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窥视
但余安知道血湖里发生的事并不是错觉，他怀里躺着的巫尧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时，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把陷入沉默的余安吹得清醒过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随后低下头看着衣服发愁。
他穿的是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深色牛仔裤，一番折腾下来，它们仍湿漉漉地黏在余安身上，随意一拧就能拧出不少水来。
余安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他对自己的身体体质有一定了解，跑体测能跑掉半条命，每年都会感冒好几回，现在又是淋雨又是穿湿衣服，后面肯定会难受一段时间。
余安想到这儿更加愁了，嘴唇宛若洁白的风信子般微微颤动，有只纤长的手伸出来按住了它。
余安一愣，看向在他腿上躺着的巫尧，巫尧似乎对他的脸很感兴趣，还在执着地去碰他，先是嘴唇，随后到达眉心的位置。
在他冰凉的手指滑过眼睫时，余安忍不住往后躲开，讶异地问：“你干嘛呀？”
“我在想象你的脸。”巫尧轻声说。
他的声音是很难听的，但在轻声说话的时候又莫名的好听起来。
余安按住他乱动的手，巫尧的手已经要滑到他的耳侧了，余安的耳朵特别敏感，被触碰后浮现出明显的红晕。
之前在黑暗里，余安还能理解巫尧的触碰，但现在太阳光那么明亮，巫尧还这么摸他，这就让余安不开心了，他小声地抱怨：“你不是有眼睛嘛。”
巫尧很坦然地说：“我看不清楚。”
余安蹙着眉毛，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巫尧长长的、密密的睫毛眨动着，手指倒映在他瞳孔里，但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余安拿不准他有没有骗人，只好收回手，试着跟他讲道理：“我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也没有比别人多个或——”
“嘘。”
巫尧打断了余安的话，他手指在眉心出打转，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最后他收回手说：“很完美。”
与蛊种的适应程度超乎寻常的完美。
这种直接的夸赞让余安抿嘴笑起来，耳垂的红晕蔓延到脸上，他不自觉地偏过头，试着转移话题：“刚刚还在下雨，现在就晴了，真是个怪天气。”
因为祂诞生失败了。
巫尧在心里嘲讽地想，表面上他若有若无地嗯了声，继续想象余安的脸庞，柔软光滑的皮肤，一双圆润可爱的眼睛，两片既薄又白但曲线优美的嘴唇。
很好看。
是我的伴生蛊，巫尧再次轻轻地触碰了下余安眉心的位置，满意地笑起来。
半身蛊是巫族特有的一种蛊，巫族人一生可以有许多伴侣，却只能有一个伴生蛊，蛊虫生则人生，蛊虫死则人死，反之亦然。
“对了，”余安想到血湖里的场景，忍不住好奇地发问：“你怎么会被绑在这儿呀？”
巫尧放下手，“我忘了。”
余安啊了一声，眉目间不自觉流露出失望的神情，脸色也越发苍白，巫尧盯着那片白色看了一会儿，随后翻身坐起来，侧过头问：“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
余安不好意思起来，努力推拒着：“不用，你穿吧。”
巫尧身上衣服看起来复杂，除开繁杂的银饰，其实也就一件白衣和白裤，脱了对他自己也不方便。
余安虽然很想换掉身上的衣服，却并不想麻烦别人，但巫尧很执着，他没等余安说完就把衣服脱下来递过去，“穿吧。”
“不用！”余安羞得满脸都是红的，音量都被逼得拔高不少。
巫尧眨眨眼，嘴里说：“从这儿走到村子要走一个上午，森林里还有毒虫，你这样不好赶路，况且湿衣服穿久了还容易感冒。”
他最怕的就是虫子了，余安闻言不由迟疑起来，视线也跟着落在巫尧的衣服上。
巫尧噙着笑意，看出了眼前人的动摇：“你先把衣服脱下来晾着，这段时间穿我的，等衣服干了，你再换就行。”
听见巫尧这么说，余安还是接过了衣服，他左右看看，“那我就去洞穴里换上吧，谢谢你。”
“没事。”巫尧说。
余安就拎着衣服往洞穴深处走，他刻意避开了阳光能照到的地方，走到一个比较偏僻阴暗的角落里脱衣服。
短袖浸满了液体，余安拎在手里都觉得沉甸甸的，他先拧干了水，随后才抛在地上，沉闷的声音传到了巫尧的耳朵里。
巫尧若有所思地转着手腕，银铃铛晃动起来，伴随着手指有规律的移动，一条黑蛇从他背后的伤口里爬出来，之后它快速沿着不起眼的角落滑向洞穴。
清脆的铃铛声把余安的目光吸引过去，洞穴是外浅里深，他又刚好藏在比较深的地方，巫尧转过头能看见他，他却只能看见巫尧的半个身子，不过哪怕如此，他也能意识到巫尧是背对着他的。
但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余安朝着周围张望，虽然光线微弱，但还是能看清洞里没有别的东西，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赶紧换好吧。”
头顶的黑蛇弯下身子，它安静地、一动不动地呆在余安的头顶，随着余安的动作越来越往下移动，几乎要碰到他细软的头发。
最后一件衣服也被余安抛到旁边，巫尧顿了下，手指缓缓地搭在腿上。
啪嗒。
余安倏地转过头，周围静寂无声，巫尧的声音从洞口传来：“换好了吗？”
“还没有！”余安慌张地回答着。
他怕巫尧转过头确认，立刻就把白衣服穿上了，由于衣服本身只是件上衣，这就导致衣服堪堪遮住他的大腿根。
巫尧听着他紧绷的声线，撑着脸笑起来，手里重新指挥起来。
接到指令的黑蛇从湿哒哒的衣服里探出身子，小豆豆眼专注地凝视着站着的人，嘴里不断吐出鲜红的蛇信子。
余安已经换好了衣服，但似乎很不好意思，耳朵红得像在滴血似的，他两只手用力地把衣服往下拽，嘴里喃喃自语：“怎么这么短啊。”
他指尖用力地发白，恨不得当场把衣服拉成长款，可惜的是，衣服质量相当好，除了使他温暖干燥的皮肤泛起红色，他想要达成的效果是一点也没实现。
黑蛇试探着往前探身子，同时快速地吞吐着蛇信子，复杂直观的气息从空气中传来，让它整条蛇都迷糊起来，冰冷的身子都变得滚烫起来。
它喜欢这个味道。
“算了。”
余安嘟囔一声，转过身朝洞口走去，脚步声惊醒了迷糊的黑蛇，它像在水中游泳般滑进巫尧的伤口里。
没等余安喊巫尧，巫尧就先转过了头，“换好了？”
余安不好意思地嗯了声，他手里的衣服还在滴水，轻柔的说话声混着水滴溜进巫尧耳朵里，给巫尧带来奇异的感受，既像是痒，又像是热。
巫尧手指忍不住敲打起腿来。
“啊，”余安忽地注意到他背后的血迹，“你这个伤口怎么办啊？要不要找点草药包上呀？”
余安一边说着，一边蹲到他背后，紧张地观察着那个伤口，伤口呈现出圆形，里面鲜红的肉大咧咧地露在空气中，能隐约看见白色的骨头。
“没事，”巫尧毫不在意地说，“这个伤口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木棍插在地上，“先把衣服挂上来吧，待会儿我们再去找点柴火烤。”
余安看着他把衣服架在木棍上，听见生火的时候，忍不住问：“这木头都是湿的，能燃起火吗？”
“可以的。”巫尧冷静地说。
毕竟他可是神明。
闻言，余安就往洞外看去，暴风雨把树木摧残一番，有大片木棍落在地上，正好方便他们了，他回过头提议：“那我们现在去捡吧，待会儿天就黑了。”
在巫尧同意后，他们二人就在周围捡起了木头，相较于手脚利落的巫尧，余安就像在摸鱼的员工。
余安倒也不是故意拖缓进度，只是他每次弯腰总有种浑身赤衤果的错觉，这就导致他捡木头捡的很慢。
而且……
余安跟巫尧对视着，片刻后忍不住说：“你为什么总跟着我呀？”
那个呀字说的又柔又轻，巫尧抱着木头呆在原地，回过神后说：“这里有很多毒虫，我怕你受伤。”
巫尧没有骗余安，这地方确实集中着大量的毒虫，但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操控着毒虫离开。
他就是单纯地想跟着余安。
余安是他的伴生蛊，巫尧完全不能忍受余安离开他的视线。
余安以为巫尧是真的来帮他的，闻言就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这样。”
巫尧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点点头。
虽然余安的进度慢，但巫尧一个人就抵两个人，他们最后还是成功赶在天黑前回到了洞穴，火也成功地亮起来。
但巫尧刚生完火，就注意到余安正绷着一张小脸，巫尧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余安埋着头挠痒，听见他声音后神情郁郁地开口：“有点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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