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八）往者不谏（下）
刘娥试探道：“听人说她是水犹寒，还杀害了——国舅。”
“不，不！”紫云忙跪下恳切道，“我的妹妹我知道，她绝不是水犹寒，也不是杀害国舅的凶手。”
刘娥若有所思，她扶起紫云。根据之前的所作所为，刘娥更倾向于杀手凤凰是辽国的细作。至于为何潜入南清宫，冒充紫冰，虽还未分明，可以肯定的是动机不纯。
刘娥打算静待她露出狐狸尾巴，就轻轻拍了拍紫云的手背说：“四嫂，咱们家的哪儿还是自己个的事啊？你们可要当心啊。就像这过继孩子的事，哪是你我说了算的？舍得舍不得都得以大宋江山为重。四嫂，你说是吗？”
“皇后说的是。”
回到南清宫，紫云忙对八王讲了此事，道：“好几个王妃，她就留了我一个。想来不是无的放矢。所以我让她觉得咱们家不愿意。”
“夫人，你做得好！”
“还有，她直截了当地说了紫冰是水犹寒的事。”紫云抓住胸口的衣襟道，“她不会要为国舅报仇，把紫冰给……”
“紫冰暂时还不会有事，这个咱们慢慢想办法……眼前桢儿才是大事。”
紫云颇有些感叹：“这么些年担惊受怕，盼的不就是这一天吗？可桢儿一旦走了，我还真是舍不得。”
八王也怅然若失，环着紫云的肩膀说：“是啊。可他终归是要回归本源的，咱们也算尽心了。”
紫云见八王虽然说的轻松分明，心里还是惆怅，就玩笑说：“在咱们南清宫真是常年都过秋天。”
“什么？”
“人不常说‘多事之秋’嘛。”
两人苦中作乐地相视笑笑。
往后的几日，皇上要过继儿子的事，在南清宫已经不是秘密。麟儿还特地跑到紫冰那儿问：“姨妈，听说皇上皇后要在我们中间选一个当太子，你说会是谁？”
“那你想是谁？”紫冰反问。
“管他是谁，反正我不想去！”
“你不想将来做皇帝？”紫冰试探。
“不想！我想做个好王爷，为民做主！”
紫冰心里很欣慰，依然不动声色：“如果一个现在不如你的弟弟去做皇帝，你心里舒服吗？”
“这正好，他做得不好将来我可以指正他。我爹就是这样！”麟儿越说越神气，“最好是桢儿和麒儿。别人，我说了也不听……”
麟儿说的紫冰忍不住笑出来。麟儿似乎更得意了——自从病好以后，紫冰虽不悲戚，却凡事不动心不动容。八王夫妇特地嘱咐麟儿兄弟多找姨妈玩玩，逗逗乐。
麟儿跟紫冰说笑着，茱萸来了。紫冰见茱萸拿着一个红布包的小盒子放在桌上，问：“什么好东西？”
茱萸边打开边说：“送给姑娘的。”
打开是一对玉佩。麟儿拿起一个瞧瞧，道：“姨妈，是大雁。”
“这是？”
茱萸还没听说前几日云龙揭破花溪草一事，只知道紫冰接受了惟吉的玉佩。她笑道：“我听姐姐说，姑娘快要大喜了。这是我和拙夫的一点心意。”
紫冰见是一对大雁，想起来多年前绣着大雁的荷包，眼神暗了一暗。又听见茱萸说起大喜，她拿起玉佩看了看道：“这对儿玉佩得几十两银子吧，你家哪有那么多闲钱？”
“姑娘放心，钱是姐姐给的。”
紫冰把盒子合上，推给茱萸：“拿回去退了。我用不着。”
茱萸的手尴尬地架在桌上，不知所措。连麟儿都闭嘴不再说笑，准备溜出去。
紫冰道：“麟儿，你顺道把红豆叫来。”
麟儿应声而去。
紫冰对茱萸道：“你别在意。我原本就不喜欢这些东西。”
茱萸忙笑笑：“姑娘，我们就是想……”
“心意我领了。”紫冰又轻轻拍拍盒子，问道：“你姐姐，没想着什么时候成个家？”
“我也是这么催她。眼前倒有个合适的人。”闲话家常，茱萸也放松起来。
“祾瑞？”
“姑娘也瞧出来了？”茱萸笑道，“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正说着，红豆到了。红豆跟紫冰不熟，有些拘束。
紫冰示意她坐下，问：“你的伤好全了吗？”
“差不多好了。”
“差不多可不行。本来还有个事想让你去做呢。”紫冰说的随意，“没事儿，你再养养。”
“姑娘，我没事的。”
紫冰给姐妹俩添了茶，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换个人好了。”
红豆心里明白，从紫冰嘴里说出来的，绝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她追问道：“姑娘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的。”
“到时候再说吧。来，喝茶——”
没过几天，宫里就传话说：宗正寺让候选的皇子们斋戒静修，随时等候皇上的召见。若是要正儿八经地斋戒，皇子们能去的地方也就大相国寺、天庆观和玉清昭应宫三处。
大相国寺是皇家佛寺。当今皇上沉迷道教，又兴建了官方的道观——天庆观。由于兴建时，官中没有合适的土地，又不能占用百姓的宅第，天庆观竟然建在了京城的首府衙门开封府内。因此，建制规模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天庆观在汴梁城中知名的佛寺道观中，是最小的。
所以后来，皇上才要一心兴建玉清昭应宫。玉清昭应宫虽然还没正式使用，但主体工程已经建好，又加上皇上才亲临过那里，应该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清修之地。
南清宫的三个孩子都在候选之列。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会降临哪一处。八王忖度着该让三个孩子去不同的地方。毕竟让皇上第一个见到的孩子，胜算自然就多一些。八王找来了紫云、菊若，还有紫冰一块商量。
紫云和菊若都是做娘的，操心的是孩子们单独住宿适应不适应。想着根据孩子们的性格分派到不同的地方。
“紫冰怎么说？”八王撇开紫云二人问道。
“既然姐姐她们那么不放心，就让祺瑞他们几个分开跟着吧。”紫冰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两个人跟一个。”
“姐姐，人手不够啊。”菊若担心道。
“还有那个红豆，再说不是还有我吗？”
听紫冰这样说，紫云菊若都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直说：“这样好，这样好！”
说话叫了祺瑞、红豆等人来。八王没有向几人说明情况，就问紫冰道：“紫冰，你看看怎么分？”
紫冰兀自摆动了几下手指，冲着几个人说：“禧瑞、红豆你两个跟着麟儿去天庆寺，祺瑞、福瑞跟着桢儿去大相国寺。玉清昭应宫在城外，又没完全建好，我和祾瑞跟麒儿去。”
八王点点头，又嘱咐道：“上次村民闹事，玉清昭应宫的围墙被扒开了。你和祾瑞多操点心。”
祾瑞拱手道：“属下自当尽心！”
“那各自准备吧。”
这样的安排看起来很妥当，红豆却不以为然。若说南清宫最想让选中做太子的，红豆觉得是桢儿。虽然她没有确切的证据，却总是隐隐地觉得桢儿的身份有些蹊跷。当年在麒儿出生前，她似乎就听到过婴儿的啼哭。最近结合莲花庵的事件，还有旁人的挑唆，红豆更加怀疑桢儿的身份。
红豆认为紫冰身边的一定是八王最重视的候选人。那紫冰身边应该不是不温不火的麒儿。又加上八王最信任的护卫祺瑞在桢儿身边……她以为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便于暗中调换。
红豆拿定主意，一天晚上跑到玉清昭应宫找祾瑞打听消息。没成想遇到紫冰匆匆赶来找祾瑞：“快！麒儿不见了！”
即使匆忙间，紫冰还是一眼看出不同，问：“红豆怎么来了？”
“哦，”红豆搪塞道，“是祺瑞大哥让我来问问有什么事吗？”
“没有，回去吧。”
“我跟姑娘一起去找找吧？”
“不用了。”
不顾紫冰的拒绝，红豆还是跟着祾瑞一道，尾随而去。好在麒儿走的并不远，远远地看到一个小身影在围墙外的树林里追几只萤火虫。
听见麒儿应声，紫冰停下脚步再次回头吩咐：“没事了。红豆，你回去吧。”
“是。”紫冰不让红豆近身，更加重了红豆的怀疑。为了不引起紫冰的怀疑，她打算改日再来。
时机不难等。第二天晚间，有个脸生的太监来玉清昭应宫传旨，让麒儿单独去小树林面圣。紫冰就让祾瑞跟着麒儿一道去。谁知到了小树林去空无一人。祾瑞带着麒儿正在纳闷，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两个人困住了。
藏在树上的祺瑞看此情景，正准备出手相救，一把被紫冰拉住。见紫冰不许，祺瑞特地挣扎了几下，试图告诉紫冰救人刻不容缓。紫冰压低声音道：“是鱼，是饵，还不清楚，等等。”
果不其然，红豆从一棵树上跳下来。
祾瑞忙叫道：“红豆，快，救我们。”
红豆没有理会，问那个传旨的太监：“人呢？”
“首领没来，让我把人带走。”
红豆不屑地嗤笑道：“就算这是城外，以你的能力能走多远？”
“首领早有安排。”那太监模样的人一挥手，树上下来十来个人。“带走——”
十来个人说着就上来拉网里的人。祾瑞大吼：“你们干什么？红豆，红豆你在做什么？”
众人不答话，只是拉着祾瑞和麒儿走。刚走出几米远，树上飞下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割了几个人的喉。随着几个人的倒下，旁人警醒起来，拔刀开始搏杀。
趁着歹人无暇顾及，麒儿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割破了网绳跑了出来。红豆一看，便过来帮手。
祾瑞大吼：“红豆，别干傻事！”
红豆哪里会听？
紫冰大吼一声：“别做梦了，还以为你能当将军夫人呢？”
红豆的手明显一抖。
紫冰顺手又解决了几个歹人，大声道：“萧唤风已经死了！”
趁着红豆停手的空隙，麒儿把短刀插入了红豆的身体。双重的震惊，让红豆凄惨地大叫一声，指着麒儿：“你——”
祾瑞惊诧地扶住红豆，哀求道：“红豆，快，快给姑娘认个错啊！”
紫冰和祺瑞已经收拾了所有的歹人，款款地走过来。紫冰瞧着红豆淡淡地说了句：“你猜错了，他不是桢儿！当然，也不是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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