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术业有专攻
他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给全家铺一条后路吗？万一武王事不成，抑或是想要过河拆桥，有他为康敬颉办事的苦劳，至少能保全家平安。可自己辛辛苦苦做内奸，到头来却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康敬绎脚踝架在膝头，傲意凌人地看着他：“你还有何话说？”
谢永站在堂前摇摇欲坠，手里的信笺抖得沙沙响，粗气直喘，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谢公子此刻想必能领会我离开京城那日的感受。”玉莹看着他这样子，不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在紫章城的城门前，父亲皇甫青泰以一副大义灭亲的姿态，将自己仅有的东西也盘剥得所剩无几。
虽说这圈套是自己布的，但是玉莹仍然不可避免地起了同情之心，同情他被父亲出卖，舍弃，为的却是巴结一个永远不会真正信赖他们的人。
要不要为他说一句情呢？这种时候如果伸出援手，说不定能把他争取过来，借着他在康敬颉那边获得的信任，说不定反而更有利。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谢永诈降，但即便是如此，他要想维持自己已经归顺康敬绎的假象，也会时不时透露一些康敬颉一方的信息，己方的情况尽可能地瞒着他，或者故意通过他传递假的情报，也不是不可取。
玉莹心里打着小算盘，眼睛偷瞄康敬绎的脸色，不知道自己开口了会不会又点炸了他的火药桶。
孰料康敬绎语出惊人：“你背叛了整个家族，与本王为敌，你父为求自保，将你供出，本王若要取你性命，依照皇兄的性子，就算本王事先放出风声去，他也必会弃卒保车，置你于不顾。——但念在你北上途中也出了不少力，本王可以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此言一出，不单是玉莹，就连百里赞也愕然抬起头，看着康敬绎。
谢永更是不知所措地瞪着眼，口微张，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
“谢家舍弃你，皇兄不保你，你若不想死，唯有悬崖勒马，老老实实为本王做事。”
康敬绎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清楚明白，谢永愣在了堂前，半晌才挤出一声：“我……”
康敬绎大度地一摆手：“本王给你一天的时间，仔细想清楚了，明日再到主院来告诉本王你的答案。”
“……是。”谢永拱了下手，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直到这时，玉莹方长出一口气，垮下肩膀来，轻声说：“我以为王爷会二话不说叫人把他拖下去砍了呢。”
百里赞忍俊不禁地接话：“我也这么以为，王爷以德服人，赞十分佩服。”
玉莹讶然：“不是先生教王爷这么说的？”
百里赞无辜地摇头：“我还以为是夫人事先安排好的。”
二人一齐扭头朝康敬绎看去，康敬绎重重一咳，瞪起眼睛：“看什么！别以为本王只会舞枪弄棒，本王的脑袋一点儿也不比你们的差！”
那是那是，玉莹二人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地连连点头附和。
玉莹笑道：“王爷真聪明。”
康敬绎难得被表扬一次脑袋好使，喜形于色，就差伸出根尾巴来摇一摇了。
“说到昨晚放布夏人离去的事……”百里赞看着他们俩就好笑，想起今天来王府的正事还没做，赶紧提醒。
康敬绎把尾巴收了起来，恢复面瘫严肃的模样：“不能放他们走。”
百里赞问：“为何不能？”
康敬绎沉声道：“且不论太一祖太宗一直想要招安布夏人，机会千载难逢，失不再来，现在放他们出关，与送羊入虎口何异？北狄骑兵追溯杀他们的原因尚未查明，他们一旦出了虎奔关，必然有去无回，就算布夏人生在草原，长在马背，个个能征善战，能侥幸逃出北狄人的手掌心，皇兄岂会坐视他们与燕州军有瓜葛，必会令甘州牧派兵将他们全歼，到那时……”
话没说完，就看堂中二人均以“真可疑”的眼神瞅着他，康敬绎干咳一声：“到那时你失去了一位好友，我亦损失了一支战力，不妥。”
百里赞担忧地摸着颌下的胡须：“王爷近日是否饮食不调，或是精神不济？要不请个大夫来瞧瞧？”
玉莹也跟着点头：“先生说的是，王爷定是身体有所不适，待我叫人去请大夫。”
“你们！”康敬绎险些气歪了鼻子，“在你们眼里本王就如此无用吗！”
百里赞笑道：“不敢！常言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若有一天我也能轻骑快马百步穿杨，王爷难道不会觉得奇怪？”
康敬绎一脸悻悻的表情，不爽地哼了一声。
玉莹面上只是笑，暗中却留了个心眼，康敬绎突然变得如此冷静沉着识大体，必然不正常，背后一定有个什么人在给他出谋划策，可这个人会是谁呢？
百里赞回来了，意味着康敬绎可以不用每天长在书案边看折子，玉莹大发慈悲，安排折子先由百里赞草阅，无关痛痒的就自行拿主意，只筛出关键的部分留待康敬绎下午回来商量解决。
于是第二天早晨，精力过剩的武王殿下欢脱地奔到军营里去练兵，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再到府衙里去处理公务。
经过一整天的深思熟虑后，谢永也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你想好了？”康敬绎听了他的话后，再次确认。
谢永低垂着头，拱手道：“是，王爷不记我里应外合之过，反而给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机会，永感激不尽，今后必为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我尚有一小小的请求，不知王爷能否……”
康敬绎一摆手：“什么请求，先说来听听。”
谢永咽了咽唾沫，恳切地说：“家母……出身寒微，在家受尽主母欺凌打压，多年来一直忍气吞声，唯盼我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将来王爷事成，我不求高官厚禄，只希望王爷不要将我曾为太子效命之事告诉她。”
康敬绎慷慨地满口应承下来：“这有何难，本王答应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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