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人性本善
补石一直坐到了天亮才起身回去，可是在他不在的这几天，奴隶军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赫连非死了，死在奴隶军的大牢里，大牢中还有二十九个和他一样的小孩子，都是一样的死法。
赫连邕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治好的伤疤又被划开来，甚至往日干净白嫩的小脸上现在也没有一处好的，如果不是他身上带着赫连门的印记根本认不出来…
赫连邕有些僵住了，眼睛里只有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孩子，为什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老天爷，赫连邕一生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你有什么报应尽管冲着我来，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赫连邕抱着赫连非坐在阴暗潮湿的大牢里很久，一时间感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大牢里。
两次，人生中两次的大牢，带走了他最亲的人。
明明已经决定放弃报仇了，为什么还要出这样的事？
“门主，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带着少门主早些离去。”黑衣单膝跪地请求。
赫连邕没有回应，像一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门主！”黑衣有些着急。
兄弟们还在奴隶军中，虽然他们比这群人强多了，但也抵不住成千上万的人海战术啊。
“走。”赫连邕终于起身，紧紧抱着赫连非，生怕他再离开。
可是怀里的人，早已经没了气息，甚至有些僵硬。
他乖巧的样子，好像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直到把赫连非放进小小的棺材里，赫连邕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已经离开了。
时云端着清粥过来，蹲在他面前，说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赫连非，心里也有些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生前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噩梦，没有人护着，他心里该有多害怕…
“喝口粥吧，你已经两天都没吃饭了。”
赫连邕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推开她的手：“我不想吃，拿走。”
“别这样，非儿已经走了…”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赫连邕低头沉声说道。
时云心里一痛，端着碗的手指紧了紧，还是坚定地说：“我不走，你现在不从你心里走出来你就一辈子都不会走出来了。”
“随便你。”赫连邕抬眼看她，又转过身背对着她，盯着赫连非的脸庞发呆。
时云从没见过这样的赫连邕，颓废，阴沉，毫无斗志。
他准备这样看着赫连非一辈子吗？
“你听我说好不好，你先吃饭，吃完饭去找仇人报仇，非儿是被抓去祭天的，你应该去找奴隶军的破焰，而不是在这里混混度日。”
赫连邕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报仇？”
这次心里不再像以前一样痛苦了，蛊这次…竟然是支持他的。
“对啊，报仇…”
时云看他面色好转，正准备把碗递上去，突然就被赫连邕扼住了喉咙，手里的碗随之倒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前几天我不在的时候，非儿怎么离开赫连门的？”
他的眼神比以前还要可怕，时云有些喘不过来气。
“非儿是趁着半夜…从后山离开的。”
赫连邕道：“为什么？”
时云扒着他的手才感觉能呼吸，另一只手放在小腹的位置才感到安心，“他要去看他亲阿娘，那天是他阿娘的生辰。”
小蝶被他葬在山下，这样说也是有道理的。
赫连邕一怔，手上的劲松了，时云趁机后退了几步，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你走吧，非儿不在了，你不需要扮他阿娘了。”
赫连邕的身影有些落寞，就在他转身快离开的时候，时云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了，“我不会走的。”
“随便…”
“我有身孕了…”
时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里轻松很多，像是有了交代，接下来他怎么决定就是他的事情了。
其实时云很怕赫连邕因为没有牵挂而不顾后果的报仇，那样的他…
赫连邕只是僵了一瞬，然后开口问道：“谁的？”
声音冷淡，似乎根本不在乎。
“你的。”
赫连邕质疑，“我从来没有…”
时云咬了咬嘴唇，向前走了几步，“那次你喝醉了，非儿说想要有个妹妹，然后你…”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赫连邕走了过来，抓起她的手给她把脉。
“还真是。”赫连邕苦笑一声。
“你…”
赫连邕却道：“他来的不是时候…”
时云的心因为他的话又提了起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他会说出什么话。
“我明明跟非儿说只有他一个孩子的。”
说起赫连非，他的情绪好像又开始波动了，连忙闭上眼睛背对着她。
时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在耸动着。
他哭了？
“赫连邕…”时云走到他面前，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他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也抱住了时云。
无言的安慰往往要比语言更能够打动人心，此时就算阴沉如赫连邕，也忍不住崩溃了。
是不是赫连非怕自己离开以后阿爹会难过所以让时云肚子里多了个小子，他这样得单纯，为什么才四岁就没了…
他犯了什么错，犯了什么错…
毕竟两天水米未进，赫连邕也不是铁打的，过度疲劳和悲伤让他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时云让人把他背进了房间。
看着他坚毅的脸庞，时云有些恍然。
她当然知道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但他在赫连非面前却是一个仁慈的父亲，满足赫连非所有的要求，保护着他幼小纯洁的心灵。
这种矛盾曾经深深地折磨着时云，让她分不清善恶。
人性本善，他一定经历过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可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实在让她原谅不了。
他是个坏人，却是个好父亲，时云只能这么想。
或许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被他好好对待的…
时云又抚上了小腹，那里温热得很，一路暖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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