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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倔驴被逼南下/恶婆娘蛮横传功


  皓月当空,银辉洒落。

  不知何时,哀婉的笛声又复响起,凄凄凉凉飘荡在死寂一般的村庄上空,消散在群山之间,黎明方歇。

  等黎歌一觉醒来,已是午时将近。坟前摆着一锅香喷喷的狗肉。阮语吟背对着他站在远处,望着群山,不知在想着什么?

  黎歌早已饿极,捞起一块狗肉,苦笑着说道:“大黄,真羡慕你还能和康爷爷他们一起,而我却要和这个恶女人争斗,为你们报仇。现在我要吃你了,权当咱两一起战斗吧。”

  说罢敞开肚皮,一顿狼吞虎咽,连汤带肉吃掉了半锅。

  黎歌舔舔手指,拿起笛子,刚放在嘴唇上,眼前人影一闪,笛子已经到了阮语吟手上。

  “昨晚吹了一宿,还没吹够吗?”

  黎歌一改昨日死气沉沉的样子,笑嘻嘻站起来说道:“饭后运动一下,有助消化嘛。”

  “这点运动有何用?我来帮你。”

  阮语吟话音未落,伸手扣住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提起,风驰电掣一般朝后山奔去。

  黎歌只觉耳畔呼呼风响,迎面冷风一灌,激得面皮生疼。强睁双眼,只见两旁树木飞速倒退,显是速度极快,心中害怕,但嘴上却不服软。

  “再快些,太慢了。”

  阮语吟奔跑之中,一提身形,带着他上了树梢。玉足轻点,借着树枝反弹回来的微末力道,嗖的一声,窜向下一棵树,如此玉足连点,呼啸而去,真的如同飞起来一般。

  黎歌心中害怕的要死,但嘴上依然不愿服软。

  “再……”

  不料才张开嘴,树上风大,一口冷气自口中灌入,差点噎死。

  几个呼吸之间,已经上了后山峰顶。

  阮语吟止住身形,将手一松。

  “怎么样?消化完了吗?”

  黎歌软软倒地,一边揉腿,一边颤声说道:“还没有,太慢了,能再快些吗?”

  “呵呵,如你所愿。”

  阮语吟说罢一脚踢在黎歌屁股上,黎歌顿时像炮弹一般,嗖地一声飞出峰顶,向山下落去。

  后山虽然不是太高,但要是摔下去肯定必死无疑。黎歌没想到灵蟾尚未到手,对方竟然直接就撕票了。

  不及多想,身形好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向下急坠而去。

  阮语吟自不会真的让他摔死,身形连闪,快如闪电,不待齐乐天着地,已经先行一步赶到山下,抬手虚托,堪堪将黎歌接住。

  不待黎歌喘息,又忽然启动,拽着他的胳膊疾奔而回。

  黎歌双腿尚自酸软,气息紊乱,勉强跟着她奔了两步,便觉得头晕脑胀,胸中烦闷欲死。脚下一拌,再跨不出半步,只能任由她拖着,在地上滚滚而行。

  还好路不太远,几个呼吸间又回到了院子里。

  只见黎歌双腿自膝盖而下被磨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黎歌顾不得疼痛,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和一堆污秽,仰面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半晌方歇。

  阮语吟冷漠地看着他问道:“现在消化了吗?”

  黎歌心知如此下去,定难活命,忍痛哈哈一笑。

  “马马虎虎,还欠一些火候,有本事你便将小爷活剐了,莫说七十二刀,就是七百二十刀,我若皱一下眉头,便是你爷爷养的。”

  阮语吟没注意到他话中的弯弯绕,冷笑道:“我可不是诚心折磨你,只是想帮你消化一下而已。”

  “如此小爷岂不是还得谢谢你?”

  “谢便免了,只要你恪守承诺,将灵蟾藏身之处说于我便可,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此再无瓜葛如何?”

  “你着什么急,你既答应给辛老头守灵一日,等日落再说吧。”

  “现在不算一日吗?”

  “当然不算,昨天日落至今天日落方才能算一日。”

  “咯咯,年纪轻轻便已这般糊涂了吗?我且问你,我哪日开始给你师傅守墓?”

  “昨日。”

  “昨日至今日不是一日吗?你我约定一日,何曾说过让我守足十二个时辰?”

  “你……呵呵,算你厉害。但小爷我现在腿疼欲裂,却没心情说话。”

  黎歌说她不过,干脆找了个借口,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阮语吟呵呵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扔进黎歌怀里。

  “涂在伤口试试。”

  黎歌打开药瓶,一股奇香扑鼻而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胸中舒泰万分,再无半分不适。倒出一些雪白色的膏药来,轻轻涂在两腿上,疼痛之感立刻被一股清凉之意代替,舒服的直想叫出声来。

  黎歌心中啧啧称奇,毫不客气地将剩下的药塞进自己怀中,翘起大拇指道:“好东西,还有吗?再来一瓶。”

  阮语吟见他将药瓶据为己有,也不见生气,咯咯一笑道:“你当百花婆婆的九鼋化龙膏是地摊货吗?”

  “药效也就马马虎虎,叫什么九鼋化龙膏,九鳖吹牛膏还差不多,不过和你说说话倒也无碍了,有什么话你便问吧。”

  “既然如此,我便问你,你师傅有没有跟你说过灵蟾的下落?”

  黎歌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没有。”

  阮语吟顿时脸色一沉道:“既如此,留你何用?”说着作势就要拔剑。

  “慢来,关于这个问题,昨晚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我师傅只是告诉我将一个很重要的物件置于何处,并没有告诉我所置是不是灵蟾,故而我说没有。”

  “是与不是,拿出来一看便知,何来这么多废话。”

  “你若问我此物在何处,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你若要让我拿出来,那便还是直接杀了我好了。”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因为此物远在睦洲帮源峒。”

  阮语吟顿时翻了脸。

  “胡说八道,如此重要之物,怎会藏的如此遥远,你休想诓我?”

  黎歌呵呵冷笑道:“你这恶婆娘,武功高的不像话,脑袋却不好使,武功是先天的吗?

  照你所说,我师傅所藏之物便是灵蟾,而灵蟾会在月圆之夜发出蛙鸣之声,昨日便是四月十五,若灵蟾就藏在左近,你可听到蛙鸣了吗?”

  阮语吟仔细一想,确实是这般道理,以裘日新的智计百出,定会将灵蟾藏在一个自己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那么帮源峒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不由便信了几分。

  “那他有没有说放在什么地方?”

  “当然说过,但我也没去过帮源峒,记不十分清楚,你只能到了帮源峒慢慢寻找了。”

  “你只需将他怎么说的告诉我,我自会前去寻找。”

  “好啊,没问题,他是这么说的:逢门不问自开,逢客不请自来,桥三树四,下有乾坤,否,华阴之下,广陵随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没听明白?”

  “这明白吗?”

  “哪里不明白?”

  “逢门不问自开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我进了帮源峒城门呀,你每天进出城门需要敲门吗。这叫不问自开。”

  “哦,那逢客不请自来是什么?”

  “这就多了,可能是酒楼,也可能是青楼,但我以为最可能的是寺院,总之你就照着那种你去时无需人请,去了人家把你当成客人的地方找就行了。”

  “桥三树四,下有乾坤呢?”

  “意思是此处当有后花园,东西就藏在第三座桥与四棵树之间,也有可能在第四棵树下。”

  “若树被人砍了如何是好?”

  “自有办法,后面的意思就是如果找不到,就在月亮之下,随便吹一曲广陵散就可以了。”

  “你们师徒二人平日交流,都不说人话吗?”

  “只是你自己太蠢了而已。”

  阮语吟听他说的粗略不堪,稀里糊涂,又有些将信将疑。

  “即便你所言不假,我也不信随便吹一曲广陵散就能将灵蟾招出来。”

  黎歌无奈一摊手道:“看你笨的要死,竟瞒你不得。

  广陵随心并不是随便吹一吹广陵散就可以了。我师傅天纵奇才,将谱曲之法分为四个境界,一曰随谱,二曰随心,三曰随景,四曰随声。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所谓随心,曲无定势,随心所欲,若……”

  “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我并不精通音律,就麻烦你陪我走一趟吧。”

  “我不去,咱们有言在先,我将地方告诉你即可,如何又要我同去?”

  阮语吟冷冷一笑。

  “哪里有你选择的余地,你若是不去,我现在就一刀宰了你,你若是乖乖听话,还有活命的可能。”

  “哇,恶婆娘你真是深明大义,义薄云天。”

  阮语吟不理他嘲讽,当下逼着他收拾衣物,然后一把火烧了后庄村,一同朝南走去。

  此行关系重大,阮语吟带着黎歌逢村避让,遇镇绕行,不惜多走弯路,专捡偏僻处行走。

  黎歌每日被他带着疾行如飞,双膝以下数次磨破,初时九鼋化龙膏一涂即愈,后来药效一日不如一日,不得不停下来养伤。

  阮语吟无奈之下,只好教给他一些呼吸吐纳的功夫。

  黎歌虽然不通武艺,但也知道内功心法分门别类,各派自不相同。阮语吟教给自己的定然是雪山派的功夫,自己和她仇深似海,恨屋及乌,对雪山派自然也是恨之入骨,便捂着耳朵不愿学习。

  他不愿学,阮语吟偏偏要教,一指将他点倒,一遍一遍将吐纳之法念给他听。

  黎歌本就十分聪明,虽不认真听讲,几遍下来却也记了个七七八八。

  阮语吟一口气念了十来遍,将他提溜起来,拔足狂奔。

  几步之后,眼见黎歌又跟不上自己步伐,内力轻吐,将一缕真气逼入他体内。真气自齐乐天俞府入,沿足少阴经而下,走灵墟、踏石关、过阴谷,直达涌泉;再由隐白入,沿足太阴经而上,走商丘、跨血海、破冲门、直至大包,又归于俞府。

  黎歌不知道这些穴位名号,但觉气走周天,浑身舒泰,疲劳之感顿消。两腿应律而动,自然而然滚滚向前,不费半分力气。

  虽然跑的欢快,可他却心中却极为不愿,但不知如何引岔这股真气,只能极力忘记阮语吟所传心法。

  从古至今,但凡修习内力者,无不绞尽脑汁依法运功。他有意忘记,却正好应了道家所讲的道法自然之境。体内真气不见减少,反而越聚越多,越滚越粗,已然自成规模,按着既定路线滚滚而动。双腿也失去了控制,由真气带动,速度有增无减。

  再行数十里,黎歌只感觉体内真气如同破提江水,越发汹涌澎湃。自己的经脉仿佛要被撑爆了一般,浑身血液沸腾,面红似火,汗下如浆,张口呼道:“停下,快停下。”

  阮语吟见他面色酡红,口鼻之中隐隐有血丝冒出,知他已到了极限,咯咯一笑,悠然止步,松开黎歌天肩膀上的手。

  黎歌脚下不听使唤,又没了阮语吟帮衬,不知如何改变方向,怪叫着一头扎进河里。

  河水瞬间倒灌,封住口鼻,虽然被狠狠呛了几口,但也因为断了呼吸,体内真气失了外援,顿成无根之萍,缓缓散去。

  黎歌手脚并用爬出水中,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指着阮语吟怒道:“你这恶婆娘,为何将我扔进河中?”

  阮语吟得意地说道:“分明是你自己跑进去的,与我何干?”

  “我跑进去的?你这是什么破功夫,为何停不下来?”

  阮语吟见他习练神速,显然天份极高,不由心中一顿。

  “我自有收发自如的秘诀,你若磕三个响头,拜在我的门下,我自会教你。”

  “想都别想,小爷我最讨厌你们雪山派了,恨不得变成烈日烤化你们,怎么会拜你为师呢?”

  “那就没办法了,以后你但想散气收功,只能往水里跳了。”

  “跳就跳,总好过认贼为师。”

  阮语吟难得动了爱才之心,但被他一顿抢白,恼羞成怒,心中打定主意,一旦寻得灵蟾,第一时间便将他舌头拔掉。所以也不与他计较,冷笑道:“既如此,那便上路吧。”

  “不行,小爷我现在又累又饿,去给我找些吃的来。”

  阮语吟哪里会管他饿与不饿,再次将他提溜起来,迈步朝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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