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莫诗柳身死百花谷/矮金刚再忆旧时事
却说叶芷清稍微恢复一些力气，找来六柱香，在二人面前各自点上三柱。
随着六股青烟袅袅升起，谷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如檀似麝的清香，令人头脑一清，气敛神凝。
郭从义又幽幽转醒，这一次却是乖乖坐在地上，不敢再乱说话。
黎歌端来吃食，三人各自分了一碗。
吃罢之后，三人又坐到朱彪与莫诗柳的对面。
“朱前辈，我是黎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脸上蒙着黑布的朱彪微微颤抖了一下，半晌之后用沙哑的嗓子说道：“我能听到，你说。”
黎歌抱拳道：“朱前辈，那日汴京城一战，空前惨烈，群雄死伤无算，最后侥幸取胜，却与朝廷不欢而散。
待晚辈返回土柏岗后，却没了您的踪影，不料竟前辈竟遭此大难。”
朱彪又沉默半晌，深深叹了一口气。
“左伯玉呢？他为何不来土柏岗寻我？”
黎歌忍不住落泪道：“左叔叔在战场上为救小侄，不慎中了毒箭，便……便……”
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语难成调。
朱彪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些。
“黎小子，你不该将我救醒，一刀将我杀了，让我去找左伯玉喝酒多好。”
黎歌低头默默垂泪，却没有再说话。
朱彪身侧的莫诗柳忽然咳咳发生，一股鲜血自她口中涌出，顺着黑布流在地上。
叶芷清悲呼一声，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师傅，芷清终于找到你了。”
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也不嫌莫诗柳身上诸多污秽，杵在她怀中嘤嘤啜泣。
莫诗柳颤巍巍伸出尚有些僵直的手臂，轻轻放在叶芷清的头上，缓缓婆娑。
叶芷清啜泣良久，缓缓收住，抹掉腮边泪珠。
“师傅，刘彦宗和高庆裔尽皆服诛，弟子这便带你回大雪山，找那花海瑶报仇。”
莫诗柳的嗓子几年没有发过声，吱吱嘎嘎如同生锈的车轴一般。
“好孩子，这些年苦你了，你师姐可寻到了吗？”
叶芷清抬头乞求般望了黎歌一眼，勉强笑道：“虽未寻着，但已打听到她的下落，听说她在南武林扬名立万，很受大家尊重。”
“你这孩子，还是这般不会说谎，阮儿的性子师傅还不知道吗？只盼她少造些孽才好。”
叶芷清不料师傅神志竟恢复得如此清明，心中大喜，撅着小嘴撒娇道：“师傅最厉害了，啥事都瞒不过你。”
莫诗柳缓缓道：“师傅时日无多，现在有许多话要嘱咐你，你且一一记好。”
叶芷清大吃一惊，赶忙将她的手臂抓过，一探脉搏，却是死寂沉沉，没有丝毫反应。
“傻孩子，你师傅现在连个人都算不上，以你的道行，哪里能摸得着脉搏呢？”
“师傅，百花婆婆已将《毒王经》送给我，再给我几日时间，定然能想出办法。”
“师傅被人操纵已有十来年光景，心脉早被蛊虫蚕食殆尽，纵有大罗金仙降世，只怕也是于事无补。
趁师傅现在还有些力气，你且让我留下几句话语如何？”
叶芷清眼中泪如泉涌，却怔怔不再说话。
“有关为我报仇之事，到此为止，不可再做深究。”
黎歌咬牙道：“前辈，公孙噬天伤天害理，行此人神共愤之事，我必与他不死不休。”
莫诗柳望他一眼，淡淡道：“这位少侠作何打算，老身自然无权干涉，只是我这徒弟生性单纯，江湖险恶，若席卷其中，定难得善终。”
叶芷清咬牙道：“师傅，正如黎歌所说，我定要将这血海深仇一一算尽，否则一生难以安心。”
莫诗柳悠悠长叹一声。
“痴儿，待你明白之时，已是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师傅，我大可以暂时答应下来，只是芷清不愿骗你罢了。
您一生淡泊名利，藏在大雪山中，最后还不是得了如此凄惨的下场吗？
徒儿现在自然不会去找那公孙噬天，但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垂垂老朽，弟子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叶芷清将她的手臂紧紧搂在怀中，语气虽缓，但却斩钉截铁。
莫诗柳沉默半晌，缓缓道：“既然如此，寒玉床内有万年冰髓，可令你功力大进。”
叶芷清默默点头应下。
莫诗柳幽幽一叹，又道：“我本欲让你将我葬在百花谷里，陪你长孙婆婆，可你既然要回大雪山，还是将我葬在你师傅墓前吧，雪山凄凉，我有些放心不下。”
说罢连咳两口鲜血，软绵绵倒在叶芷清的怀中。
叶芷清悲呼一声，伏在她身上泣不成声。
黎歌心下凄然，来到朱彪身前坐下，将他坑坑洼洼的双手抓在手中，轻轻呼唤道：“朱前辈。”
朱彪哈哈一笑道：“黎小子莫要担心，老朱我反而想开了，只是有些想念左伯玉了。”
黎歌见他没了死志，心中略定。
“待此间事了，晚辈便送你回后庄村，左叔叔正葬在那里。”
朱彪颔首答应下来。
“黎小子，这里是百花谷吗？长孙不二也死了吗？”
“朱前辈也识得百花婆婆吗？”
朱彪颔首道：“天涯海角，一龙两凤，谁人不识？”
黎歌奇道：“天涯海角，一龙两凤吗？为何小侄从未有过耳闻？”
朱彪笑道：“那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你没听过有什么稀奇的？
四十年前，江湖中突然出现三个了不起的年轻人，正是一龙两凤。
一龙毕九玄自称擒龙客，二凤分别是百花仙子长孙不二，梦神机柳湘云。
擒龙客内外兼修，功参造化，一柄木剑难觅敌手；百花仙子擅使百毒，每每伤人与无形之中，令人防不胜防；梦神机极少出手，不知深浅，只是每次都将百花仙子毒伤之人随手救活。
此三人一入江湖，自南向北，专找各路好手挑战，从福建一口气打到凤翔府，竟无一败绩。”
郭从义心中无限向往，摩拳擦掌道：“一夫两妻，天下无敌，真是让人羡慕。”
黎歌轻斥道：“郭公子，你莫要插嘴，且安静一些。”
朱彪继续道：“一龙两凤如此行径，自然在江湖上惹气轩然大波，无数名家好手云集凤翔府。
不料恰恰是凤翔府一战，成就了三人赫赫威名，那一战空前惨烈，折在他们手中的名家好手不知凡几。
若非梦神机宅心仁厚，只怕武林中便要家家戴孝，人人哀嚎了。
还好后来陕西大侠与平南王联袂而来，方将一场祸事平息。”
黎歌遥想当年一战，不禁心旌摇曳。
“如此盛事，可惜晚辈不能亲见。”
朱彪叹道：“莫说是你，老朱我也没能见到，待我千里迢迢赶来之时，已经是人去楼空，鸿飞冥冥。
我只知不久之后，两凤尽皆销声匿迹，不复见于江湖，擒龙客在江湖中独闯了一段时间，便在昆仑山结庐而居，自号玄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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