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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苦岸


一个时辰前。

        陷入梦魇的青迁,梦中自己回到孩童时期,又见到一个陌生年轻人,说着些奇怪的话,做了些奇怪的事。

        只是不同于以往梦境的,这次的感受似乎不是共情那么简单,恍惚自己曾经历的。

        浑噩中,突感温热水滴落到手腕上,青迁睁眼便看到哑妇正手执利锥,刺向自己胳膊,将痛出来的眼泪滴到业火寒冰上,每一滴都会让业火熄灭一点。

        青迁淡淡道:“何苦如此,来,亦是我自愿。”

        “我已经送樱子出城了。”哑妇答非所问,兀自锥扎着自己,有滴血溅到青迁脸上。

        “够了!”青迁微嗔,“既如此,又何必回来。不怕老鸨惩罚你吗?”

        哑妇一顿,指着青迁脖中的血晶锁,眼神阴郁:“这个锁我也曾带过,但是极其相似的‘女儿锁’。”

        青迁悚然侧目:“这么说老鸨所言非虚。这锁果是那个香城主所为。”

        他心里喜忧参半:“那个香城主既以锁救人,受此恩惠,你又为何……”

        “又为何沦落风尘,又为何肯做细作?”哑妇自嘲道。

        她声音沙哑有些伤感:“我恐怕是这落蕊城还活着的带过此锁的人了,所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了,这也是姥姥看重我的缘由。既然已知此锁是封印,我想此刻你一定最想知道破解之法,换做谁也不希望自己不清不楚。”

        “其实不必担心,至少‘女儿锁’不过就是个障眼法。洞房花烛夜,破身之时,封印便会解开,掩藏的女相就会呈现。可以说,洞房花烛就是女人脱胎换骨之时。”

        哑妇突又惨然一笑:“但只封印一半女相,而另一半要靠父母守秘,却成了‘女儿锁’最大纰漏。那些世家贵阀知晓秘密后,色/欲反倒魔高一丈,更加青睐这种身体的特殊变化,于是,便有人高价贩卖这些童女。这锁反倒成了一起恶源。”

        “香零落不知道自己离开后,那些还佩戴着‘女儿锁’的女童有多惨。所以,其实我并不感恩于她,甚至是痛恨的。”哑妇叹道。

        “因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因为天下也有贪心的父母。”青迁蹙起烟黛长眉,瞬间了然了这份痛恨,“但是,香零落初衷毕竟是善的。”

        哑妇再次愕然在青迁那一语就能洞察本质的聪慧:“是的。那一年我十二岁,至死都不会忘记在剪香楼的初夜,怎样在一对畜牲父子的身下生不如死;如若不是父母以死相逼,我早就……”

        说到此,不用锥血妇人已泪如雨下。业火熄灭,青迁身上薄冰瞬时化成一团雾气飞散,他松开酸麻手起身,雪白手腕上灼痕骇人,伸出半截想安慰妇人,却又想到那深旧创伤已然无法抚平,无力作罢,颓然垂下。

        “那么‘情/人锁’也是此法破解?”青迁心里其实已经知晓答案,忍不住自嘲中求解,“其实也无妨。毕竟我不是女人,封不封印又如何?不知当年香城主怎么想的?”

        哑夫抬起头,眼里掩饰不住的怜悯:“你这么聪慧,该猜到了两种锁的共性:就是封印处/子之身!”

        “……”青迁心沉沉落空。果然——

        哑妇叹了口气:“传说‘情/人锁’虽然姿容性别没有被变,但比‘女儿锁’有更苛刻的解封要求:那便是要和自己心爱之人洞房才能解开。否则,就是有人强行垂涎也无用。”

        “那老鸨的算盘怕要落空了。”青迁时至今日,心还未有所属。

        “你不知,对于心甘情愿的情/爱之事,这世上有诸多恶毒的法子可以办到。”哑妇望着青迁刚刚露出的些许轻松,忽觉心疼。

        “催/情药。剪香楼在此道上还需多言吗?而且,就算普通药不行,还有淫/邪术法!越是麻烦难解,越是能激起那些淫/色人/兽/欲澎湃。你说,你值不值钱?”哑妇不忍说下去。

        青迁那似是融着浩瀚星辰的瞳孔,终于缓缓放大:“……”

        妇人手忙脚乱的解犹自缠绕他身上的藤条,青迁僵怔半天才抬手阻止道:“既然往事不堪回首,现在有了逃脱的机会,你为何还要回来?”

        “你已救了我女儿,现在该轮到我报恩了。以你天人之姿,以今日‘情/人锁’绝世独有,‘仙人顶’那夜你绝对活不过天亮。我虽肮,还不想看你惨死。”

        妇人抖开一个包袱,露出鲜艳的女人服饰,开始撕扯青迁外衫,满脸焦急:“还愣什么?赶紧换上。今夜姥姥不在后院,这是你唯一逃出去的机会!”

        青迁再次按住妇人的手臂:“放我走,你必死无疑!以命换一命并不是我期许的。何况来到这里是我自愿,并不后悔。”

        “难道你来落蕊就是甘心受死,别无所愿?”妇人叱道,青迁恍惚想起了婆婆和小雀,妇人乘机将女服给他穿戴上,不容分说的推出了门外,嘱咐道,“低下头,千万不要说话。”

        妇人在内迅速掩上门,青迁的手插在门缝里,透过那一线缝隙,他看到妇人伤感的将锥子抵在自己脖间,笑了,那是他与她相识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笑。然后他的手被妇人决绝推了出来。

        “姐姐!”青迁复又推向门,冷不丁有人从后紧紧抓住他手腕。

        一个丫鬟将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他不要声张:“一命换一命,值。你不走,岂不枉费了她的牺牲。”

        丫鬟不由分说的拉着青迁向出口跑去:“装成姐姐,不要言语,只需跟着我走就是了。”

        很奇怪,看着不远的距离,两人竟跑很是些时候。丫鬟开始恐慌,那铜门前似乎有堵看不见的墙,始终无法靠近。

        青迁拉住小丫鬟,站住:“别跑了,这里有结界。那个老鸨会术法,我这么值钱,怎么会让我轻易逃脱。”

        “聪明。”旁边厢房门忽然洞开,姥姥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啧啧,女人的装扮更让人惊艳。我猜测没错,香零落落难之际还不惜为你佩戴‘情人锁’,你果然不是空有其表的凡夫俗子,也是个懂术法的。”

        身后小丫鬟一声惨叫。青迁惊然回身,丫鬟歪倒身子后,一个保镖正从她胸口里缓缓抽出刀。

        “不~~”青迁跪地抱起小丫鬟,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灰飞烟灭。

        “这个眼皮子浅的小贱/人还没□□好,为了区区两锭金子,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死有余辜。”

        “你们简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青迁悲愤道。话刚落,又是一声惨呼从先前被囚屋内传出。

        青迁心里咯噔一下,放下小丫鬟向那个屋子跑。未跑两步就赶上两个保镖将他按住,重重跪到地上。

        身后忽有明晃晃的灯亮起,数十名丫鬟手里举着高高宫仗灯自两仪走出,后院瞬间恍如白日。两个壮汉用铁钩穿着哑妇琵琶骨,将人一路血淋淋的拖到院中央。

        浑身已没人样的哑妇被吊挂在竖起的木架子上,奄奄一息。

        “不要,放开她~”青迁悲惧交加中一阵昏眩,沉重无力垂首,露出一截细长脆弱脖颈;冷清的光渡在那弯曲弧度上,泛着瓷白光晕。

        老鸨抬起青迁下巴,恶趣味问道:“她出卖了你,又出卖了我。我们该连起手来好好惩罚她才是,你还为她求情?”

        青迁虚弱睁开眼,眸底有潮湿红意:“这难道不是你逼的!”

        姥姥像是看到好笑事情:“我自二十岁执掌剪香楼,已六十余载。靠的就是没有人敢忤逆我。也从未看的起谁,除了你这张脸。所以和你说的做的,至今已给足面子,而我也不能不给自己面子不是。”

        她挥舞拐杖,倏的将青迁抛到了半空,业火寒冰凝成的火镣层层将他捆缚。然后拐杖脱手飞出,径直洞穿了哑妇的腹部。

        “可恶!”青迁咬牙,牙缝里沁出丝丝血渍,胸腔里陡生的陌生恨意撕碎了最后一点与世无争的淡雅。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人世。你这副近罪的皮囊注定了任人宰割,除了徒劳无用的痛苦愤恨,一无是处!”老鸨残忍嘲讽着,重新接过一把刀,一步步走向昏死过去的哑妇。

        “……一无是处。”青迁眼底潮红终于化成泪,那种早已根生心内的绝望无力感,层层累叠,终于将他逼死在窒息的自厌自弃,“求你,放过她。无论让我做什么,都答应你。”这罪孽皮囊,还有什么值得放不下的。

        因为巫锥,婆婆被村民排斥直至自残;护身符异变灾难,雁初生死凶险,琴言扭曲嫉恨,哑妇挣扎入恶……,在他短暂的人生里,有限接触的这些人似乎都没有善终,像某种诅咒,相遇成了一种厄运。

        那是他看似疏离冷漠的淡雅里,从不被人知的自恨和恐惧,有朝一日终将破土而出。

        老鸨一刀刀捅向哑妇,皮肉撕裂的血溅声,雷鼓般敲打着青迁耳膜,连哑妇嘶声痛喊都渐渐听不清了……

        厄运诅咒像催命符一点点将他逼入绝境,在心底一浪盖过一浪的烦躁痛苦中,又生出了自厌的愤恨,那愤恨和着血腥味,狰狞着像撕裂他最后神智。

        业火化成蛇钻入皮/肉,黑色鬼痕在雪白肌肤上蜿蜒丛生,触目惊心,火寒犹如凌迟酷刑,青迁嘴角破开了一条血河,在痛苦挣扎中摇掉了髻簪,一头柔软青丝如朦胧雾帐,飞散开来。

        随着业火悉数埋入青迁体内,老鸨停止了残杀,终于心满意足:“呵呵,还是这个法子有用,不枉我费了两条人命。”

        青迁瞳孔扩到极致,浓密睫羽粘满星点泪珠,他仰面悬浮着,在剧痛中眼前一阵阵发黑,已到了昏厥极限。

        姥姥老狗似得凑过来嗅着他脸:“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又是哑巴贱/人配合我演的一场好戏,你还会这么愧疚吗?可是一切都晚了。”

        青迁睫羽剧颤,泪珠簌簌落下,而那老鸨继续刺激着:“我向来让人死的明白:知道吗?这两个贱/人的死就是为你准备的。因为业火寒冰先前不知为何进不了你体/内,所以才浮在外面结成冰。”

        “融入不了,就掌控不了封印的破解之力,我又怎能卖出好价。啧啧,谁曾想到你竟是个纯善无暇的雏,丝毫鬼魂怨气都沁不进去。我只能逼出你痛苦愤恨,而这些正是业火最好引子。”

        业火鬼怨之气过透他全身沁透了血晶锁,没过多久,那锁就啪的从中间裂开,碎成两半掉到了地上。

        姥姥弯腰将碎片捡起,端详着颇为感触:“知道为什么世间曾有那么多的‘女儿锁’最终没有留存下来吗?那是因为‘女儿锁’解封同时就会消失。”

        “而现在这锁虽破犹存,意味着封印永远都没解开的机会了。所以破你一次处/子身,情人锁的封印之力就会自行复原一次。”姥姥捏住青迁下巴,强迫他侧过脸对视,“谢谢香零落啊,你将是最干净的也是最脏的,剪香楼有史以来身价最昂贵的宝物!我要用你钓来整个空河的金山银山。”姥姥扬天大笑。

        “疯子。我一个男子谈什么处子身?”青迁咬牙恨道。

        “雏啊,你是真不懂□□。男子初夜,怎么说呢……”姥姥附耳坏笑,“那种堪称惨烈的床事,对于老色鬼而言不但深谙其道还喜闻乐见。若没有情人锁的复原之力,你这样的货色岂不一次就被玩死了。何况,还能每次复原到让那些饿鬼发疯的雏样。”

        “恨吗?只能怨你生了张‘天妒人嫉’的脸,这就是命!有恨的功夫,不如与那贱/妇好好道别一下。”姥姥一掌将青迁击了出去。

        破月映着一地血泊,已经没人形的哑妇血肉模糊的粘在石板上,青迁喘息许久才攒了些气力靠前,颤抖着伸出手又无从下手,眼前的人已经拿不上块了。

        他无力捂住双眼,终于痛哭失声:那一刻恨极了自己,那种无能挫败感,让他束手无策。

        哑妇急促倒着气,已近弥留:“对……不起,你该恨我。”

        “恨?”青迁放下手,露出泪涟涟的眼睛,“恨一个为了女儿舍命枉死的母亲吗?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哑妇松开手,掌心两截细小手指:“樱子的手指,我不死,不帮她逼你,樱子就得死……”

        “原谅我又骗了你,我就是不想做自己父母那样的人。谢谢你的恩情,来世再报了。”哑妇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手臂重重摔倒地上,那两截断指滚出了极远。

        青迁将手指捡回,放回她手里,低声道:“我原谅了。因为我有个如你般的婆婆。”

        唯有深切的爱子之心,方不惧生死!所以,他理解哑妇的痛苦无奈。虽有怨,但无恨。

        何况,如果不是遇到自己,这个女人无论以细作还是奴才的身份,至少还活着,还偶尔能享受见到女儿的天伦之乐。

        青迁内心已然无法平静:那份强撑的无争在这险恶人世不堪一击。医者仁心,终究是徒劳无用的。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青迁握着哑妇的手抵在眉间压抑嘶喊。

        “妖孽!”巫锥填满黑芒瞳孔,狰狞诅咒历历在目。为此,婆婆付出了一生代价。

        眉心有炫目的光华丝丝闪现,透过指缝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那是什么?”有人惊呼出口。姥姥急忙,一圈人迅速将青迁围拢。

        青迁微微仰首,眉心霜华如水倾泻,勾勒出完美无缺侧颜,那柔和眉眼一朝敛收压低,竟透出格外凌锐逼人的气势!

        他侧目睥睨靠近的恶徒,嘴角微提,如霜凌破开春色,纯澈心里生出从未有过的杀意。是的,杀意。那种和食灵林里惊慌失措的躁动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摇晃着站起来,有什么似乎要挣脱躯壳限制挣脱而出,却又有一股诡力在强力拉扯着:不行,还不到时候!

        博弈从内到外的拉锯撕扯着他,昏眩恶心,眉心溢出的灵潮飞聚在掌心,光痕如刃,手指甚至能触到了冰冷的锋利。

        眉心灵潮忽涨忽消,虚弱身子再也撑不住,猝然倒地!仰面倒下时,还无由期许:如果和雁初一样强大,就能替你报仇了……。

        掌心灵潮抖动似乎响应主人心愿,骤然爆裂成万千剑影,四周恶徒们惨呼都未出口,便在穿胸而过的剑气里已魂飞魄;生死一线间姥姥招来数人挡在身前垫背,但还是一口老血喷在半空,被飞击进了前厅。

        护身符,光怪陆离的巨大冰簇上,隔空悬浮的冰晶又‘咔嚓’一声又裂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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