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凌乱

　高三八班混进了一个复读生。
　　本来因为上次她恶作剧欺负人,  大家就挺看不惯她的了，现在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胆子大不怕惹事的就直接当面挑衅尖酸刻薄的贬损,  胆子小的也背后议论，十分看不上她天天穿着名牌在学校装逼。
　　学生就该有个学生样,  成天张口闭口一线大牌,  就显得你有钱，你格格不入，你高人一等，那就滚去贵族学校，在他们这小庙作甚？
　　一时之间，班上最让人讨厌的不再是怂了吧唧的顾明川,  反而成了虚伪的唐念楠。
　　在这种排斥的氛围之下,  唐念楠开始还会怼回去，一脸傲气，结果被几个不良的社会青年恐吓了几回，她就渐渐消停了。
　　不合群使她越发的敏感,  总觉得有人骂她。
　　心情低落,  小脸蜡黄,  经常蜷缩在角落里不吭声。
　　也就是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唐念楠实在是受不了众人排挤退学了。
　　她走的那天是个阴雨天,  外边的天沉沉的,  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齐辉站在教室门口,  正在跟一个贵妇说话，模模糊糊,  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唐念楠低着头沉默的收拾着东西，没有一个人帮她，也没有人抬头看她一眼，都低着头做自己的题。
　　就这么落寞的跟在贵妇身后离开了。
　　在她刚出门的瞬间，大片人抬头。
　　教室瞬间像是闯进一窝小蜜蜂，嗡嗡嗡起来，看上去都挺兴奋的。
　　讨厌鬼终于走了！值得庆祝！开心！
　　唐茜脊背挺得很直，穿着秋季宽大的校服，露出白白长长的脖颈，像一只优雅的小天鹅。
　　她认真在草稿纸上计算着物理题，似乎外界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也不知道是因为顾明川手骨折的缘故，还是因为多出来了一个唐念楠转移了大家的视线，反正好长时间没人搭理沉默不做声的顾明川。
　　九月中旬，顾明川拆了石膏，医生嘱咐要适当活动。十月末尾，总算是已经彻底好了。
　　唐茜松了好大一口气，心里觉得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在第三次月考成绩出来后，一群人惊掉了下巴。
　　顾明川居然不是倒数第一？！
　　他成功甩掉了二十二个同学，考了班级第四十名。
　　虽然依旧是拉分小分队的一员，但比起以前，简直让齐辉感动的快痛哭流涕了。
　　好久没画画的顾明川手痒心也痒，趁着班会课，齐辉在讲台上鼓舞士气，展望未来的时候，悄咪咪的从书立里抽出一沓白纸。
　　唐茜的眉眼属于精致类型的，初看一眼便是无比的惊艳，仔细看更是有着无法形容的美丽。
　　他画的是她低头看书时的模样，眼睛低垂，更显得睫毛又长又密，唇角微扬，温柔而认真。
　　她的锁骨精致小巧，细细看来又让血气方刚的少年有着不一样的情思。
　　三个来月没动手画画，顾明川觉得自己手生疏了，纸上的女孩没有她千万分之一的美丽。
　　他低低叹了口气，从书立里拿出数学书，想要把这副形神都没有的画塞进去。
　　“好了，我都给你写好了，你……”唐茜忽然把这次月考的卷子全部还给他，吓得他手一抖，数学书掉到地上，里面十几张画散落下来。
　　唐茜好奇的低头帮他捡起来：“这是什么呀……”
　　顾明川手忙脚乱，赶紧去抢，生怕她会因为他的暗恋跟他生疏。
　　唐茜条件反射躲了一下。
　　这一躲，使少年的一只手直接触碰到她胸前某处柔软。
　　空气好像凝固一般。
　　顾明川吓得慌忙收回手，觉得那只手已经快要烫焦了……
　　发生了什么？他做了什么？他、他摸到了……
　　啊啊啊啊！他、他……
　　顾明川快要原地炸裂。
　　她不会认为他流氓吧？不会生气吧？
　　少年一张脸憋得通红，耳垂红透了，如同鲜血，鲜艳欲滴。
　　“我、我会对你负责的。”他结结巴巴冒出这么一句话，脑子已经完全短路，只靠本能。
　　唐茜手里拿着那些画纸，也有点懵。
　　不、不是对不起吗？
　　负哪门子责啊？
　　面前的少年呆呆傻傻，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潋滟，吓得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唐茜抿唇忍笑。
　　“你……笑了吗？”看到她嘴角的弧度，顾明川小声问，害怕她会气他占便宜。
　　“没有。”女孩故意绷着脸，木然道。
　　被占了便宜，她笑个屁啊！
　　他垂眼，嘴唇嗫嚅，委屈：“明明就是笑了啊。”
　　唐茜：“……”
　　“噗。”她最后没忍住笑出来，小声，“没事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别这么呆，蠢得可爱哟。”
　　顾明川：“……”
　　他真的不可爱，不能这么夸一个男生啊！
　　唐茜低头，看到这些画明显愣了。
　　她在操场上跑步，额头上贴着湿漉漉的头发，恰好经过一棵桃花树，花瓣飘落在她的发顶。
　　干净而美好，充满了青春活力。
　　她站起来回答问题的侧颜，线条柔和，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还有很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场景。
　　一张张画，画的都很精致，三分美好也放大成了十分。
　　“都是你画的？”
　　他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承认了：“嗯。”
　　“画的真好看。”她一张张看过去，忍不住惊叹，“为什么画的都是我啊？”
　　班主任还在讲台上慷慨陈词，角落里，最后一桌的两人小声说着话。
　　“你……你好看。”他抬眼偷瞄她一眼，觉得她好像没有生气，心里松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捻着，似乎还有刚刚柔软发烫的感觉。
　　唐茜没想到他这么傻的孩子还会夸女孩漂亮，不由笑弯了眼：“画的是我，那送给我行吗？我觉得还挺好看，比我本人好看多了。”
　　“你比它好看！”
　　死气呆板的画怎么能跟她的千万分之一比，她的一嗔一笑，都特别让人着迷。
　　被夸漂亮的小姐姐特想揉揉同桌呆萌的狗头，到底是在教室，不好实施，她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你喜欢拿去就好。”反正他家里还有好多。
　　“你画画这么好看怎么不去艺术班呢？”
　　“我不想。”
　　艺术班又没有她，他去做什么？
　　顾明川花高价钱请了专业的老师周六周日有针对性的教他练习滨大美院的考题，周一到周五就跟着同桌一起学习。
　　唐茜听到他说不想，也没多问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
　　~
　　十一月份，天已经冷了很多。
　　唐茜怕冷，早早穿上了小棉袄，雪白的颜色。
　　一般女孩驾驭不了这么白的颜色，会衬的人显黑。但唐茜不一样，她皮肤很白，像是牛奶一样，穿这样的白只会显得她更加的白。
　　厚厚的小棉袄衬托的整个人脸小小的，下巴尖尖的，很干净。
　　天一冷，她就容易手脚冰凉，从而引发痛经。
　　这几天非常不幸，亲戚造访。
　　可能是因为上辈子经历了太多的疼，唐茜对疼的定义可能和一般人不一样。
　　虽然疼的额头上冒出汗珠，她依旧觉得可以忍受。
　　顾明川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和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心口处像是有一把刀捅了上去之后，又使劲搅弄着。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给她热水袋，让她抱着，催促她多喝热水暖暖。担心有人从后门进漏风让她更难受，他干脆把后门锁上谁也不许进。
　　因为锁后门这个事情，好几个人骂他有病，要跟他动手，他都直接冷声：“我同桌身体弱，不能吹风！”
　　既然是唐茜的原因，那些人当然要卖她的面子，也不再坚持从后门进。
　　只是有人奇怪。
　　“怎么觉得大川跟原来不太一样了？”
　　韩席冷笑，看了眼怂兮兮跟同桌说话的顾明川：“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是那么怂！”
　　很快，他就被打脸了。
　　下了第一节  晚自习后，唐茜拿着卫生巾赶紧往卫生间走。
　　她走的这么快，但卫生间里面还是人满为患，女生都在闲聊排队。
　　她感觉小腹一阵阵热流涌出，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
　　最后实在等不下去，她赶紧往外跑，想去三百米处的教师办公楼，借用一下老师的卫生间。
　　要想去教师办公楼，必须要经过高一高二的教学楼，不少少年趴在栏杆上冲着行色匆匆的漂亮女孩吹口哨。
　　“这是谁呀，真漂亮。”
　　“比咱们班花漂亮多了。”
　　“高三的，咱们学校校花唐茜。你们这群学渣别想，这可是咱们一中的香饽饽，唯一一个能考上滨大的！”
　　“woc！”
　　滨大的牛逼就在于常人一听就知道是可望而不可即。
　　那个学校出的都是各行各业的大咖级别人物，实在是不得不让人佩服。
　　教师办公楼两边种着一片小树林，经常有男生女生偷偷在里边约会。
　　她刚走过去，就有人把她拽进了小树林。
　　要是平时，她绝对会一脚踹翻那个人。可是现在即使她自己没有感觉到有多疼，但是生理上，身体上已经到了极限。
　　她被推到了一棵树上，撞得后背生疼，浅浅的月光之下，她眼里含着泪，可以让任何男生为她发狂。
　　韩席觉得自己这个树咚特别的帅，一只手撑在她头顶上的树，靠的她很近。　　因为常年用牛奶洗澡，她身上总是有淡淡的奶香，很好闻，很容易让人着迷。
　　“唐茜，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深沉厚重，带着少年人的沙哑。
　　唐茜难受的不行，手脚都在抖，想抽他，身体却疼的不行。
　　“吃了韭菜不刷牙，不要凑别人这么近！”烟味混着韭菜味，真特么的恶心死了。唐茜心里恶毒的嫌弃着。
　　本来自觉气氛暧昧的韩席，被她这一句话说的出了戏，有些尴尬。
　　“我难受，先让我去卫生间，一会儿我再跟你说。”她推，硬是没推动这个男生。
　　“你答应我，我就让你去！”韩席痞笑，耍无赖。
　　“滚！”
　　为了追求女孩子，就得不要脸，韩席深谙其道，他已经默默喜欢她那么久了，不想再偷偷看她了。
　　“我是真的喜欢你，唐茜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会对你好，宠你爱你，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
　　“那你去啊！”唐茜声音尖锐颤抖，一股热流又涌了出来，裤子渐渐有股阴湿的感觉，她脸色发白，知道是完蛋了。
　　韩席挠着后脑勺，宠溺：“我就是说说，这天上的星星怎么摘啊。唐茜你跟我在一起吧，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唐茜伸脚踹他，没什么力气，反而像是挑逗似的，韩席拉着她死皮赖脸不答应就是不让走。
　　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蔓延。
　　就在韩席还在跟她纠缠的时候，一个人影窜了出来，一拳打在男生脸上。
　　“顾明川你敢打我？！”
　　“老子打的就是你！”顾明川下了狠手，拿起地上的板砖在他脑袋上猛敲了一下。
　　韩席头嗡的一声，鲜血顺着脑袋流了下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顾明川拿着板砖的手颤抖着，声音狠戾，一字一句：“你再敢纠缠唐茜，我就弄死你！”
　　他扔下板砖，走向蜷缩着的女孩，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叫她：“唐茜？”
　　她抬头，眼里含了泪光，轻声，似乎在撒娇：“疼。”
　　“走的动吗？”
　　她摇头。
　　“那我抱你好不好？”
　　她看了他一会儿：“嗯。”
　　月光之下，高大的少年脱下外套系在她的腰间，虔诚又小心的抱起了她。
　　女孩靠着他的胸口，听到了他凌乱的心跳。
　　可脚下却是一步一步走的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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