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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难得糊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里的酒的确不错,只开了一坛便让两个入道境大圆满的修士都有了醉意。

  仙人醉,醉仙人。

  亦有句话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若是他们想,只消灵力一转就可消除酒意,可谁都没这样做。

  白临川一杯就倒了,云鬼喝了三杯,也不知真醉还是假醉,啃完一整盘醉仙鸡后也伏在桌上睡着了。

  且当他是真的醉了吧。

  只是这一坛酒下肚,两个相对的人却半句话都没有,任谁看了都觉得气氛怪异又尴尬。

  沈兰之又拍开另一坛仙人醉的酒封,给言欢倒上。

  酒香在雅间弥漫开来,又为两人添上一分醉意,醉虽醉,但都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

  沈兰之随手丢出一道剑气结界,将这个雅间笼罩起来,不让人靠近,不让声传出。

  “师妹真要和我如此生分吗?”他借着醉意开口道。

  言欢面色酡红,胳膊支在桌上撑着一侧的脸颊,双眼迷离地看着沈兰之。

  “沈师兄……我如今这样,还有资格叫你师兄吗?”

  “怎么没有?我说了,你永远都是我师妹!”沈兰之的声音大了一分。

  言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手臂晃荡地洒出来不少,也不在意,只是闷头就喝。

  沈兰之夺过酒坛子,不让她再倒。

  “你说话!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空闲时常去望归等你,希望你哪天能再次回到那里!”

  季瑞和默默透过玉佩看着沈兰之,他虽忙碌,可一旦得了闲就会跑去望归亭独坐,练剑,或是眺望着北方。

  望归的故事天宫人人都知道,沈兰之望归的人,天宫也人人都知道。

  望归亭里的妻子最后没能等到她外出打仗的丈夫,望归亭里的沈兰之最后也没有等到他喜欢的女孩。

  季瑞和有时候会偷偷跟着沈兰之去望归亭,就躲在远处看着,然后回去告诉师娘,沈兰之也知道,只是不说破。

  有时候他想不明白,明明师娘白若水那样温柔美丽又一心一意地爱着他,师父为什么会对另一个女子念念不忘。

  有时候他也会替师娘不忿,师娘从不抱怨,还会反过来安慰他,她说她已经知足了,能够成为他的道侣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如果有一天,瑞和有了喜欢的女孩,就可以理解这样的感情了。”师娘是这样说的,“师兄他有分寸的。”

  季瑞和看着沉默的两人,悄悄叹了口气,这感情究竟是爱还是执念?

  “沈师兄,放弃我吧,好好对待白师姐。”过了半晌,言欢忽然低声说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不是你记忆中的言欢了,我们的身份不允许我再是你的师妹。”

  她把酒坛子又抢了回来,也不倒在杯子里了,举着坛仰头就灌。

  除了不停喝酒,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用哪一种身份面对他。

  她从被当初叛徒的那天起,就已经是当着全人族的面被逐出天宫,背井离乡去了妖界。

  不是天宫的人,又怎么能称他是师兄?

  而她成为妖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站在了人族的对立面,沈兰之的对立面,天宫的职责不就是保护人族不受妖族侵扰吗?

  “那又怎样?不就是成了妖界的妖王吗?我承认你是我师妹,那你就是!”

  洒漏出来的酒沾湿了她的衣襟,贴紧在的衣物勾勒出她身上曲线,和着酒香分外诱人。

  很快一坛就见了底,她一甩手,酒坛子摔得粉碎,哐当地声响也格外轻脆。

  “那是你!只有你!换了别人呢?妖族在抚祥城会受到监视,对人族动了手就会被天宫弟子围剿,要是在这里的不是你沈兰之,还有谁会在这和我喝酒,怕不是早早地就动起手了!”她指着沈兰之喊道,她觉得自己真的是醉了,那最后的一丝清醒也丢了。

  “我都能知道他们的想法。我言欢,一个妖女又跑回到人族做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坏的计划阴谋要害人族?”她拍着桌子,扯着嗓子叫小二拿酒来,可惜声音都被结界挡住,没有人进来送酒。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把整个天宫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原因啊……难道我们两族的关系真的已经到了无法调节的地步了吗?”

  天宫无数次商讨说要攻打妖界给妖族一点颜色看看,都被他压下来了,这样只会让两族牺牲更多,矛盾更深而已,他不想这样,也不想让言欢这样的存在更加艰难。

  谁能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半妖?谁能保证以前没有半妖?或许只是言欢幸运的活下来了,其他半妖都被早早的迫害了也未可知呢?

  坐在她对面的沈兰之身上剑意越发逼人,醉酒的言欢只感觉自己对面的是一柄锋芒毕露的剑,四散的剑气刺得她身上生疼。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喃喃道:“师兄,我好疼……为什么我都这样了还会感觉到疼呢?我好想师父……”

  许久没有入睡过的言欢终于在今天睡着了。

  剑意驱散了沈兰之的酒意,他越发的清醒,将所有锋芒敛尽,宛如普通的人族公子哥一样了。

  他看着都已经倒下的几人,庆幸的是云鬼和白临川没有受到他剑气的波及。只有言欢,她身为半妖又是入道境,肉身也极为强悍,他无意识的剑气还是伤到她了,衣服划破了不少口子,露出的皮肉红红的,一条条细细的小口子,边缘有些肿起,却也在逐渐愈合。

  言欢醉酒状态下完全没有能力自愈,只是靠着体内的灵气修补所有伤口,速度缓慢。

  他取出一件自己的袍子盖在她身上,又拿出一个小玉瓶把里面装着的液体喂进她口中,很快,她身上的所有伤痕都恢复如初。

  看着呼吸均匀的言欢,红润的小嘴上似乎还沾着些酒渍,他鬼使神差地吻了过去,却停在离一指的距离,她带着酒香的呼吸轻轻抚过他的脸。

  他不能这样做。

  他不能。

  “难得糊涂。”

  他轻叹一声坐回了她的对面,逐渐合上了眼睛:“就让我也醉上一回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

  只要他愿意。

  只是沈兰之不知道,在他给她喝下了那个小瓶里的东西之后,她的醉酒也被解除了。

  他要吻她的时候,她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动。

  她也庆幸沈兰之忍住了。

  沈师兄还是那个沈师兄,谦逊有礼,进退有度,是正人君子,是所有人的榜样,也怪不得白师姐从小就喜欢上了他。

  “沈师兄,正如你所说,只要你不介意,那我还是你的师妹。”她仍然没有睁眼,声音细若蚊蝇,轻轻说着。

  也正因如此,她也没能看到他脸上那一抹温暖的笑。

  言欢不知道自己活得明不明白,只是想这样活着而已,寻求一个目标,和师父一起活着,哪怕活得稀里糊涂的又有何妨?

  至于在活着的时间里要做些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只要不后悔就好了。

  太清醒反而会痛苦,可以的话,就难得糊涂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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