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浩然经

　　
肉掌击打在墨色光盾之上，自掌盾相接之处，漾出一圈威势骇人的气浪，惊得浮游在彩云间江水浅层的鱼儿纷纷跃出水面，更有甚者直接被拍到了江岸上。
一条幻鳍鱼被拍到了岸上，落在了梅卿青一行人的脚边。
“先生，你看！”，梅卿青说道。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那条幻鳍鱼的体内又涌出了灰褐色的灵纹气雾。那灵纹气雾如法炮制，短短的三息时间，就吸干了幻鳍鱼的生命力。
就在这灰褐色的灵纹气雾要没入彩云间的滚滚江水之时，宋观镜伸出毛茸茸的手掌朝那道灰褐色灵纹气雾一招，口中喝道，“定！”
那灰褐色灵纹气雾似乎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束缚住了一般，竟然无法向前移动半分。
众人都看向宋观镜，显然是被这一手惊到。
松鹤老人赞道，“先前太渊那名修士虽然与老夫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老夫我也没有把握留下他。这道灰褐色雾气分明就是太渊之物，品级自然是比不上先前。但太渊之物最是难缠，没想到宋小子你还有这一手。”
宋观镜微微一笑，说道，“松鹤老头，你就一个劲地捧杀我。先前那名太渊界修士，分明就是你不想留。”
松鹤老人说道，“你宋小子倒是灵精得很。那名太渊修士，老夫还没放在眼里，不过是炮灰罢了。只是眼下这彩云间出现了这些太渊之物，若是不加以驱除，恐怕这彩云间以后就要改名为‘彩渊间’了。”
宋观镜知晓松鹤老人所言不虚。他双指一弹，只见其指尖冒起了一团紫火，而后向那道被定住的灵纹气雾一指，紫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入了灰雾之中。
一息之后，只见那团灰雾竟然兀自燃烧了起来，还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是甲壳被烧焦之后发出的声响。
“这是……”，梅卿青说道，“先生，这是‘太渊甲’。”
宋观镜说道，“不错。这是太渊中的一种虫子，名为太渊甲。当年太渊席卷我天藏之时，太渊甲掠去无数生灵的生命力。这种太渊甲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可以附着在其他生灵之中。”
紫翊、松鹤老人二人自然也认出了这些被宋观镜用‘浩然紫火’烧成飞灰的太渊甲。
松鹤老人说道，“看来太渊的触手已经朝着天藏界各地蔓延了。”
老人的脸上终究是隐隐显现出一抹忧色。
“此间事了，我要回松鹤仙岭一趟。”
紫翊说道，“师兄，那我与松鹤前辈先前凝练功体之时见到的灰褐色灵蕴也是太渊甲？学宫典籍之中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记载，难道这太渊甲还能侵入修士的功体不成？”
还未等宋观镜应答，松鹤老人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这太渊甲乃是太渊气所化。太渊气则对于太渊之中的生灵来人如同我天藏界的灵气一般普通，但太渊气对我天藏界生灵却有很大的杀伤力，侵入你我功体的灰褐色灵蕴应当是太渊气。距上一次太渊出世已去千年，紫丫头那是你还未入仙道，对这些过往辛秘自然是不清楚的。太渊气进入天藏界后，便会融于灵气之中，你我凝练功体自然要吸收大量的灵气，如此也一并将丝丝缕缕的太渊气汇集在了一起。”
此时，梅卿青指着彩云间江心，说道。
“先生，彩云间中央的那头异兽的皮表之上似乎氤氲着太渊甲！”
众人循着梅卿青所指的方向看去。
“不错”，宋观镜说道，“看来在彩云间潜修的异兽大多数都被太渊甲附着了。”
就在宋观镜准备携着众人横渡彩云间之时，一道青灰色的影子从二人头顶掠下，停在了宋观镜的肩上。
这道青灰色的影子乃是一头较为壮硕的海东青，是宋观镜从前游历凡间之时遇上的，便带到了祁阳山来。常年经受浓郁灵气的滋养，除去骨骼的增大以及肉身的强壮，海东青变得颇具灵性，平素在上渊学宫之中替学宫的先生们传送消息。
只见海东青伸起前爪，在虚空中一画。一副淡金色的书卷在爪尖所点处缓缓呈现出来。
“临敌，速归。”
宋观镜看了书卷的内容之后，心下便有了思量。
“紫翊师妹，你留在此地，照顾卿青和辞渊。”
紫翊点头说道，“好。”
“松鹤老头，和我去一趟上渊学宫，宫中出了些变故。”
话音刚落下，宋观镜身形就逐渐消散，融入虚空之中。他已将《扶摇渡》修到极其高深的境界。
松鹤老人见宋观镜已经没了踪影，口中喃喃道，“这宋小子跑得倒快。紫丫头，看好我这便宜徒儿，老夫随宋小子去山上瞧瞧。”
说罢，松鹤老人化作一片淡青色叶子随风扶摇而上，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待到松鹤老人与宋观镜走后，梅卿青说道，“师姑，我们去与陆师弟汇合吧。”
紫翊点了点头。二人联袂朝彩云间江心飞去。
且说彩云间江心，虞北的渔船上。
崇灵一脸凝重之色。凭借着墨云剑上篆刻的防御灵纹幻化出来的盾形光幕在面前异兽的如大山般倾轧而来的磅礴肉掌的拍击之下，已是有无数道裂纹蔓延，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瞬就会破碎。
“你是何修为？”，崇灵喝道。
“清风境。”
“快走！”
清风境已经可以“御灵”，可以凭借着周身凝聚的灵气在江面上腾飞。
虞北的脸上有几分犹豫，“可我的船。”
“走！”
一声嘶吼响起！
崇灵话音还未落下，小舟上方又是落下一掌！
墨色的盾形光幕应声碎裂。
虞北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跃出了小舟。在彩云间溢满灵气的江面之上腾飞了三十丈之后便耗尽了体内灵力一头扎进了水里，只得被江水没了半个身子，朝江边游去。
眼看着那巨大的肉掌要将崇灵以及他身下的小舟盖入江中，崇灵挥动手中的墨云剑斩出一道墨色流刃，凭借着反冲力以一种以及微妙的姿态在越发逼仄的空间中滑到了半空。
崇灵定了定心神，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参加墨云军已有了十个年头，可从未经历过如此凶险的一幕。
“这异兽周身的灰褐色灵纹是怎么回事？”
崇灵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墨云军中有专门记载彩云间中异兽妖灵的部门，作为墨云军小队的队长，崇灵自然查阅了许多资料。可在他认知之中，没有一种异兽的皮表上有这种奇怪的灰褐色灵纹。
“看来回去要将此事告诉大统领”，崇灵心想道。
就在此时，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
“队长，小心！”，在空中仍然在提供火力压制的墨云军甲士齐齐喝道。
只见一记“扫江尾”裹挟着庞大气浪向崇灵袭来。
崇灵本想躲避，可却提不起半分气力。
原是先前与这异兽的缠斗已经将他的灵力消耗完了。
这一击，崇灵避无可避！
眼看着巨尾就要扫到崇灵，一道淡蓝色的光华划过虚空，挡在崇灵身前。
从那道淡蓝色光华中伸出一只手掌，迎上那盖下来的巨尾。
在崇灵惊诧的目光之中，那只手掌的掌心绽放出了万千光华，沿着异兽的尾部向上蔓延，短短几息时间，异兽的巨尾之上就覆住了一层冰霜。
“这是……”，崇灵感受着周遭虚空的灵能波动，惊道，“这是第一楼的修士。”
淡蓝色光华逐渐暗淡，陆辞渊的身形从中显现了出来。
他转过身对崇灵说道，“这里交给我，你先静心调养。”
崇灵点了点头。眼前的少年观其模样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周身的灵力波动远在他之上，至少是一名第一楼的修士。
崇灵在赤炉境已经停留了五载岁月，却迟迟寻不到突破赤炉境的法门。因此，今日看到已是第一楼的陆辞渊，心中甚是羡艳。
崇灵飞身退到了稍远处，几名墨云军甲士见崇灵退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队长，你没事啊”，其中一名甲士颇为关切地说道。
崇灵摆了摆手说道，“我没有大碍，你们快点替那少年掩护。”
“好。”
几个墨云军甲士又从怀中取出了淡棕色长弓，朝不远处的庞然大物射出一道道墨色流光。
陆辞渊一身紫衫在空中迎风鼓动。
仙家风姿，一览无余。
那异兽的巨尾已被‘玄冰气’所伤，有殷红的鲜血不断地从其上渗出。
它那对铜铃般的大眼已经布满血丝，血红之中还透着灰黑。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陆辞渊心中默诵《浩然经》开章第一句，周身荡起了紫金色的灵纹。
上渊学宫中收藏了许多经卷道法，譬如宋观镜三人修炼的《扶摇渡》，抑收藏了些许佛家经典，可上渊学宫毕竟是学宫，大多数先生都是儒道出身。
所以在学宫之中，儒道最为盛行。宋观镜传授给陆辞渊的《浩然经》便是儒道经典之一，乃是昔年天藏十圣之一的文圣所著。
在天藏界底下的凡间曾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天下读书人穷尽一生所读的经卷典籍，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化作异象显现出来，形状秀丽朦胧。若是这位读书人是学识极其深厚的学究，显现出的异象便会如星汉一般灿烂。
陆辞渊此刻的状态正是如此。他周身环绕着的紫金色灵纹缓缓地升入空中，最后化作了一个不断起伏的紫金灵力漩涡。
紫金光芒自彩云间江心处向外扩散开去，一时之间，蔚为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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