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土地婆婆
过了几日，陈颐像往常一样在土地庙外读书，忽然听到一声凄惨的唢呐声。循声望去，只见许多人排成长长的队伍向土地庙走来。这队伍很是诡异，规模甚大，约有上千人。看上去像是来送葬的，因为队伍前头打着许多招魂幡，人们一边走着一边漫天撒纸钱，演奏的音乐悲悲戚戚。然而人们穿着红衣、彩衣，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簇拥着一顶庞大的大红花轿，又像是来迎亲的。&1t;/p>
陈颐只觉来者不善，急忙回到土地宅中。&1t;/p>
“文翰！文翰！外面来了好多人！”陈颐找到文翰，说起外面的诡异场景。文翰也不知道生了，于是和他到庙门去看了一会，更觉得奇怪了。&1t;/p>
文翰说：“我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实在是太诡异！”&1t;/p>
陈颐心中一惊，道：“莫非这是妖怪在搞事情？&1t;/p>
“他们不是妖怪。”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两人一跳！陈颐回头一看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冰儿在说话。&1t;/p>
“冰儿，下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期而至？我俩的胆子都小，吓坏了怎么办？”陈颐又问道，“不是妖怪，难不成是鬼？”&1t;/p>
文翰说：“醒醒，大白天的哪里就见鬼了。虽然有些高级的鬼能再白天出没，但绝不会有这么多的。而且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啊。”&1t;/p>
冰儿直接给出了结论：“他们就只是凡人罢了。”&1t;/p>
陈颐越搞不懂了，嘀咕着：“这些人在搞什么鬼啊，我得去问一问。”他正要出去，文翰拉住了，说：“先等等看，不要急着和他们接触。”陈颐只好留在地道里静观其变。&1t;/p>
过了不久，那支诡异的队伍果然来到土地庙前，把小小的土地庙围了密密麻麻的十几重。、&1t;/p>
有四个巫师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们穿着朱、青、蓝、灰四色衣服，手执不同法器。朱衣者拿着蛇头鞭，蛇头是木雕的，身子却是一根赤红粗麻绳；青衣者拿着一柄桃木剑，剑身上剔着奇异符文；蓝衣者拿着两块马蹄状的木板；灰衣者拿着两面小镲。四人先指挥人们在庙前空地摆上三牲贡品，烧起香烛火纸，然后请出四尊塑像，安置到土地庙里。&1t;/p>
陈颐看到他们捧着塑像走进土地庙，连忙关闭通往阴间的暗门，不让他们看见。但是这样一来，陈颐也没办法看到外面生什么了。&1t;/p>
文翰说：“看起来不像坏事，我刚刚看了一眼那四尊塑像，两个一个是老公公、一个老婆婆，两个小的一个是童男、一个是童女。”他又想了一会，说“哦！我明白了，大家是看老爷你做出了不少成绩，所以给你送个塑像呢。往常那些土地公大多是尸解仙，有神无体，都是要寄付在上面的。”&1t;/p>
“哇，那也不用这么大阵势吧。我还是想去看一看，可能还有别的事呢。”&1t;/p>
冰儿说：“那就把门打开看吧。”&1t;/p>
“那怎么可以，我好歹是个神仙，被这么多人看到了影响不好。”&1t;/p>
冰儿说：“我帮你隐身。”&1t;/p>
陈颐羡慕地看着冰儿，说：“冰儿你还会这个啊，真厉害！”&1t;/p>
“少废话。”冰儿看来没有接受他的恭维，拉起他的手，念起咒语，两人便一起消失了。&1t;/p>
陈颐只感到冰儿的芊芊玉手带来的一阵暖意，却完全看不见她在哪里。他低头一看，竟然连自己的身子都看不见了，仿佛自己只剩一双眼睛飘在空中一般——实际上连这双眼睛都是不存在的。&1t;/p>
陈颐重开了暗门，庙里已经摆上了两大两小四尊塑像。他躲在这塑像后往外瞧，隐隐约约感觉无瑕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大约贴得很近。她那轻柔的呼吸，澎湃的心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1t;/p>
有那么一会儿，陈颐起了菲菲之念，但是那思绪很快就被外面喧天的锣鼓打断了。&1t;/p>
只见四个巫师在喧闹的乐声中，摆动法器，跳起了傩舞。&1t;/p>
跳着跳着，陈颐忽然感到头痛欲裂，仿佛自己要扒开头皮，然后从这身体里钻出去一般！&1t;/p>
“啊！”他痛苦地喊了一声，说：“我的头好痛，好像有人要把我从身体里扯出来！”&1t;/p>
文翰听到他的呻吟，连忙跑过来。他看了看巫师们的傩舞，不禁大惊失色，说：“这是巫师的传召术，专门用来招鬼神的！他们这是要把老爷招过去呢！”&1t;/p>
陈颐：“好痛！我又没惹他们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1t;/p>
文翰说：“这种巫术只能招致魂魄，老爷你没死，又没有成仙，所以魂魄还在身体里出不去。可他们不知道这点，还当你是真正的神仙了，只是好意来请你寄付到塑像上去的。”&1t;/p>
这时，四个巫师三请四请，总是请不出土地公，也急了起来，都拼着全部法力，跳得更起劲了，非要把陈颐的魂魄拽过去不可。&1t;/p>
陈颐痛得倒地打起滚来，连话都哆嗦起来：“痛！···好痛啊····文翰，快救我。”&1t;/p>
文翰也很焦急，却毫无办法，说：“老爷，我···我没办法，外面太阳太大，我一出去就要化了。”&1t;/p>
“冰儿！冰儿！我知道你在的，你救救我。”陈颐哀求道。&1t;/p>
冰儿一直在看着这一切的生，陈颐痛苦的样子似乎让她稍稍解恨。然而她并不就因此感到畅快，甚至生起一点点怜惜之心。&1t;/p>
“他杀了妹妹！别管他了！”冰儿赶紧用那份仇恨冲淡这点怜惜，然后继续冷眼坐视。&1t;/p>
陈颐因痛苦而无意识地拼命挣扎着，忽然反手抓住了冰儿的手，接着猛地一扯，把冰儿也拉倒在地。冰儿心神慌乱，毫无防备，一下子就扑倒在陈颐身上。&1t;/p>
陈颐紧紧抱住了她，仿佛她能抚平那剧烈的疼痛。冰儿想要挣开，却被陈颐的气力压制住了，完全无法摆脱。她叹了一口气，心想道：“罢了，反正那个人也不会让他死。”然后往庙门外吹了一口气。&1t;/p>
这口气息才离了丹唇，即刻化作呼呼狂风，先把庙里的塑像刮倒，又把各式贡品吹得七零八落，最后把四个巫师都吹上了半空，重重地摔了下来。&1t;/p>
巫师们的作法被制止了，陈颐的头痛立时消失。他恢复过来，才感到一个绵软柔嫩的躯体压在自己身上，诱人的体香与吐息扑面而来。&1t;/p>
“放开！”陈颐听到冰儿在生气的骂他，赶紧放开两手，那无形躯体带来的压迫感也变成了空荡荡的失落。他感激地说：“冰儿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1t;/p>
围观的人群看到这个怪风从庙里吹出，都慌乱起来了。那四个巫师只道是土地公生气了，都跪到土地庙前叩。那朱衣者说：“禀良德公，我县民众受您恩惠，生者有续，死者有终。万民感戴，因此赠你塑身。我等四人，受其所托，来请你归位。不知如何不来？”&1t;/p>
陈颐怕他们又要跳傩舞，因此连忙说：“你们要说话便说话，要办事便办事，我就在这里，不要再请来请去了。”&1t;/p>
巫师们听见这声音，知道庙里果然有真神，连忙道歉说：“恕我们无礼，不知良德公不便归位。”&1t;/p>
“不怪你们，只是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1t;/p>
巫师们连声道歉，然后才起来安抚住围观的民众。于是众人又收拾起塑像、贡品等物，仪式继续进行。&1t;/p>
仪式进行得差不多时，朱衣者捧着一片祭文，读了起来：&1t;/p>
“鬼怪肆虐，郜州不宁；维天有鉴，遣神来降。良德土地，受任危难。斩妖除魔，复通阴阳。逝者有终，幼者有长。我类不绝，重见天光······”&1t;/p>
陈颐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便问文翰这是什么意思。文翰说：“老爷，这都是夸你的话，说你办了许多好事，除掉了许多鬼怪，让生不出孩子来的人能够繁衍。”陈颐红着脸说：“我哪有那么好。”文翰说：“所以说嘛，偶尔做几件好事，大家就会感恩戴德了。”&1t;/p>
这时巫师又念道：“物有阴阳，天人之伦。公婆相对，土地之常。唯良德公无偶，岂不自伤？乡人感之，特为娶妻。有黄氏女月华者，温柔娴淑，知书识礼，堪为佳偶。今嫁与良德公，是为土地婆。祈愿良德公惜之爱之，及我苍生，勿负民望······”&1t;/p>
陈颐问道：“这又说的什么？”&1t;/p>
文翰说：“是说别的土地公都有土地婆陪着，就你孤零零一个很可伶。所以大家帮你娶了个妻子。就是黄家的女儿叫月华的······”&1t;/p>
“打住！什么什么，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给我娶妻了呢？还有，那个&1t;/p>
不是前几天那个月华小姐吗？”陈颐听到这个消息，完全懵住了，也不知这算是惊喜还是惊吓。&1t;/p>
文翰才想起来，也愣住了，说：“是的。怎么会是她呢？”&1t;/p>
冰儿却说：“怎么，平白得个夫人还不乐意？”&1t;/p>
陈颐撇撇嘴，说：“我跟她就见过一面，根本说不上喜不喜欢。不不，最关键的是他们都没问我同不同意，怎么能这样自作主张呢？”&1t;/p>
冰儿说：“这么大的阵势，只怕你想退婚也退不了。”&1t;/p>
陈颐觉得冰儿说的不错，可转念一想，又说：“不对啊，他们又不知道我还是个人，月华小姐难道也肯嫁给一个塑像？”&1t;/p>
这时，文翰指着那顶花轿，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只怕她也反对不了。”&1t;/p>
朱衣巫师念完祭文，让人把花轿抬了过来，然后打开了轿门。&1t;/p>
——一具棺材赫然出现在花轿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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