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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翌日,夏盛乔在自己房间醒来,洗漱后,秦宗淮遣人召她,让她陪着一块吃早饭。

        秦宗淮吃饭极快,她刚吃了两个煎包,他已经推碗而起。

        “我出去一下,你慢慢吃。”

        让她陪着吃饭,他人倒走了。

        夏盛乔吃的没趣,透过纱窗看到两只燕子忙忙碌碌飞来飞去,好奇走出厅,仰头一望,檐下燕巢已孵出几只雏燕,两只燕子忙着叨虫喂雏。

        光秃秃的雏燕,大张着嫩黄的嘴,直直地向上竖,夏盛乔数了数,一共有四只。

        四只幼燕,你争我夺,而不是乖乖巧巧排队等着喂食。一只大燕喂最左边那只时,虫子掉在了泥巢沿上,大燕蹦转身去叼时,巢里的幼燕你踩我踏的换了顺序。

        大燕叨到虫,利索地喂给了最左边那只。顺序没错,可雏燕变了,一只喂了两遍,一只一次也没吃到,这糊涂燕子,夏盛乔笑着摇头。

        “糊涂爹,还是糊涂娘啊。”她自顾自地扑哧乐。

        “公的。”秦宗淮大步而来,他换下了家常便服,一袭箭袖戎装,身上带着腾腾热气,身后跟着俩亲兵,抬着一卷厚厚的图轴。

        “将军看一眼,就能分出公母?”夏盛乔很是佩服,俩燕子长的差不多,他看一眼就能辨出公母,“怎么辨认的,将军教教我。”

        “世上糊涂爹常有,糊涂娘少见,想来燕子亦如是。”他一本正经。

        他在打趣她,夏盛乔跺脚,鼓着腮瞪他。

        秦宗淮眼窝深漾,吩咐俩亲兵,“把这卷舆图钉在东书房的墙上,项先生来了,直接领他进来。”

        俩亲兵眼睛盯着地,不敢乱看,应了声,逃也似地进了东书房。

        “房间再多摆几盆冰。”

        夏盛乔眼一亮,眼巴巴地看他,这天云乌沉沉地压着,就是下不来雨,又闷又热,她想蹭个冰调房。

        秦宗淮进屋时,回头睨她一眼,夏盛乔立即小碎步跟了上去。

        这东书房是新布置的,书架全都撤了,一明一暗两间房打通,很是开阔。西边是一个巨大的沙盘,用不同颜色的胶泥勾勒山川河流、关隘城池,黑、白两色的小旗插得密密麻麻。

        两个亲兵已将舆图钉在墙上,占了整整一面墙,这是军事作战舆图,画得极细,连村庄都用毛笔勾在图上。

        秦宗淮颀身玉立在舆图前,看得极专注,手里捏着支狼毫小楷,不时在图上写几个字。

        字是很小的端楷,笔锋刚健有力,夏盛乔没想到少年入伍,被人唤作杀神的秦宗淮,竟写得一笔好字。

        心里情不自禁地一动,夏盛乔望着他的背影,略有点迷惘,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昨夜她明明感知到他血气蒸腾,可最后却将她赶了出去。今天又叫她陪着吃饭,瞧着也不是心如止水的清冷谪仙,干嘛自讨苦吃。

        罢了,反正受煎熬难受的是他,除了一点点心理受挫,她也没啥损失,想不通就不想了。

        她挥手猛扇一阵风,终于压下脸上的热烫。

        “将军,项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

        项元承步子迈得很急,抱着一摞高高的册子,看到夏盛乔,他明显一怔。

        “无妨。”秦宗淮一摆手,“过来,看看这图准不准,一条小河沟都不能有错。”

        他们商议军务上的事,夏盛乔听得云里雾里,但秦宗淮一句“打仗,到最后打的是粮战,护住我们的粮道,断了对方的粮,我们就赢了。”

        听到这里,夏盛乔犹如醍醐灌顶,对战争混沌一片的心变得清亮,听得越发入神。

        秦宗淮口说手写,写字极快。

        磨墨的亲兵,年纪不大,手上生疏,一急险些掀翻砚台,吓得眼都直了。

        夏盛乔摆了摆手,接过墨锭,挽袖磨墨。边听边磨,磨了一砚台又一砚台。

        “……水师困住上下游闸口,断了他们漕运的粮,任城墙再高再厚,也是瓮里的鳖。”秦宗淮重重一点,浓墨淋漓,“逃不出我的掌心。”

        用兵大略秦宗淮已定下,项元承负责统筹军需,粮饷医药、民伕调度等等琐事,他半仰着头,口中一项一项喃喃有词,他在合算这一仗下来大概要花多少银子。

        秦宗淮说得口渴,转身端茶,见夏盛乔手指头掰得飞快,神色极为专注,他好奇踱到她身边。

        “五十万……七千……”轻吐一口气,夏盛乔自言自语低低报出一串数字。

        “将军,大约需要五十万两。”项元承沉吟说道。

        她在心算。

        比项元承还要快。

        秦宗淮漆黑瞳仁一闪,灼灼生光。

        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神,夏盛乔脸上一热,“将军?”

        “元承,你这心算之术可是家学渊源?”秦宗淮却问项元承。

        “是的,”项家乃是书香世家,项元承滔滔不绝,“明算之学乃是经世济民的学问,先祖传下家训,族中子弟不可做腐儒。除了四书五经,也要学《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海岛算经》等算经十书。至于这心算之术,只是祖中长辈考教子弟有无捷才的区区游戏耳。”

        他嘴里满不在乎,胸膛却骄傲一挺。

        “元承的成绩如何?”

        项元承就等着秦宗淮问呢,云淡风轻一笑,“元承若在,哪位兄弟中了‘榜眼’便额手称庆。”

        殿试第二名曰榜眼,项元承状若矜持,实则傲气十足,有他在,头名状元只在他囊中。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项元承本性到底不是狂生,狂傲之后又自谦。

        “元承,你这滑头。你已经说了明算之学是经世之学,本将军看来这不是小技。”秦宗淮忽而问掩口偷笑的夏盛乔,“阿乔,你觉得呢?”

        夏盛乔突然被问,不自禁脱口而出:“还好吧。”

        秦宗淮不禁莞尔,深深看了她片刻,继续和项元承商议军械被服、草药干粮等细务。

        项元承将册子翻得哗哗的,又足足说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商议完,项元承躬身告退,步出房门时险些和一个飞奔而来、气喘吁吁的传令兵撞上。

        “将军,泗州加急密信。”

        项元承先接了,双手递给秦宗淮。

        秦宗淮拆开看了,半垂的眼眸陡然闪过一缕凛冽的阴寒。

        “秦家隐藏的盐仓找到了,至少藏盐一千万斤。”

        秦家,秦廷胤,夏盛乔脊背一僵,不好的预感直冲头皮,心里一阵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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