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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戏台上灯、烛齐灭,苍茫茫一片昏暗。众人但听刀剑刺入血肉的噗嗤声,濒死将士用尽最后一口气的喊的“快走”声,这是一场紧张恐怖的杀戮。

        灌酒吃肉,吆五喝六划拳的武将们,心神一凛,有扔了手上的羊腿的,有碗中酒泼了自个一脸的,伸长脖子望向戏台。

        戏台上黑乎乎的,勉强能看到前面几个人影奔跑,后面缀着密密麻麻追杀的人马。可恨月黑风高,殿后那人脚下一崴摔在地上,众人不由提起了心。

        众人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戏台的黑暗,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折回来,抄起那人,交给另外两人搀着,生死一线,他举手投足间渊渟岳峙,镇定从容,稳住了慌乱的人心。

        “寨主大哥,前面是河。”

        话音一落,轰鸣声大作,分明是哗哗拍岸的水声,令人胆寒心悸。

        追兵凶恶,河水湍急,似深不可测,沉沉乌云压在广袤苍穹上,将星月遮得一丝儿不透,这可要怎么办?

        胆小的女眷拿帕子捂住嘴。

        吴王喝了不少属下敬的酒,翘着腿懒懒的,听到那声“寨主大哥”,虎目一闪,手按膝头坐得端正。

        最早跟随吴王,资历最老、军中极有威望的两个老将,张光和何忠互相看了一眼,都把目光盯向了吴王。

        “呀”有人不顾场合地惊呼。

        一盏圆圆的大灯笼缓缓飘飞,悬在戏台顶上,像一轮明亮的月亮。

        众人看到台上横着一根上面砍平的圆木,而那圆木除了架着的两端,底下的楼板抽掉了,竟是悬空的。

        有武将兴奋喊叫:“独木桥,有救了。”

        银白“月光”驱散了黑暗,奔逃的几人看到了那根横亘在咆哮湍流上的圆木,迅速踩上圆木。

        这根圆木很窄,只容一人通过,悬空架在戏台上,一步不慎,就从半空摔下。台上人走一步,看的人心揪一下。若不是那盏像月亮的灯笼照着,黑沉夜色中断然走不了。

        更何况台上狂风呼啸,浪涛声惊心动魄的啸叫,众人咬唇握拳,戏中人分明走的是悬崖上的独木桥。

        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圆木,大殿内静得只听到紧张的呼吸声。

        终于那位伟岸威严的“寨主”带着他的属下走完独木桥,众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想擦一把急出的汗,愕然发现追兵也踏上了桥。

        追兵绾着发辫垂在两肩,赫然是虏兵的打扮。

        众人大急,虏兵生性残忍,要是让他们追上了,就危险了。

        可那圆木架在河上,“寨主”他们能走,虏兵也能走。

        这简直是十死无生的绝地。

        有人拿手捂着眼睛,不忍再看。

        猛听得“砰”“砰”“砰”连绵爆响,一片夹着兴奋的尖叫声,喧沸的似要掀翻殿顶。

        睁眼透过指缝一看,惊得直站起身来。

        只见戏台上不知怎的烟雾弥漫,一群彩带飘飘的女子,仙女儿似的飘上来,却人人手中持着火铳,铳口对准了圆月似的大灯笼。

        大灯笼的亮光,迅速熄灭。天穹重又陷入晦暗苍黑。

        那根窄小的独木桥上,霎时一片落水声、号哭声、惨叫声,没了“月亮”,虏兵黑暗中看不清,接二连三下饺子似的落水,虏将嚎骂,也阻不住军心溃散。

        “寨主大哥”一行人转危为安了。

        这场戏真是惊心动魄,大多数人一时无法回神,兀自怔怔地看着戏台。

        “六姑娘心思倒巧,可王妃生辰寿宴上,大喜的日子,她弄什么刀兵?”三少夫人撇嘴冷笑。

        年轻的少夫人、姑娘们回过神来,大都点头附和,确实不吉利。

        “六丫头心气高,仗着王爷宠爱,越发轻狂放肆。”王姨娘凭着生了个好儿子,一朝翻身,耳朵里听的都是奉承话,慢慢变得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念念不忘六姑娘扫她脸面的那点恼怒。

        觑一眼高座,王爷端坐着,没叫好,也没说要赏,王姨娘眼珠子一转,站起身,步出珠帘,面向吴王福了一福,笑说:“王爷莫恼,六姑娘在王妃寿宴上擅弄刀兵,虽有些不太吉……”

        王姨娘忽而一个激灵,王爷看着她的眼神冷飕飕的,她后背蓦地冒出冷汗,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戏台上几十盏红纱灯笼又亮了起来,笙琴笛箫齐鸣,又一群女仙凌空飘上台,伴着乐声,唱起了诵圣词,歌声空灵神圣,听得人一阵阵起栗。

        王姨娘却听得脸色白中带青,原来那一场戏中的“寨主大哥”是王爷,这戏是根据王爷的真实经历编排的。

        王爷早年刚刚起事,被虏兵追杀,绝境中,王爷过独木桥时明月挣脱乌云,明亮月光照着王爷顺利过桥。而虏兵追赶时,月亮又躲进了乌云,虏兵坠崖死伤惨重。王爷从危境脱身。

        这是什么?

        “……明月来助王爷,这是上天眷爱,是天命所钟,王爷是天命所钟之人!”张光、何忠两名威严骁悍的老将,竟起身走到殿中,面对吴王跪下,嗓音激动洪亮。

        戏中那场逃亡,他们亲自跟随吴王经历的,那月亮真像是专门帮助吴王的,年龄越大,他们越觉得神妙。

        吴王也同他们一样,厮杀的年岁越久,越信天命。

        王姨娘浑身颤抖,这是天命眷爱王爷,她却说不吉利。她悔得想咬断这条惹祸的舌头。

        吴王立起身,踱下高台,扶起张光、何忠,他高大魁梧,虽年已半百,一双大手钳子似的有力,攥着张光、何忠的胳膊,两人顺势站起。

        “那是我一生中最险的时候啊,那时你们陪着我,何其凶险。”

        “王爷乃天命所钟之人,必能逢凶化吉。”

        “天命所钟,好!”吴王放声大笑,踱回高座,看也没看王姨娘一眼。

        殿内两侧的男宾、女眷齐刷刷地站起身,有机灵的大喊“天命所钟”,众人迅速跟上,须臾之间,一片山呼海啸的欢呼:

        “天命所钟!”

        欢呼声直冲云霄,吴王兴奋地高高昂头,黑漆漆的瞳仁闪着惊喜的光,随着势力、权柄壮大,他的城府愈加深沉,情绪极少如这般无遮无拦地外露。

        命众人坐下,吴王手肘撑着扶手,笑问王妃:“小嵋儿这个礼献的好,她人呢?”

        王妃刚抿嘴一笑,一道脆生生的女声笑道:“父王,女儿来了。”

        六姑娘杨嵋一身短打,红帕裹头,没有一支珠翠,利落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她竟行了个军礼。

        二公子、三公子等人目光一闪。

        她这礼不伦不类,可吴王不在乎,旁人看着再刺眼生气,也不敢说什么。

        “英姿飒爽,好,果然是我的爱女。”

        王府其他女眷,尤其是姑娘们,不管出嫁的还是未嫁的,都酸溜溜的,六丫头疯疯癫癫的,怎么就投了父王的欢心。

        “快点起来,”吴王对她招手,“那些放火铳的人你从哪找的,每一铳都打在了烛焰上,真是女子吗?该不会从军里找的清秀男儿,装扮的吧。”

        吴王说着笑了。

        “父王,”六姑娘佯装生气,跺脚不依,“她们都是女儿练的女兵,货真价实的女儿身,我才不会找臭男人冒充呢。”

        “你练的女兵?”吴王颇为意外,“这才多久,就练到了这地步,不错,不愧是我的闺女。”

        六姑娘激动地涨红了脸,“女儿愿为父王疆场效命。”

        吴王尚未说话,吴王妃笑着起身嗔道:“你这猴儿别顺竿子爬,你那点女兵,自己过家家玩儿吧,别给你父王添乱。”

        “王爷,六丫头是个一根筋的笨肚肠,您可不能答应她,她会当真的。”

        吴王本想说她胡闹,可被吴王妃抢了话,再看女儿一脸沮丧失望,很是不忍。女儿今儿献的戏,献进了他的心坎,他已有了七成酒意,一拍扶手直起身,“好闺女,我看你那女兵练的有模有样,为父舍不得你上战场,今儿却能给你那女兵赐名号,就叫巾帼女营。”

        一向水火不容的二公子、三公子骇然相顾,赐名号——巾帼女营,父王这是给了杨嵋这疯丫头领军的名号,让一个丫头名正言顺领军,父王疯了不成。

        他们绝对不能接受。

        杨嵋私底下折腾得再大,他们都不在乎,可绝不能让杨嵋名正言顺领军。

        虽然大哥一死,嫡脉在军中的兵将被瓜分殆尽,但王妃在武将中声望极高,在老一辈将领和父王一群义子中尤甚,杨嵋是个丫头,可她一旦名一正,兵权、财权、用人权都将集在她身上,难保不会有人动心投靠。

        父王一时脑热,想不到那么多,可他们不能不想,必须阻止,掐死一切嫡脉复起的苗头,王妃膝下可还养着个孙儿的。

        “父王……”

        他们刚开口,被六姑娘激动高亢的声音打断了,“父王,女儿绝不给您丢人。女儿练的兵不差的,请父王检阅。”

        吴王笑着点头。

        一石激起千层浪,殿中刹那暗潮涌动,有人眼神阴寒,有人面上愠怒,还有人慌乱无措,再耿直没心机的武将也知道一场风暴将要袭来。

        男宾席上全都没了吃喝的胃口,除了一人。

        秦宗淮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双长长的银筷,漫不经心地挑着鸽子蛋吃。他不取好用的木筷,偏挑了双不趁手的长银筷。盘子里剥好的鸽子蛋,小巧晶莹、滑溜溜的,他稳稳地一夹一个,送入口中,慢慢嚼着。

        他这副泰然自若、全不在意的神态,与殿内气氛格格不入。

        直到数个女兵进殿,为首那人赫然入目,灰色短打,腰束红绸,与旁的女兵一模一样的打扮,可她的身影一入眼,这争权夺利无趣的大殿霎时烁烁生辉。

        夏盛乔飞快地睃了眼秦宗淮,乖巧地跪在杨嵋身后。

        银筷微微一颤,一粒鸽子蛋掉在地上。

        秦廷胤看了秦宗淮一眼,一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

        秦宗淮不易察觉地眉骨一挑,她又要给他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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