喘息。

        欧亦铭这次诈和,可是下了血本。

        实际上他并没有在地牢里采集到李文谦的指纹,也没有谁向警方报料曾见过李文谦深夜外出。

        他说出这样的谎话,以及自始之终表现出的高姿态和流氓气质,都是为了让李文谦深信警方已掌握了他杀人的确凿证据,抓他坐牢只是程序上的问题。

        欧亦铭没有确凿证据,也就不可能申请到监视令或逮捕令。那些明目张胆地监视李文谦的“警察”,都是欧亦铭动用私人关系,找来混江湖的痞小子们假扮的。

        欧亦铭断定,在这样的强压之下,李文谦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

        欧亦铭的所作所为已超出公安人员的行为准则,是侵犯人权和不被法律允许的。可他这样做确是迫不得已,李文谦这个对手实在厉害,做了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却没有留下致命的痕迹。

        而更让欧亦铭不解的是,李文谦作为国际化人才,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何以串通一个精神病人渣共同犯法?又为什么谋害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无辜男孩?

        欧亦铭只得静观其变,等着李文谦的心理设防被他慢慢熬垮,也许到时候就能真相大白了。

        当然,他也不会消极地守株待兔,所有能想到的疑点,他都要尽可能查个彻底。

        所以他想到了顾思辰所说的那句“明大人只许我说这些”,以及在他追问谁是明大人时,男孩所表现出的近乎宗教性质的惊恐。

        明大人,肯定与案件有着某种必然联系。

        欧亦铭给顾清哲打了个电话,约好要到他家里查一些顾思辰的事,具体内容不方便在电话里说,顾清哲的情绪很低落,也就没有追问。

        但欧亦铭是为了给弟弟翻案而忙碌,顾清哲自然是感激不尽,电话里的声音明显强撑着殷切,客气地约欧亦铭在晚上来家里做客,还问了欧亦铭喜欢吃什么,他做好饭招待他。

        晚上七点,欧亦铭准时赴约,顾清哲开门迎他,虽然很努力地笑着,但那双瑞凤眼的眸子里,蕴着挥之不去的暗淡忧伤。

        “亦铭哥,真是麻烦你了,快进来吧!”声音里也是硬撑的欢快。

        白色高领的毛线衣,宽松又有些退色的牛仔裤,干净而简单的衣饰,显得男孩既亲切随和,又透着让人生怜的清贫和无依。

        客气得有些卑微的顾清哲,分明是把欧亦铭当作救助弟弟的恩人,举止言行近乎讨好,可欧亦铭竟还难以自控地审视这男孩的容貌和身材,惊觉到自己的这种心思时,欧亦铭不禁心虚地干咳了几声。

        真是……少年时代的那段血泪史,像野兽一样沉睡了十年,却在这个漂亮男孩出现以后,就从心里的阴暗深渊里苏醒了吗?

        他在心中大吼:欧亦铭,你给我出息点!

        “亦铭哥,先吃饭吧!”

        顾清哲殷切的召唤,让欧亦铭停止了胡思乱想,跟在顾清哲身后,走向房间正中的餐桌前。

        “你要查什么?我能帮你吗?”顾清哲到底是忧挂着弟弟,一边把桌前的椅子拉出来,招待欧亦铭坐下,一边诚惶诚恐地追问。

        看到顾清哲卑躬的模样,欧亦铭不禁想着,就算他现在耍流氓,说是要顾清哲出卖身体给他,才会帮他弟弟伸冤,顾清哲都会幽怨地答应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晃而过,欧亦铭猛然惊觉,暗骂自己下流无耻。

        十年前是年少不懂事,可现在为什么还会生出这么龌龊的想法?

        欧亦铭,你给我正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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