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合
看不到前路，而溪辞依旧在黑暗中一步步往前走。
遥记得堂主当初将时幻镜托付给自己时，曾说过：“福祸相生相克，虽悖逆天命，却也是劫后重生的希望……”
她是清歌的转世，承的自然是清歌的记忆。
然而，秋野在之后的几万年，又会雷打不动的与凡人相恋，重复先前的选择，生下如白纸般的自己。
于是那个自己就这样被“重启”，又在冥冥之中，承担上一个她在过去做出的选择，而引发出来的后果，可这般来来回回，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是应该摧毁时幻镜，还是要阻止自己的出世？
她突然驻步，茫然的回头望着身后那片黑暗，若是没有自己，这无止境的重复轮回，是不是就可以止步于此？
内心踌躇许久，溪辞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眸色坚定的注视着前方，毅然决然的踏向未知的黑暗。
远处似乎有着一个不起眼的光点，于是溪辞便向着光点，加快了脚步。
她走了很久，却不知走了多久，这条路上虽孤独，却离光越来越近，终于来到黑暗的尽头，她看着外边的鸟语花香有些发愣，迟疑了片刻才踏出那一步。
这里霞光斜照，层云尽染，天空中有盘旋鸣歌的白鹤，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开始怀疑先前所发生过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溪辞远远的看到几位仙娥从某处拐出来，似乎在七嘴八舌的抱怨着什么，她躲在树后，伸长脖子细细的听了起来。
“太可怕了，据说天后都被赶了出去。”
“就是啊，真的发了很大很大的脾气呢！”
“哎呀，别这样说，沉舟殿下从未有过败绩，此次伤了眼睛，不知何时才能重返战场，心中定然不悦，大家就别说了。”
“你那么向着他，那你去伺候咯！”
“对呀对呀，只怕刚踏进门槛一步就要被赶出来了吧！”
听到这里，溪辞眉头紧蹙，自言自语的沉吟道：“沉舟殿下的眼睛，受伤了？”
沉舟是在神魔之战后，被魔族陷害的，接着很快就被判定勾结魔族，再来就是被天君赐死，如果说是眼睛受伤不能回战场，莫不是去到了更早之前的天界。
“第五次神魔之战？”她在心里暗暗惊呼。
眼看仙娥们快走得没影了，溪辞摇身一变，穿戴上了与普通仙娥一模一样的服饰，麻溜的追上去道：“各位姐姐，还请留步！”
“你是？”大家见到陌生面孔顿时面面相觑，确认是不是彼此间，有人认识。
溪辞恭敬的行礼道：“妹妹是新来的仙娥，专门被指派来照顾战神的，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姐姐多多包涵。”
几位仙娥一听到她是被指派去照顾沉舟的，都颇有些同情的打量她。
见大家没有多疑，溪辞莞尔道：“妹妹初来乍到，对这偌大的天宫还不大熟悉，不知各位姐姐可否告知妹妹，战神的府邸在何处？”
有位看起来年长一些的仙娥，指了指她们来时的路，说道：“喏，你往这直走，然后左转两次便就是战神府。”
溪辞顺着仙娥手指的方向走去，豁然开朗的笑了笑道：“多谢姐姐的指点！”
给几位仙娥行了个礼后，溪辞便转身向战神府的方向而去。
看她走远后，另外一位仙娥忍不住低声道：“你们看她，长得像不像花簇帝君身边的侍女堇禾？”
“嗯，有点，但她长得更为清雅绝俗，只是不知为何……她眉宇间似乎有着化不开的惘。”最为年幼的仙娥若有所思的说道。
“行了行了，还有很多活没干完呢，快走吧！”
在年长的仙娥催促下，大家纷纷向某处加快了脚步。
溪辞来到战神府的门口，刚要抬腿迈出第一步，两扇朱门受神力牵引，“轰”的一声让她凭白无故的吃了个闭门羹。
被吓了一跳的她，在心中暗暗感叹道：“原来，他也会发脾气的呀？”
她颇有些忐忑的上前，缓缓将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素雅的庭院，桥廊下碧波荡漾，清澈见底，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远远的看到，庭宇外的台阶上坐着个高大的男子，双眼被缠上了细布，他那慵懒的姿态似乎在晒太阳，手边躺着一只精致的酒壶。
以这种方式见到过去的沉舟，溪辞所有的忐忑似乎在这一刻皆尘埃落定。
她走到沉舟的面前，将那道照耀着沉舟的光给挡上了，眉宇间寸寸柔肠，眸中盈盈水光，似欣慰似惆怅的将他细细端详。
虽然沉舟此刻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知到周围有什么。
他以为又是母后安排来伺候自己的仙娥，所以故意用神力把门关上希望能使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她还是走到了自己面前。
于是他不悦的皱眉道：“谁让你进来的？”
这语气好像还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却又多了几分年少轻狂的稚气。
溪辞愣了愣，微微仰头让眸中欲落的盈盈粉泪自行吸收，垂眸间是解不开的惆怅。
她伸手想要收走他身边的那只酒壶，手腕上的银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沉舟闻声，警觉的抢先一步拿起将要被收走的酒壶。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须臾，眉头微蹙的硬是再一次夺过沉舟的酒壶，转身往里屋走去。
沉舟十分生气的起身，摸黑似的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我说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伺候。”
眼看他踩空，溪辞眼疾手快的将他搀扶下，沉舟此刻似乎有些难为情，上一秒喊完不需要被照顾，下一秒就差点跌倒。
溪辞扶着他坐下，看着粗略缠在他眼上的细布，随后环顾四周，找到前几位仙娥被赶出去时，没来得收走的药箱，想要帮他重新包扎。
沉舟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道：“我说了，别管我！”
溪辞甩开他的手，态度强硬的要给他重新处理眼伤，沉舟性子叛逆的要反抗，最后溪辞一气之下将他推到，摁在地上强制揭开细布下的眼伤，这下沉舟才老实一些，可这老实似乎是因为伤疤被揭开，颜面无存的妥协。
沉舟抿着嘴，下巴微微颤抖，欲泣将泣的别过头去。
溪辞看着他的眼伤，心头有些发酸，下手时颇为小心。
帮他重新清理伤口，并上好药后，再一圈圈的给他眼睛裹上细布，这期间沉舟看到眼前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认真而沉默，只听到她手腕上的银镯碰撞声。
溪辞收拾好药箱，准备起身时，沉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说话？”
她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暗暗的叹了口气，将沉舟扶到外头坐下，便去给他的空酒壶灌满酒，回到他身边坐下，看着眼前片片飘落的黄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沉舟眉毛一扬，闻着酒味向她伸手，想要夺回自己的酒壶，不料溪辞一躲他便扑了个空，惹得溪辞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听到她的笑声，沉舟微微一愣，忽觉自己被戏弄了，便横眉讨要道：“你胆敢偷喝本战神的酒？拿来！”
溪辞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沉舟，脑海里突然浮现沉舟化成燃烧殆尽的石碳，散碎一地的画面。
她摇摇头，旋即把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将空酒壶丢回到他的怀里，还没等沉舟反应过来，溪辞已经随荡起的一阵风悄然离开。
沉舟捧着空空如也的酒壶，眉宇间颇有些疑惑，根据模糊的轮廓也可判断她是一名女子。
但她周身没有任何气息，缥缈却又真实的存在，他不由得好奇的喃喃自语道：“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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