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逼宫
这些世家在大宣盘根错节百年，皇帝想要动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无能为力。
虽然此前利用贾琏，总算有些收获，也可以借此一点一点蚕食，但时间太久，而且太不稳定。
毕竟那些世家不可能放任皇帝架空他们，所以势必要想办法反击。
太慢，皇帝的时间不多，他等不及。
而这次他的亲儿子，两个儿子心思各异，所以将计就计，他干脆也来上这么一出儿。
只是即便如此，手心手背之间，他也是有选择的。
“诸位大人心知肚明，何必问贾某。”
嘴角微扯，贾琏敷衍的开口。
这些人当中隐藏着忠顺王的人，现在这般，无非就是想从他口中打探消息。
只是现在按照此前林如海和太子的推测，忠顺王的耐性在这几天朝野以及此前贾琏故意泄露出去的消息中，已经消耗殆尽，所以今晚这场鸿门宴，必生事端。
等到了御书房，和从前中秋宫宴不同，这次没有太子的身影，只是忠顺王却也没有露面。
“和亲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咳嗽两声，皇帝看向户部尚书，脸色有些驼红。
“回禀陛下，臣已经按陛下吩咐去给茜香国国书，只说南安太妃不舍其女，故宽限些时日，只等太子殿下从平安洲调遣得兵马，吴将军就领队护送和亲队伍前去粤海。”
恭恭敬敬开口，户部尚书说着不露痕迹的看身边的人一眼，眉头微皱。
他们口中的茜香国，就是抓了南安郡王的那伙海盗了。
还海盗为了洗白，自立茜香国，巡了一处盛产茜草的地方扎根。那茜草虽开黄花，其根茎却可榨出血红的汁液，可充染料。
自立为国后，也曾贡上几船染好的纱帛。并且茜香国女王文书及贡品交付，圣上见到贡品颇喜，将其分赏给各王爷，各王府多用其剪裁为大血红点子的上等汗巾子，又分赏下面。
但南安郡王为的，却是对其文书中以茜草换稻米等物的请求，甚觉无理可笑，天朝地大物博，何须与外邦贸易，更何况那弹丸小国，原是伤天害理的强盗。
自立门户本属叛国，进贡来朝，已经算是便宜他们，按理就该全部抓起来抄家灭族。
只是那海盗虽然化名茜香国，大宣又不承认、并且不和他贸易，于是狗改不了吃屎，不定时便派遣船队犯大宣海疆，对外却只说是海盗。
只是粤海一带将士跟这群人打交道多年，彼此心知肚明。这些明里是海盗船，其实根本就是茜香国在后面庇护。这些年大宣一肃再肃，靖了又靖，总不能彻底清静。
南安郡王率舰讨伐，这才被抓了起来。
这回女王文书里誓言若大婚事成，则必将严厉管制其国民船只，再不来大宣海疆骚扰滋事。
而经过协商，众人的意思，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明和亲，却是秘密派遣一队人马相随，找准时机将茜香国一举拿下。
毕竟弹丸之地，又不是真的一个国家，不过是占据地利易守难攻，这才让大宣无可奈何，但若是趁着这次机会打进去，却是没准能一举歼灭。
只是自从此前传出皇帝身体不好后，和亲的事情就一再耽搁，忠顺王那里根本就不讲此事放在心上，毕竟南安郡王和他又不是一条心，是死是活哪里有他的皇位重要。
所以这是皇帝冷不丁一问，还真吓得户部尚书一身冷汗。
毕竟时局特殊，若是这京都天都变了，指不定这最后和亲的事情也一波三折。
而除了户部尚书，工部兵部也没能幸免。
虽然大家对皇帝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但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身体没有问题，皇帝即便是在这样的节日，朝事上也没有放假，几个问题问得各部门诸位大佬冷汗直冒。
好不容易等时间快到了，外头这才传来小太监尖锐的声音。
“忠顺王到。”
今日要出大事情，在场的基本都涉案其中，现在正主来了，众人的眼神便不自觉往门口看去。
从容进门，脚步不疾不徐，身姿挺拔，脸上一派正气。
贾琏挑眉，嘴角不受控制的勾了勾。
忠顺王这幅淡定的样子，他还真是许久不曾看到过了。
曾几何时，她还没有入仕，就听得朝野上下口中夸得一朵花儿似的，连当今太子都牢牢压了一头。
七贤王，忠顺亲王。
连江南士子都赞不绝口。
可是自从孔家事情开始，忠顺亲王脸上的这种从容和正气，便被一点一点泯灭。
变得急躁，变得、狰狞。
“儿臣见过父皇。”
贾琏心思纷呈间，忠顺王已经到了跟前，恭恭敬敬的跟皇帝行礼。
这还是皇帝出了上朝，第一次看到这个儿子。
这个，想要他性命的儿子。
有些昏黄的眸子定定看着忠顺王，皇帝双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抖，嘴巴开合，却是言语平和的开口。
“平身吧，也不看看时间，这么多人等你一个，认不清自己身份吗？”
虽然只是淡淡的语气，但忠顺王闻言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震，随即脸上扬起笑容，双手作揖。
“是儿臣不是，让父皇和诸位大人久等了。”
说着主动朝四周施礼，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避让。
“嗯，走吧，你母后该叫人来催了。”
皇帝看着隐忍至此的忠顺王收回视线，朝众人吩咐。
每年的中秋晚宴，都是安排在御花园旁边的玉清宫，用完就放烟火，御花园是最好的观看地点。
众人应声附和，忠顺王自然的走到从前太子的位置，将北静王一行挤到后面。
“听闻今年母妃也为父皇准备了大礼，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曾知晓是何物。”
一边走一边上前寒暄。忠顺王眼神不时看向皇帝脸色，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母妃，是整个皇宫最漂亮的妃子。
和贾元春相比，是实实在在的辛者库贱奴。
当年淑贵妃家中遭难，一介官家小姐沦落成为官奴，虽说后来平步青云后让族人得以重生，但后来皇帝那句辛者库贱奴所生，却是将几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水。
而现在，这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原本斑驳花白的头已经看不见黑色，原本挺拔的腰身也渐渐佝偻，而脸色更是吓人。
所以虽然看起来忠顺王似乎和皇帝离得很近，但实际上他却是一点没有触碰皇帝的意思。
天花，传染性很强。
眼角不经意显露出失望，看着虽然表面如沐春风，但眼底阴霾的儿子，老皇帝突然觉得一阵疲惫。
“你母妃身子不好，不是已经叫她好生休养，怎么又忙活起这个来了。”
当初呵斥忠顺王是辛者库贱奴所生后，宫里的淑贵妃可是也受到了牵连。
教子无方，是当初将淑贵妃贬为淑妃的说辞。
另外还封锁宫门，不得随意出入。
只是待遇，依旧是享受的贵妃待遇。
原本中秋佳节，忠顺王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要借着淑妃的面儿和皇帝拉近关系。
毕竟这几十年间，淑妃宠冠六宫，可是旁人艳羡不及的。而在他这个儿子眼中，母妃父皇更是十分恩爱。所以这才有了想要借淑妃面子一用的说法。
所以没曾想皇帝竟然想起这一出儿，忠顺王微微一愣，脸上挂着的和煦笑容有些凝结。
“父......”
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只是嘴巴刚打开，老皇帝却是摆手，并不给他机会。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比这个还重要的事情你也私自做过，我哪里能计较。”
“儿臣不敢！”
听到这话连忙拱手，忠顺王心下一沉，要动手的心思更加坚定。
而和宫里的尔虞我诈相呼应的，宫外原本负责维持百姓安全的京兆尹却也开始蠢蠢欲动。
“大人，今日中秋等会，街上人来人往的，咱们若是将人手调进宫，百姓可就顾不上了？”
有些担心的朝贾雨村开口，捕头眉头紧皱。
贾雨村这个京兆尹的位置，是前两天空降的。
林如海走的路子。
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贾雨村是黛玉的老师，既是黛玉的父亲，也就是林如海的兄弟。
自家兄弟，自然全力帮持。
而又因为当初贾雨村的官职是被皇帝当朝革掉的，所以就算是避风头也罢，总不能现在就将他又安排进朝堂。
而原本的京兆尹，如今已经升职，对外既是称的皇帝得了天花，精力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
所以现在贾雨村空降京兆尹，全权负责京都百姓安全。
只是原本林如海的原话，是让贾雨村全权负责京都百姓的安全。
却不曾想，如今贾雨村却是暗地将士兵都送进宫，准备和忠顺王来个里应外合！
所以即便下属都已经这样说，贾雨村淡淡一笑，往皇宫方向看去，言语间满是倨傲。
“天地君亲师，百姓又如何，你们给我牢牢记清楚了，皇权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虽然也疑惑，为什么当初他送给林如海红豆，可是林如海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科学。
只是今天的事情还很多，虽然知道林如海和贾琏必然有诈，但他们却也不敢有半点懈怠。
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捕头虽然还是没有明白贾雨村的话里有话，但却也不敢偷懒，只好按着忠顺王的要求，将人往宫里送。
京兆尹的捕快们，虽说武功套路以及内功都比不上别人，但好歹天天在前线熬着的，所以体力和经验十分了得。
即便真的打不过，却也鲜少有人能治他们。
而另一边，忠顺王府的管家进宫，朝正在巡逻的御林军拿出牌子。
“王爷吩咐，即日起，御林军暂时由我统领。”
沉声开口，虽然其实御林军根本就是忠顺王的人，但该有的程序却是要照旧。
所以当即完成交接，原来的负责人也不问缘由，直接出宫门，然后再辗转到龙骑蔚。
“现在宫宴已经开始，大家准备好，只要一收到信号，就要马上冲出去，可明白？”
御林军、龙骑蔚、林如海又亲手给他送上来一个，原本他很忌惮的京兆尹。
几乎整个京都都已经掌控在忠顺王手中。
所以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些世家出不出人帮他，其实他都无所谓，只是他需要一个态度。需要一个决心，让世家们和他同仇敌忾，和他一起面对。
毕竟皇帝死后，即便是他登基，当初皇帝的话却是已经弄得满城皆知的。
水能覆舟，亦能载舟。
他想要凭借的，就是想办法让自己成为百姓心中的大英雄，然后再用自己的影响力引导舆论，让世家支持帮助他。
时间是个好东西，成王败寇，这样一来，就算将来消息泄露出去，时间一长，百姓也早就忘了。
所以在这些东西的支撑下，忠顺王气焰高涨，即便是已经传出受了冷遇，但众人眼神看到他身上，春光满面，喜笑颜开，倒是让人捉摸不出来。
而另外一边，太子亲自带领一队人前去郊外，那里还有他们的大部队。
忠顺王将御林军收至麾下，这里头并没有皇帝的恩准，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忠顺王并不能指挥安排这些人。
随着时间推移，原本就在巡查的御林军在林管家的指示下开始在宫中汇聚。
而另外京兆尹的贾雨村，这个时候也开始一点一点朝宫里进。
只是唯独看不到龙骑蔚的身影。
玉清宫内，这时候的宫宴已经一半，中间空地歌舞升平，忠顺王端起酒杯一杯杯上台阶，皇帝正开众人视线揉太阳穴，忠顺王见状伸手举起酒杯。
“中秋佳节，在场诸位都为父皇准备了各似各样的礼物，儿臣不才，也为父皇准备了一份儿。”
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忠顺王眼神狠戾。
京兆尹的人如今已经入宫，加上原本就在宫里巡查的御林军，一共几百号人已经聚集在一起。
听到是忠顺王的声音，原本放在太阳穴上的手放下，老皇帝抬头，正好好忠顺王眼神对视。
“噢~，是吗，承乾长大了，就是不知道这礼物诚不诚心了。”
目光看向外面，虽然大殿之上歌舞升平，但外头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响起阵阵喧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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