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恋人
1
白日里的港口黑手党是一个精密运行的巨大机械构体，各个部门的人员在结构复杂的建筑之中穿梭，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库洛洛·鲁西鲁坐在医疗室的病床上，赤着上身，紧窄的腹部被绷带包裹，隐隐有血色渗露。
他拿起搁置在一旁的衬衫，一边穿戴，一边对整理脏纱布的男人道：“麻烦你了，森医生。”
“不麻烦，而且总不能晾着伤员不管吧？”
森鸥外将器械整理好，笑着回答。
库洛洛闻言，随和地调侃起来：“要不是医疗部的诸位都被急召到西边的火并现场，我还真不敢请首领的私人医生帮忙处理伤口。”
几个星期前刚被雇用为□□首领私人医生的男人挑了下眉，道：“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能够以此结识库洛洛先生这样优秀的人。”
“医生过誉了。”
青年有些腼腆地一笑，换来森鸥外的感叹。
“这可用不着谦逊。加入□□两年便成为黑蜥蜴百人长，这可是前所未闻的成绩。”
库洛洛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反而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首领大人的身体有好转吗？”
森鸥外收拾的动作微妙地停滞一瞬，暗红色眼睛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那是自然。”
说完，他仔细端详库洛洛的表情，但只能看到后者毫无破绽的微笑、沉着平静的漆黑双眸、以及模棱两可的回应。
“这样啊。”
一时间，两人一齐静默下来，方才似是似非的试探并没有让森鸥外得到任何有用的结论，只是平添几分疑虑。
库洛洛保持精确到毫厘的笑容弧度，起身抚平衣物上的褶皱，撩起碎发的指尖划过额间的绷带。
森鸥外注意到他的这个小动作，问道：“说起来，库洛洛君额头绷带的用处可是□□未解之谜之一，我能有幸成为知道这个秘密的知情者吗？”
青年好像没有意料到他会这么问，略微睁大双眼，声音轻渺起来。
“这个啊……”他扯了扯绷带，在森鸥外以为他会将其取下来时又放下手，笑着说：“没什么，只是小时候留下的疤，不怎么美观就用绷带挡着了。”
森鸥外挑眉，也不知信没信，但也没再出声询问。
库洛洛取下门口衣架上的大衣，随手将其披在肩头，对身后的医生微微欠身。
“我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先行一步，失礼。”
说完，他也没等对方回应，便转身离去。
他的动作使黑色大衣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末了服帖地垂落，只余小腿处的衣摆随着迈开的步子晃荡。
森鸥外目送他走远，心中那一丝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违和感却扎根更深。
他总觉得这个说话彬彬有礼的谦和青年有哪里不大对劲儿，可仔细观察试探后又无法找到任何漏洞。
而且他总觉得库洛洛触摸额头绷带的动作有些刻意，作势要摘下却作罢的行为仿佛在暗示，或者隐喻一件他所不明白的事。
男人头痛地捏捏鼻梁。
不过左右也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库洛洛在黑蜥蜴的声望挺高，但一个异能潜力不大的百人长不足以不影响自己的计划。
没错，他认为库洛洛成为百人长已经是极限，因为再往上爬不光需要背景人脉，还需要能够左右□□决策的能力。
比如强大的异能力，巨额的财富等。
而在森鸥外眼里，库洛洛名为《极意》的力量增幅类异能显然不能达到这一点。而以底层身份加入□□两年的履历并不能带给他坚实的背景，就算他以极快的速度成为百人长也一样。
再者，青年对于黑手党来说过于温吞的性格也决定了他以后不会身居高位，纵然他有野心，也无法镇压服众。
这么想着，男人将这件事扫到脑后。
只要不妨碍他的谋划，把缠绷带当是行为艺术都行。
2
“北川老师，我是苍崎凉子，您的新任责任编辑。”
咖啡馆内，干练的女性隔着桌子朝你鞠躬，你也连忙回礼。
“苍崎小姐不用这么客气，以后督促我及时交稿的工作可全赖在你头上啦，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明显看到对面女性放松些许，不像之前那样绷着。
虽然表面看起来挺冷静，但其实很紧张呢。
你暗暗这样想，视线掠过她掩饰不佳的激动，和亮晶晶的双眼。
是书迷吗？
你的上任编辑是个秃顶的中年人，虽然很喜欢你的作品，但总归不会像迷弟迷妹一样，和你的交流也蛮公事公办。
可苍崎凉子只有二十出头，职业素养大概不能彻底压下看到偶像的激动，背景都开始飘小花了。
“北川老师，出版社方面希望出一册典藏集，收录您最出名的四篇小说，不知您意下如何？”
听到她这么说，你暂且按下心理活动，开始和她商讨典藏集出版事宜。
一谈公事，方才还是个小迷妹的苍崎凉子立马不一样了，神奈川系最大出版社的编辑的气势立刻显露，犀利地提出各种方案。
你自然也全神贯注地与她讨论，等大致宣传方式和合同敲定下来，已经是黄昏了。
“光顾着聊工作，还没逮住机会了解苍崎小姐呢。”
你喝掉最后一口冷掉的咖啡，看向脱离工作状态后又暗戳戳激动的小编辑。
“我今年刚从东京大学毕业，有幸在海川出版社担任编辑的职位，还有很多需要向前辈们和北川老师学习。”
所以是精英学霸一挂的啊，而且和你年纪相近(在大部分中年编辑的对比之下)怪不得能从诸多编辑之中脱颖而出，抢到负责你的机会。
你不是自大，因为‘北川叶’这个作者可是近两年来冉冉升起的新星，文章在各个年龄层都大受欢迎。听上任编辑的说法，他离职的时候争着想做你的编辑的人都快打起来了。
你正准备问她有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却被咖啡厅玻璃门推开所产生的铃铛声打断。
本来想要继续的你发现店内三分之二的女性都看向大门，年纪稍轻一些的甚至和女伴靠在一起兴奋地窃窃私语。
连本来满眼只有‘北川’老师的苍崎凉子的视线都不尽漂移到另一边。
出于好奇，你顺着她们的目光，找到了聚焦点，然后略带诧异地出声：“库洛洛？”
披着素黑大衣的俊秀青年逆光站在那里，出色的容貌和强大的气场都是抓住店内女性注意力的源头。
“叶。”他的声线低柔，原本冷沉淡漠的气质全都化成温水：“刚才路过看到你在这里，就不由自主进来了，希望没打扰到你们的约会。”
青年礼貌且歉意地看向苍崎凉子，然后视线又迫不及待地回到你身上，仿佛本能一般无法剥离。
卧槽，影帝。
你在心里不禁感叹。
“这是我的朋友，库洛洛。库洛洛，这位是我的编辑苍崎小姐。”
他眼中的感情是如此直白缠绵，你忍不住微红了脸，先移开目光，接着介绍的间隙粉饰暧昧。
但单凭你话语中的突兀停顿和他无法掩盖的深情就能得知，你们绝非朋友那么简单，而是更加令人脸红心跳的友人以上恋人未满，或者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
你的脸颊更红了，双眼因羞意闪烁水光。
呵，戏精。
你仿佛透过库洛洛温柔情深的表象，看到大写的以上几个字。
相互飙戏的原因很简单。
两个月前，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见面，你们安排了一场英雄救美。
你们原本没设定另外的剧本，只是借着救命恩人的由头碰面，然后为了保持以后长期联系，库洛洛频繁约你出去，为之后的‘关系越来越好’做铺垫。
奈何□□的诸位想象力太丰富，两个月下来，黑蜥蜴百人长暗恋你的人设已经牢固到所有的辩解都是欲盖弥彰的地步了。
你初次听闻后幸灾乐祸得快把头笑掉，换着花样调侃他。
然后第二天，你的“对库洛洛有好感但羞于承认”的人设也在□□正式出道，策划者男主角本人。
这下你笑不出来了。
不仅不能笑，还得和他实时battle演技，在心里骂最狠的话，互送最含爱意的秋波。
就是说，很痛苦，也很恶心。
“您好。”库洛洛简短地朝小编辑打招呼，站定在你身边，熟练且自然地帮你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您好。”
苍崎凉子对库洛洛浅浅欠身，克制不住的八卦眼神在你们之间游弋。
你深吸一口气，像是不好意思一般断断续续地道：
“那个，苍崎小姐，我”
苍崎凉子显然脑补了你未完成的话语，因为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道：“北川老师不用在意我，刚好我还有点工作，得回出版社一趟，就先告辞。”
说着，她急急忙忙地拎起背包告别，那样子生怕多呆一秒当电灯泡似的。
在她离开视线范围的下一秒，你们脸上腻人的神情瞬间消失。
你和库洛洛对视一眼，同时感到一阵恶寒，不约而同地撇开眼，把之前恶心人的表演从记忆库删除。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所以，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当然不会相信‘刚巧路过’这种事，因为你们双方都恨不得离对方远一点。毕竟双方都清楚，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是绝对会背刺外加落井下石的。
虽然系统的规定避免了这种现象，但隐藏于其乐融融合作伙伴假象下的，是恨不得捅刀的冲动。
索性系统杜绝了这种可能性，使你们不得不一边在心底谋划一百种谋杀方式，一边假惺惺地做出相处愉快的模样。
“嗯，关于美国那位。”
库洛洛绅士地替你拉开玻璃门，同时伸出手肘冲你示意。你从善如流，挽起他的手臂，做足了表面工作。
“吉尔伽美什？他又怎么了？”你一想到这个名字就下意识头痛。
一年前，你攒够经验值进行新召唤。
经过洗手焚香喊爸爸等玄学仪式后，召唤阵内走出一只一口一个‘杂修’的ssr金闪闪。
怎么说呢，虽然手气很欧，但莫名觉得自己的脸有点黑。
不出意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杀死你，并且在被灵魂电击一次后锲而不舍地又来了两次，直到叠加伤害让他瘫痪了二十四小时。
就算在那之后，乌鲁克的英雄王依旧不是很安分，他的骄傲比那头灿金发丝还要耀眼。
于是你思考一番后，决定把他扔到美国，让他们头痛去吧。刚好又能制衡组合，方便监察他们的动向，你觉得自己简直天才。
吉尔伽美什如今是美国资产新秀，一个在商界缓缓崛起的巨人，□□白道都有涉及。
他并没有什么高超的经商头脑，这全部归功于被动技能黄金律，就算坐在原地什么也不干，都会有钞票糊他一脸。
管理公司靠高价雇用商界精英，遇到困难用钱砸，反正不管投哪支股都会赚
这就是吉尔伽美什在美国朴实无华的生活。
当然，有很多真正的商界大佬对于他用异能力作弊这种行为很不齿(他在外声称自己的异能力是《黄金律》)，但奈何这能力实在作弊，也都只能说说了。
毕竟是个不顺心就能让你全家天凉王破的家伙。
他招仇恨的作风以及令人眼红的异能自然引来了很多明里暗里的威胁，成为了很多人眼中的靶子，嫉妒的怨恨的，再加上他的性格，反正风评不怎么好。
你的思绪越飘越远，在漫游天际之时被库洛洛的声音拉回现实。
“你知道的，我前几个月通过□□在美国军火贸易的渠道‘结识’吉尔伽美什。”
听到这里，你点点头。
库洛洛和金闪闪的关系出乎意料的不错，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类型，总之他们从一开始就相处的不错。
在吉尔伽美什远赴异国后，他们便通过一桩金闪闪发起的军火交易搭上线，以便铺垫二人的熟识。
□□对此当然没意见，或者说对于新的购买渠道乐见其成。
“前几天我出差去那边处理一些工作，在他身边看到了洛夫克拉夫特。”
你不禁抬起眉，惊讶地问道：“他怎么拐到旧日支配者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说有个赚幕后黑手值的好办法，而洛夫克拉夫特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吉祥物。”
你敲了敲隐隐作痛的脑壳，心累地道：“算了，随他搞吧。不过提醒他悠着点，别玩儿脱了。”
尽管洛夫拉夫特在现有的情报中并不是重要角色，但为了保险，还是提醒金闪闪看紧一点儿吧。
你在心里记下一笔，刚想要和库洛洛谈论此事，却因转角处走出的小少年停下了话头。
是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对他来说有些大的白衬衫，脖颈、手腕、右眼都覆盖着绷带。
你挽着库洛洛的手臂紧了紧。
他是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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