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迟雪楼

　　
这一招正是苏武的老朋友传给唐铸的。苏武少时也曾见过那人施展过撼昆仑，威势远胜眼前的唐铸。不过唐铸的抬手之间颇有那人的几分神韵。
同时，苏武的胸中有一腔战意沸腾。
他也是冲向了两名墨云军甲士，顷刻之间拍出了数十道暗紫色掌劲。
二人与十几名墨云军甲士乱战在了一起，一开始还处在上风，只是打得久了，二人气力已快见底。而那些墨云军甲士却仍然不知疲倦地挥舞着墨云剑。
“唐贤侄，你快走，替我照顾好凉儿。”
苏武一掌接住那墨云剑，一脚踢在那名墨云军甲士的腹部。
苏武心里清楚，若是再拖下去，他们两个人都有饮恨于此，一个都走不掉。
“不。”
唐铸又迎上了一名墨云军甲士。可他的气力已经见底，连“撼昆仑”的起手势都做不出来了。
那墨云军甲士一剑刺来，唐铸提不起半分气机。
这一剑，他避无可避。
“唐贤侄!”
苏武惊呼一声，他本想去救，可被两名墨云军甲士缠住。
一道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柄虎头短刀刺入了唐铸身前的那名甲士的头颅之中。
冰寒的墨云剑锋离唐铸只有一尺的距离，唐铸离鬼门关也只有这一尺之遥。
又是一声破空声响起，那虎头短刀自动飞出，化作一道青墨色流光远遁，落入了一人手中。
那人身后跟着一群墨云军甲士，苏武和唐铸转头望去。
那人站在那里，不怒自威。
“是方统领，苏伯伯，我们有救了。”
救下唐铸的正是方擎。他身后还跟着几队墨云军甲士。
“所有人听令，保护民众。若遇入了魔障之甲士，一律格杀。”
此言一出，众人面露犹疑之色。但没人敢说话，毕竟一面是军令，一面是昔日袍泽，左右为难啊。
方擎又是郑重说道，声音中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势。
“这是军令。”
“是。”
随着方擎等人的加入，广场中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日的流云城可以说得上是一波三折了。
当下的慕容南面如土色。自从这梧桐树与他断了联系之后，气机就变得十分狂暴。为了压制它，慕容南耗去了大半灵气。眼下这梧桐树已隐隐有挣破压制的迹象。
“不好!”
慕容南心中一惊，这梧桐树的气机在猛涨。
另一边，林瑶带着唐雅和苏凉已到了广场边缘。
苏凉正回头张望，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苏武和唐铸的身影。
“你们快看。”
在苏凉不远处，有一个年纪与苏凉仿佛的男孩正在与一个墨云军甲士交手。
男孩的脸上混合着坚毅和稚嫩，周身光华流转，头顶有一株古松虚影。正是这道古松虚影挡下了墨云军甲士的数次砍杀。
只是时间一久，那古松虚影就暗淡了许多，小男孩面露痛苦且狰狞之色。
这男孩正是周笑尘。听说今日有“流岚祭”，周笑尘偷偷地从家若里溜了出来，却没想到生了这般变故。
“若不是流云城中禁止御空，我哪里会打得这般狼狈。要是让元雨荷那丫头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
周笑尘心下一横，掌中结印，又是一道符印打出。
与他交战的那名墨云军甲士动作笨重，吃了一记符印后，就倒在了地上。
“嘿嘿”，周笑尘得意一笑。
“小心背后!”，苏凉惊呼道。
周笑尘连忙转身，可剑锋已裹挟着磅礴黑雾向他袭来。
苏凉掐诀打出一道灵力流光，但这道灵力流光被剑锋绞碎。毕竟苏凉的修为只有清风境，在赤炉境的墨云军甲士面前只能说是“螳臂当车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光华在周笑尘身旁闪现，从中走出了一个紫裙女子。
来人正是陆辞渊的师姑，紫翊。
紫翊随意一挥，自其荷袖中射出两道紫色蛇形灵气，将那名甲士牢牢缚住。
紫翊没有想到，她的信手而为却替边上的小男孩展开了一道空旷高远的仙道画卷。
周笑尘见到紫翊来了，连忙上前，得意道。
“翊姨，我厉害吧。这些墨云军甲士怪异得很，至少有赤炉境的修为，但他们不是我的对手。等我到了赤炉境，我寻思着就连他们的统领也不是我的对手。”
紫翊弯腰刮了一下周笑尘的鼻子，笑道，“你啊，就知道贫嘴。要不我把你引荐给前几日我们遇到的那位方统领，让你和他比试比试?”
听了这话，周笑尘那张笑脸成了苦瓜脸，说道，“我可不想见那方脸。翊姨，你可别调笑我了。”
“好了，你娘亲已经等得急死了，快随我回去。”紫翊说道。
周笑尘无奈地点了点头。自前几日回到周家后，周夫人听说了彩云间的事儿，就把他看得死死的。据说周夫人还派了四名周家的家丁，像是看护稀世奇珍一般，把周笑尘的房间团团围住。奈何周笑尘太机灵，偷偷溜了出来，周夫人发现后连忙来白记糖葫芦铺子来找。正好紫翊对周笑尘甚是喜爱，便来找周笑尘了。
“翊姨，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要找梅姐姐玩。”周笑尘说道。
“等等。”
紫翊的目光停留在冒着黑雾的墨云军甲士上。
“这似乎是太渊气，难道……”
突然，一声巨响震动了整个广场。一道身影在空中掠过，其身后有数十条萦绕着腾腾黑气的藤蔓紧紧跟随！
慕容南的情况极糟。他的胸口已经添了几个血洞，周身气机紊乱不堪，若是被这些藤蔓缠住，他的性命堪忧。
在离梧桐台东边不远处的雁雀巷，巷子里有一座酒楼。迟雪楼，是流云城内享誉盛名的酒楼之一，楼内有一酒绝，名为“千里雪”。
相传某年春时，曾有一名渔翁装扮的儒士经过流云城的时候，想入这迟雪楼饮酒，却被楼前的小厮拦下。这位儒士临门作诗，传入了迟雪楼中。迟雪楼楼主出楼相迎，将这名儒士邀作上宾，并且拿出了他亲手酿的好酒来招待。
那名儒士饮酒大醉，曾留下一句诗。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
当时的迟雪楼楼主见到此篇后一时间惊为天人，便将那名儒士所喝的酒命名为“千里雪”。
此后的日子里，经常有流云城中的达官贵人来迟雪楼，只为一尝这迟雪楼的“千里雪”。
今日的迟雪楼来了两名贵客。
迟雪楼顶楼设有一处小阁，小阁内堂前挂着一块牌匾，匾上写着三个古朴的大字“凤游阁”。
外堂正站着一个白裙女子。女子颇为恭敬地侯在门外，似乎在等着内堂客人的吩咐。
“琳琅姑娘，来两盏千里雪。”内堂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千里雪作为迟雪楼的一绝，产量稀少，向来是以酌来计数的。这一酌千里雪就要三百枚飞云钱，一般人可是喝不起的。
琳琅美眸一亮，向内堂道了一声好。她声音柔糯，婉转动听。
“这堂中的两位客人怎么神神秘秘的，外公也不告诉我。”
曲琳琅一边想着，一边移着莲步来到了一间小阁前，朝着小阁内说道，“外公，楼顶的客人要两酌千里雪。”
曲琳琅话音落下后，小阁内久久没有回应。就当曲琳琅推门而入之时，她忽然感觉到两道劲气正迎面冲来。
曲琳琅反应极快。她身子向后一倾，以单脚撑地，同时双手向上一抓，似乎抓到了什么物事儿。
“外公，你又和琳琅开玩笑。”
曲琳琅朝着里屋嗔怪道，她的掌间正托着两盏白玉酒杯。
酒杯杯身四周氤氲着充沛的灵气，杯中所盛的正是让无数好酒之人梦寐以求的“千里雪”。
里屋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小琳琅，你这身法又进步了不少。快把这酒给楼上的客人送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嗯。”
曲琳琅旋身而起，站稳身子，掌中的酒杯却未洒出一滴酒水。
曲琳琅端着食案进了凤游阁，内堂中有两个身着套头黑袍的人坐着。曲琳琅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黑袍人，她心中有些疑惑，迟雪楼从未来过这般奇怪的客人。
只是等曲琳琅将食案放下后，她还没仔细观察，黑袍人便赶忙让她出去，不让她多作停留。
曲琳琅只好耐下性子，退出了凤游阁。
“这可是流云城里最好的酒，你久居山野想必是没尝过如此上乘的酒。”
一道颇为年轻的声音在凤游阁内响起。与他对坐那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声音沙哑。
“老夫曾发过誓，此生不入流云城。等到此间事了……”
老者话未说完，就被年轻人打断。
“为了一只山鬼至于吗？何况她已经死了。”
年轻人此言一出，那老者的动作突然僵住。
老者沉默，年轻人也保持着沉默。凤游阁中的空气有些安静。
良久，老者缓缓开口说道，“你不该那么说她。”老者说了一句，便伸手握住酒杯递到嘴边而后嘬了一口，朗声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年轻人无动于衷。他别过头，看向窗外。从这里可以看到梧桐台，只见梧桐台上空有黑色气雾萦绕。
“你上次送来的那些人资质太差了，这一次估计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年轻人沉吟道。
老者正要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左手却止不住的颤抖，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毕竟是一些山野村夫，资质参差不齐。”老者答道。
“罢了。”年轻人说道。借着套头风帽，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老者，问道，“你的手受伤了?”
“嗯。”
“虞家庄那边出了变故?”年轻人问道。
“不错。”那老者将自己这几天所经历之事一并说给了年轻人。
“务必要找到那个孩子，会有人来给你疗伤的。”年轻人说完后站起身，出了凤游阁。
等到年轻人出去后，老者还留在原地。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从阁外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一个黄衣老者闲庭信步走进了凤游阁。
“谢先生，有何指教。”灰袍老者向来人施了一礼。
“老夫对你们所谋之事并无兴趣，只是不解你为何如此执着。”
灰袍老者一言不发。
“罢了，老夫有一言相赠。听的得或是听不得，全随你本心。”
“请先生赐教。”
“舍得不二。”
“受教了。”灰袍人听了这话之后，又沉默片刻，起身向黄衣老者深深一拜。
“我也有一言赠与先生。”
灰袍老者走到凤游阁外堂门前，朝着站定在堂内的黄发老者说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罢，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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