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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有些脏污的厚厚帘布掀开,  光从缝隙中泻进去。小女孩掀开帘子,疑惑地转头看向站在院子里的两人。

        他们没有进大堂,并刻意站看不到房门的位置。尽管如此,  黎恪依旧下意识移开眼睛,以免自己被厉鬼注视。

        小女孩冲房间里的人说了句什么,  黎恪听不懂,大概是在叫房间里的人,他想起姜遗光说的白发寿衣老太太,心不由得一紧。

        “怎么样?还好吗?”黎恪低声问。

        姜遗光整张脸白得不像话,他忽地甩开黎恪,  往前踏出一步。

        脑海里,  从床上爬起来,四肢反折如长腿蜘蛛的老妇人缓慢往前爬动,  长长白发落下一两缕,  耷在腮边,  犹如蛛丝。

        小房间里堆了许多杂物,好几个旧木箱摞在一起,小窗户钉着木条封死了,地上灰尘厚重,  不知有多久没打扫过。

        眼前景象不变,小女孩掀开帘子,疑惑地看着他。房间里没有动静。

        是幻象,还是真实?

        眼见不一定为真,幻象有可能就是现实。

        脑海里“看见”的老妇人,  和眼前看见的小女孩……

        姜遗光的头更痛了。

        老妇人已经爬到了地上,往房门口爬来,眼睛瞪得老大,  可她面上淡笑,竟有几分安详的意味。

        小女孩依旧打开门帘,冲两人问了句什么。然而黎恪听不懂,姜遗光已经头痛到几乎听不清对方的问话。他用力扎自己一针,可脑海里的剧痛覆盖住全身,叫针扎的部位也麻木了起来。

        老妇人爬到了门口……

        他往后退了几步,转头问黎恪:“你能看见吗?”

        黎恪摇头:“我只能看见那个女娃娃站在门口。”

        “那么,它是冲我来的。”姜遗光的声音很微弱,再度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打帘子的女孩。

        幻象和目光所见不断交叠、重合,眼前景象濒临破碎,像两张画撕碎后又胡乱拼在一起。

        “我先走,你可以留下。”

        老妇人的一只手伸到门边时,自灵魂深处涌起的悸动与寒意将少年完全笼罩住,他意识到,一旦再次被它注视到,自己就一定会死。

        姜遗光丢下这句话,毫不犹豫地转身奔出门去,身形迅疾如风。

        黎恪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消失了。

        “贵人?”小女孩疑惑不解,怎么那个人突然就跑了?

        黎恪定定神,示意小女孩噤声,而后往院里树边靠了靠。

        据说,榆树属阳,能克百鬼,有去阴生阳功效,虽不大可信,不过聊胜于无。姜遗光看见的红寿衣老妇人应当是追他去了,只要他自己小心些,就不会被盯上。

        小女孩顺从地站在那里没动,没说话。

        她手中一直掀起的门帘忽然微微颤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

        黎恪瞬间转身面向榆树,并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跳得很快,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睁眼。黎恪感觉到,里屋有个极为恐怖的东西出来,它还在慢慢向自己靠近,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不能睁眼,不能动。

        不能让它发现自己。

        它是什么?为什么里正家中会有这些东西?

        黎恪听到了有点奇怪的声响,一开始他以为是榆树叶的沙沙声,后面感觉不太像,那更像是某种不知明的生灵在地面拖着身体爬行发出的响动。

        它从背后看着自己,看了很久。

        黎恪整个人站成了一根木头,一动不动,然后,他察觉到那个东西更接近了,有类似于头发一样的东西垂在脸颊边,被风吹动,被挠的地方有些发痒。

        可他依旧不能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古怪的、浑身紧绷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贵人?”他再度听到了小女孩的声音,感觉衣角被人扯动。

        黎恪低下头看去。

        小女孩怯怯松开手,仰头看他。

        他这才发觉,自己背后都被冷汗浸透了,湿冷地黏在背后,格外不适。

        鬼没有盯上自己。

        它去追姜遗光了。

        黎恪站在原地,很深很深地叹了口气。

        他并非全然无情,若非必要,他也不想手上沾着人命。但现在看来……死劫最危难当头还没到,他们现在对如何破局毫无头绪。

        在这之前,要是姜遗光被杀死,下一个,就是自己。而恶鬼有多么可怕,没有人不了解。

        论交情也好、立场也好,他必须选择姜遗光。所以,他只能选择杀其他人。

        不要怪我,如果你们是我,你们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黎恪又给了小女孩二钱银子,指指那上被门帘遮住的门框,再度示意让她打开。

        小女孩不明所以,白花花银两在她眼前一晃,还是去了。

        这回,黎恪走了进来,站在离门口不远处,慢慢地,一点点扭头看向房内。

        姜遗光所说的什么白发老妇人、大红寿衣,通通没有。床上躺着个枯瘦到皮包骨的老人,她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花白头发稀疏,薄被盖在她身上也毫无起伏。

        她应当是吃过饭不久睡下了,眼睛紧闭着,狭小昏暗的房间只有侧边顶上一扇小窗户透进些光。一股奇怪难闻的臭味从房间里传出来。

        小女孩问他:“贵人,还要看什么吗?”

        黎恪没听懂,不妨碍他把钱塞进小女孩手中,转身离开。

        ……

        姜遗光在村里胡乱地走。

        他的头依旧在痛,但比之前好很多。

        只是,他眼前仍旧会出现那老妇人的幻象。

        老妇人从家里追了出来,肚腹朝上,四肢反折着爬行,它的速度起初很慢,手脚和普通老人一般不灵便,到最后渐渐快起来。

        姜遗光无论跑到哪里,那老妇人都能不断接近他。

        越接近,他的头就会越痛。

        姜遗光必须不断跑,一刻不停,否则,他很快就会被老妇人追上。他步伐匆匆,边跑边去寻其他几人。

        即便暴露也无所谓了,他想。

        村里路面杂草丛生,姜遗光专门往草地稀疏的地方去,那儿被踩踏多了草才长得少。可是这石头村里满打满算也就二百来人,绝大多数妇孺都在家中做吃食,小孩坐在门口玩,看见他匆匆跑过,也只往门槛里缩了缩身子。

        他绕了一个大圈,往村口跑去。

        ……

        镜外,兰庭山。

        羽林军仍旧镇守在山下,不许任何人过。所有人皆以布巾遮面,头戴斗笠,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不让那些东西碰到自己。

        是的,大火烧山后飘出的灰烬,被风一吹,就能将人的皮肉都融下来。

        不止李大一人中招,先前围在山下哭泣、跪拜的那些人被吹了二十来个,哭着哭着一抹脸,发觉自己的脸没了,抹脸的手的五个指头也跟着融成肉块,一个个都发了疯,乱跑乱叫时,全部被羽林军当场射杀。

        羽林军对外宣称有反贼逃进了山里意图谋反,还杀了不少老百姓。这下叫大伙儿都不敢去兰庭山边上祭拜了,生怕自己要么被反贼杀了,要么当做反贼同伙抓起来。

        营帐外,地上铺了二十来具死状诡异的尸体,黑布遮得严实,还拿石头压牢边角以免被风吹起。

        那些死人的家里人来了不少,跪地哭着喊着想给自家人收殓尸骨,可这样的尸体怎么能放出去?真叫他们看见,麻烦就大了。

        羽林军之中也不过十来人知道内里详情,个个都明白这不能往外说,领头的副指挥使据说请来了“高人”,可拿高人上山都大半天了,也没见好,吹来的灰反而更多了,厚厚地堆在地上,吹得营帐外也裹了层黑厚的泥。

        一些人心里不免发慌。

        那位高人该不会也……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高人没下来前,他们就不能上去,只能在山下等。要是过一日还没下来,就需再去请几人来。

        一群人等到了第二日子时,山上陡然刮起一阵大风,呼呼地简直要把营帐都给掀翻。

        但这一回,吹下来的风里再没有了灰烬,而是带着正常的大火烧山后的焦糊气息。

        大风吹开地上压黑布的石块,露出底下尸体被融抹掉的一张张奇怪可怖的脸。又吹开一两个羽林军牢牢盖在脸上的斗笠,往他们脸上擦去。

        什么事也没有。

        就连笼罩在山头的阴云似乎都散开了,点点星光毫不遮掩地往下照,夜空明净。

        副使不由得大喜过望——果然,黎恪解决了那事。

        只是现在天色已晚,黎先生即便收了鬼,想必也筋疲力尽。副使便点了十人,叫他们抬着小轿上山去寻,务必把黎先生请下来。

        那十人得命,架起一台小轿往山上去。

        ……

        黎家,蕙娘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知晓夫君有心事瞒着自己,今日说去会好友,也不知是去作甚。可观黎郎言行,他向来坦荡荡大丈夫举止,不屑掩饰,他不会在外狎妓作乐。

        他在做什么呢?

        他的那些银两,又是从哪儿来的?

        乔儿翻个身,撞到了墙,哇哇大哭。蕙娘连忙去哄,可乔儿这回哭得不依不饶,怎么也停不下来,很快就把祖母吵醒了。

        阿嬷人好,从来不说她重话,只是从那屋里传来的咳嗽声也跟乔儿的哭闹一样止也止不住。蕙娘不禁心里酸涩,忙哄着把乔儿拍睡,又匆匆下床去了祖母屋里侍奉。

        老人靠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蕙娘给她拍背倒水。院里,丫鬟揉着眼睛给小炉子生起火,炖了一小盅梨子,清甜的香气往里飘。

        “阿嬷,我炖了梨汁,喝一点。”蕙娘把人扶起来,腰后垫了个软枕。老人浑身无力,被她扶坐起来,汤匙送到嘴边也不想喝,摇头推拒。

        “我……我……”

        “阿嬷,您想说什么?”蕙娘凑近了听。

        老太太常年嗓子里卡痰,声音嘶哑,喘不上气来,蕙娘亲自给她拍背吸痰,这才叫老太太顺了些气。

        “我梦见……我梦见……”

        “梦见什么?阿嬷你梦魇了吗?”蕙娘更急。

        老人摇摇头,浊泪满腮。

        “我梦见虎头了,我梦见虎头出事了……”虎头是黎恪的小名,自他入学后,家里人很少再用这个名字叫他,今日也是情急才忘了。

        “虎头出事了……他被关起来了。”老太老泪纵横,拼命去捶自己不争气的腿,“他被关着,有人要害他……”

        一席话叫蕙娘不禁心惊肉跳,连忙去哄,好不容易哄睡下,里屋又传来乔儿的哭声。

        梦亦有灵。阿嬷和乔儿今天反常,夫君今天没回来,该不会真的是……呸呸呸,一定不是,一定不是,过两天就归家了,一定不是……

        蕙娘一夜心悸难眠。

        第二日,蕙娘让丫鬟看好乔儿,自己往街上去。

        家里买了三个下人,一个专门服侍老太太的,一个服侍公公的,还有一个做些杂活帮厨,今日托人捎口信来说自己病重起不来身,蕙娘只好自己往街上去买菜。

        穿过一条路口,正要往里去,蕙娘就瞧见长道尽头远远走来的一条送葬队伍,顿觉晦气。

        一队人披麻戴孝,头上扎白巾,撑起了白色的幡子,素白布条飘飘摇摇。蕙娘站在路边避了避,心说等会儿还要买些柚子叶驱邪。

        她站在路边,将一旁同样躲避的行人的话听进耳中。

        “这又是哪家的?好气派。”

        “听说又是方家,就住城东的那个。”

        “怎么又是他们?这都第几个了?该不会是撞邪了?”

        “嘘……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

        蕙娘听得心里不安,往边上又走几步,约摸是心里太慌了,她只觉得那群人从自己身边经过时,身上都带着无尽的寒意。

        八个力士抬棺,漆黑庞大的棺材从蕙娘身边缓缓经过。

        蕙娘隐约听到了棺材里传来的抓挠声。

        听错了?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二更,爱你们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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