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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夫妻


程奉仪一摆手,快步走到堂,朝左右两旁欠身:“皇,娘娘,臣妹与仵作刘大人业已查明晏和郡主的死因。      (w  w  w  .  v  o  dtw  .  c  o  m)”



        康敬绎马命令:“讲。”



        程奉仪从来巾帼不让须眉,自有一股豪气在,昂头朗声道:“是!”继而拍了拍手,两名衙差用担架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走入堂。



        康敬祥的脸色微妙地变了,紧张地吞了下唾沫,尸体虽然用白布蒙着,但已经隐隐有了臭味,现在是七月份,虽然只过去一天,可尸体不可避免地开始腐化了,这也是钟年预料之内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担心地问看着担架模糊的人形。



        “郡主的死因是失血过多,”程奉仪隔着白布指向尸体,“郡主的头部有一个伤口,系撞伤,伤口的形状也经确认,是新房内的三斗橱的一角,应该是郡主的头部撞三斗橱,导致流血不止而死。”



        康敬祥听到这里,小小地松了口气,但这一举动却没有逃出程奉仪的眼,她猛地一转身,狠狠地瞪了康敬祥一眼一眼,康敬祥心里打了个突,忽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听长公主的意思,郡主确实是自杀的?”郑行川问道。按理说开堂之前,仵作需要将验尸结果提前汇报给主审官,但未免证据被提前破坏,或者钟年收买郑行川,与他提前套好话,玉莹专门让小秋去嘱咐了程奉仪,在开堂之前不要透露任何与验尸相关的信息,于是此刻的郑行川对于案情的了解,一点儿也不陪审的几个人多。



        程奉仪眉头一扬:“不,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承认人在一时冲动之下,用头猛撞柜子角是可以把自己撞死的,但郡主真正的死因——是有人在争斗推了她一把,令她失足撞了三斗橱,这才丧了命。”



        康敬祥瞬间大惊失色:“你胡说!本王没有推她!她死的时候,本王还在睡觉!”



        程奉仪冷笑一声,斜眼看着他,语气充满轻蔑:“我可从未说过是王爷推了她,怎么,王爷这是做贼心虚了吗?”



        康敬祥语塞,意识到自己乱了方寸,嗫嚅一阵,继续狡辩:“洞房之夜,房除了绿娉只有本王,你说绿娉是被人推得撞了三斗橱,那不是说本王是凶手吗?”



        “王爷自己也说了,郡主死的时候王爷在睡觉,那既然在睡觉,又怎能知道当时新房里有无其他人进去过?或者王爷其实是醒着的,明明亲眼看到有人加害郡主,可又因为胆怯不敢吭声,于是装睡,等凶手逃之夭夭后,才假装起夜,叫醒王府的人?”程奉仪马又找到另一个漏洞,紧紧追问。



        “你血口喷人!”康敬祥愤怒了,作势要站起来和她对吵,康敬绎怒喝一声:“跪好!”刚抬起的右膝只好又放了回去。



        康敬祥跪在地大声道:“我没有装睡!我爱绿娉胜过这世所有的人!如果有人要伤害她,我是拼了死也会保护她!像当初在燕州,我也替她挡了箭!”



        一直安静观审的玉莹此刻开口道:“你替她挡箭?绿娉还活着的时候你说说倒也罢了,如今她人都死了,你还有脸说你是帮她挡箭?当时燕州府三面被围,情势危急,城人手不足,本宫与绿娉还有杨将军,三人分守三座城门,忙得焦头烂额时,你不但不帮忙,还跑去东门妨碍绿娉,在城门对她拉拉扯扯,这才让敌将觑到时机放出冷箭,绿娉没有箭是她的大幸,你箭是你活该!”



        康敬祥的谎言被当众揭穿,一张脸顿时涨的红发紫,找不到话语反驳,只能负隅顽抗:“胡说!你胡说!”



        玉莹莞尔一笑:“本宫有没有胡说,只需召来当日与绿娉一同守东门的副将,以及城门的士兵们便知,怎么样,要本宫奏请皇下旨,宣证人来见吗?”



        康敬绎十分配合地清清嗓子,康敬祥一下子紧张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不、不不用了……”



        堂外一片嘘声,围观的百姓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神情,甚至有人朝里面吐了唾沫。



        “但即使如此,娘娘,目前也没有王爷杀害郡主的直接证据啊。”郑行川小心地插嘴道。



        玉莹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这个大理寺卿,反问:“本宫只是王爷箭的事解释了两句,何时说是王爷杀了郡主了?长公主请继续说。”



        郑行川一脸尴尬地点头不迭,心说皇那态度,分明早已认定了王爷是凶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是要顺着皇的意思去办;可皇又要公开审,这不是为难我吗,外面那么多百姓看着,如果胡乱定罪,往后大理寺在民间哪还有威信可言?难办啊,难办啊!



        “我敢说有人推了绿娉,自然是有证据的,而这个人是不是王爷,一验便知。”程奉仪说着,一拂袖,衙差便去揭那盖尸的白布,康敬祥吓得哇一声惨叫,跌坐在地。



        程奉仪嘲笑道:“王爷一个大男人,居然怕尸体?而且还是自己新婚妻子的尸体?”



        康敬祥哑口无言,衙差已经将盖尸白布揭开了一角,露出穿着入殓前朴素寿衣的钟绿娉的一条胳膊,向的手腕处有些尸斑,是她撞死后扑在地、血液凝固留下的痕迹。



        程奉仪示意所有人起身来看:“大家看郡主的手臂,”向轻轻卷起寿衣的袖子,众人纷纷探出身子去看,只见钟绿娉白带灰的肌肤,留下了清晰可见的五指印,“这是郡主生前与人争斗留下的痕迹,根据我与刘大人的推测,郡主在死前,曾于人发生激烈争执,此人用自己的双手抓住郡主的手臂,用力一推,郡主摔倒出去,一不留神撞了三斗橱,这才不幸死去。”



        郑行川缓缓点头:“这么说来,应该是意外了。”



        程奉仪嘴角浮起一丝讥诮的笑,说:“看起来确实如此。”



        郑行川也紧跟着反应过来:“等等!既然郡主与人发生激烈的争执,不可能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郡主是个弱女子,若有人闯入洞房行凶,她难道不该叫醒王爷叫醒仆人吗?”



        “是啊,”程奉仪乜着跪在地抖如筛糠的康敬祥,“王爷方才说自己一直在睡觉,难道郡主遇袭,竟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或者王爷根本不在乎郡主的生死,听到了也装没听到?”



        康敬祥早已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来,郑行川一拍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康敬祥辩无可辩,程奉仪又趁机添了一把柴:“来人,把王爷的手放到郡主的尸身去一。”立时便有衙差去要将康敬祥拖过去,康敬祥无心害死了钟绿娉,本心虚害怕,哪里还敢碰她,衙差还没碰到他的衣袖,他慌乱地大叫着,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



        康敬绎重重一哼,道:“不是说深爱绿娉、她死了你也不想活了吗?怎么,这会儿连碰也不敢碰她了?”



        康敬祥瘫坐在地,拼命后退,死也不肯靠近钟绿娉的尸体,在这时,有衙差快步跑进来,抱拳道:“大人,钟年在狱喊冤,说是要当堂说明郡主之死的内幕。”康敬祥瞬间面无人色,连怕也爬不动了,呆坐在地,郑行川立刻下令:“把人带过来!”



        不多时,钟年被人押解堂,他只是江州侯的大公子,在户部挂个闲职,下了大狱可没什么好待遇,手铐脚镣一样不少,衣服也是又脏又臭的囚衣。他拖着沉重的锁链沙啦沙啦走大堂,十分自觉地下跪:“罪臣叩见皇、皇贵妃娘娘,叩见几位大人。”



        “你说知道郡主之死的内幕,可有此事?”郑行川问道。



        钟年点头:“是,罪臣不敢欺瞒皇,舍妹确实是被王爷推了一把,才撞破头失血过多而死。”



        一瞬间堂内外俱是哗然,连玉莹也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康敬祥尖叫起来:“他胡说!本王没有!绿娉不是我杀的!”



        钟年又不紧不慢地说道:“舍妹虽然是被王爷推了一下,不小心撞破头而死,但究其原因,却是因为舍妹想要行刺王爷,王爷才会做出反抗,一时失手,害死了舍妹。”



        康敬祥:“……”



        “钟大人真会为王爷开脱,甚至不惜抹黑自己的亲妹子,这心狠手辣也不知是跟谁学的。”玉莹冷下脸来,不客气地道。



        钟年也同样不客气地回敬:“娘娘说我抹黑绿娉,可有证据?”



        玉莹冷声道:“那你说绿娉行刺王爷,又可有证据?”



        钟年马高声说:“有!”



        玉莹一愣,钟年铿锵有力地道:“大人派人去搜集证据时,可注意到过桌下有把剪刀?那原本是插在针线篓的,针线篓在新房内,前天半夜里,舍妹趁王爷在熟睡,想用剪刀刺死王爷,但被王爷察觉,躲避开,随后二人在房打斗起来,王爷出于自保,将举着剪刀的舍妹推开,这才酿成了悲剧。”



        钟年毫不畏惧于玉莹的冷嘲,陈述完后昂首跪在堂前,等待发问。



        郑行川摸着胡须道:“新房内确有一把带血的剪刀,但面的血却不知道是谁的,钟世侄说郡主意欲行刺王爷,单凭一把剪刀下定论,未免草率,世侄事发时候并不在场,如何能断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呢?”



        “我当时自然是不在场,事情的经过是我赶到现场时,王爷亲口对我说的。”钟年答道。



        “也是说世侄听到的也只是王爷的一面之词,”郑行川掌握了局面的主动权,“不知世侄可否想过,也许剪刀是王爷在郡主死后,为求开脱而故意扔在那儿的?郡主是世侄的亲妹妹,世侄相信她会刺杀王爷吗?”



        钟年脸浮现出悲伤的微笑,沙哑着声音说:“绿娉的性子向来刚烈,家父对她又一向十分惯纵,她说要嫁个将军,家父也依着她,让她跟着皇娘娘北燕州,可谁想得到,她去到燕州,虽然遇见了如意郎君,却受到娘娘的阻拦,非但未能如愿以偿,反而要眼睁睁看着那人迎娶别的女子。”



        他抖开这么一个惊人的内幕,顿时令堂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须知,康敬绎登基之前,身边仅有曹迁、杨琼与徐诚三名得力干将,且三人都已成婚,钟年把话这么一说,是要挑拨人家夫妻不睦了。



        一名尚忍不住问:“不知此人是谁?”



        钟年却摇摇头:“那人既已成家,多说也是无益。”



        众人一阵无力,心齐道:“你话说全了,只伤害一对夫妻的感情,话说一半,是故意让三个家庭都心生嫌隙,缺不缺德啊!”



        玉莹坐在椅也开始不淡定了,她当初动过把钟绿娉配给杨琼的念头,康敬绎也有过把妹妹嫁给徐诚的想法,但二人都心有所属,最后一桩也没成,本以为钟绿娉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不会耿耿于怀,可钟年今天一说,她倒是不太确定了,难道钟绿娉真的那么喜欢杨琼?否则怎么会对哥哥说起这些燕州的旧事。



        “王爷喜欢绿娉,几次门提亲,我同绿娉说起,她都不做表态,后来有一日被我逼问急了,一时赌气,说愿意嫁给王爷,我这才奏请皇赐婚,谁知第二天进宫时,绿娉又反悔了,否认自己说过愿意二字。”



        钟年转过头,用恨恨的眼神看了一眼康敬绎,又说:“可皇当时便大发雷霆,指责绿娉不该拿终身大事当儿戏,既然答应了不能再反悔……”



        康敬绎瞬间如被烫了屁股一般拍案而起:“一派胡言!朕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功臣之后,在公堂信口雌黄,你可知道污蔑朕是诛九族的重罪!”



        钟年一脸的无所谓:“罪臣早知道皇会否认,皇最后怎么判决罪臣和罪臣的家人都不要紧,今日既然是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审案子,我要把事实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如果最后皇要让钟家来背这个黑锅,钟家纵有翻天覆地之能,又怎敌得过皇天子之威,终逃不过一死,还不如在死前把想说的话都说了,替绿娉鸣一声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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