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巧不书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早起去给母亲请了安，又回房换了一身素净干练的衣服，打点好了院子里的事务，简静姝才带着桃红一起去城里的仁和堂见梁太公。此次出门提前告诉过简夫人所以并未过多的乔装，只简单以纱巾蒙面，不至于让人看清容貌，其他的只是捡了最不起眼的装扮而已。
走出院子往西又穿过花园行至一处偏僻的小路，沿小路走到尽头，一辆普通的木质垂幔马车等候在门口，马夫在车前逗弄着马儿，见府里两位身着不俗的姑娘朝这边走过来，立刻跑到车后搬出条櫈请了她们上去，又很快撤了条櫈放回原位。
“去仁和堂。”马车里一道清丽的声音传出，马夫抓起手中的缰绳稍一使力，马车便缓缓前行。车内，简静姝撑着头看着窗外地临街铺子和避让马车的来往行人，思绪逐渐飘远。桃红轻手轻脚的拿出一条薄毯盖在自家小姐腿上，并不打扰她。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简静姝想，发现自己一件也想不起来的时候又不由得苦笑，这些不重要的事她早已不记得，时间可以抹平很多东西，包括人的记忆。曾经的记忆因为重生变得有些虚无缥缈，但现在的记忆依然真实，很多事情都不再同从前那般，就比如上一世她从不曾见过付凌均，而这一世他却能每天抽空陪着自己，安慰自己。想到这儿，本来凝固在嘴角的苦笑也渐渐明媚了不少。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桃红看着自家小姐表情变幻，也不知什么事让小姐想的这么高兴。眼看着马车到了仁和堂门口，这才抽手在小姐眼前晃了晃：“小姐，小姐？咱们到啦。小姐？”
“恩？怎么了？”正出神的简静姝回过神，有些茫然。
“小姐，咱们到啦。”桃红重复了一遍。
“哦。那走吧。”
待马车停稳，马车夫又取出条櫈等在一旁。桃红掀开帘子先下了马车，简静姝也随后扶着桃红的手下车。她在门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并无不妥，这才走进去。
仁和堂今日来问诊的病人也不多，梁华本来还坐在药柜前分装药材，看到简静姝进来，也不管等着取药的人，丢下手头的活计就迎上去。
“姝儿，你可算来了，我整日里盼着你来，你是不知道我整日在这儿分拣药材有多无聊呢。祖父今日还说你最近肯定要来，我才整天在这等你。”
“恩，你的病人要是知道梁小姐给他配药配到一半就丢下不管了，想必啊你以后就只能在府里无聊了。”梁华看着姝儿一脸调笑的模样，这才想起药没配完便来拉着姝儿闲聊，若是被祖父知道那自己以后能来仁和堂的机会可就没了。
“那姝儿先去后院见我祖父吧，他在那里看书呢。我把这些药配完就去找你。”
“好。”简静姝看着重回药柜忙碌的梁华不禁笑道。
收回落在梁华身上的目光，这才迈步往后院去了。上次来这个院子是梁华带着来的，今日再走倒也熟门熟路，问了路过的小厮书房的位置，很快就找到了在房中看书的梁太公。
“徒儿拜见师傅。”简静姝在门口施礼，并未进去。
梁太公看清来人，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笑道：“姝儿进来吧。这一个月看书看得如何？可是熟悉了药材？”
“师傅，一个月的时间只是略作分辨，谈不上熟悉。另外徒儿有一要事向师傅请教。”
“哦？什么事，不防说来听听。”梁太公依旧语气平淡，面上的笑意更浓。
“徒儿昨日发现房中的茶杯口都沾有少量的麒麟刺汁液，徒儿斗胆猜测，不知这是否是师傅所为？”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老夫所为啊。”梁太公收敛了笑意，假装生气的说。
“麒麟刺的汁液只有新鲜的茎干中才有，而徒儿院子里的物件儿都是水绿负责的，简府没有种这种花，自然不是简府人有意为之。不巧上次去找华儿，倒是在她那儿见过几株麒麟刺，只是当时没在意。那杯子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多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梁太公来了兴趣，他派去的人可没说过这个。
“那杯子底多了个缺口，而且每一个都是。水绿不会把这样有缺口的杯子放在我房里的，若真是无意间，也不至于每一个都有，既然不是无意那就是有心了。水绿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故意这么做根本没道理，只可能是她觉得这些杯子不寻常，又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问题，还不能让我知道，只好在每一个杯子上磕一个缺口提醒我了。不过徒儿很好奇师傅许了水绿什么好处，让她都不敢告诉我。”
“你个鬼灵精，不错，是我派人送去的杯子。水绿嘛跟我府上一个叫墨文的丫头关系一直很好，我也是偶然知道的，我让墨文拿着这套杯子去找水绿，就说是我说的，把这些杯子放在你常用的地方不能让你知道，如果这事办不好她就不用回来了。估计水绿那丫头也是不忍心看墨文被赶出来，才不敢跟你说。没想到她防备心理还挺好，这样的丫头当真不错。只是可惜了我那几个杯子。”
梁太公面上笑意不减，又捻着胡子若有所思的问道：“既然已经被察觉，姝儿不妨说说看若真中了麒麟刺的毒，何以为解啊？”
“回师傅，取马钱子煮水即可解毒。”简静姝没有丝毫迟疑。
“恩，很好，看来你对药性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一个月的书没白看。”梁太公满意的点头，又问了几种不常见的药材的分辨和毒性，简静姝一一对答如流，甚至分析了用药的分量和效果。看着师傅笑的越发满意，简静姝也更加有信心。
“师傅，徒儿何时可以学习其他的部分。”
“不着急，呵呵，你先跟我来。”简静姝跟着梁太公回到前厅，看着师傅给前来问诊的一位病人搭了脉，又问了问情况，这才转过头跟自己说：“姝儿可对比一下，这位夫人的脉象与你的有何不同。”
照着师傅的样子将自己的脉象和这位夫人的脉象做了对比之后。
“师傅，这位夫人脉按之细小如线，起落明显。比徒儿自己的脉象要弱些。”
“恩，然后呢？”梁太公也不告诉她是否正确，只继续问道。
“这位夫人刚才说自己经常头晕，困乏，而且徒儿看夫人面色苍白，在这样的天气里竟也有一层薄汗。徒儿想来书上描述此为气血虚弱之症。”
“非常好，姝儿竟也全说对了，一个月的时间能将两本书研读的透彻，果真奇才。”梁太公看着自己的徒儿这么有天赋，越发的高兴。
一整个早上，简静姝都跟着梁太公学习诊脉看病，每一位来看病的病人，都是先由梁太公诊一遍，再由她诊，到了下午，梁太公已经放心留她一人诊脉，自己先回府回去休息。大堂里除了药童和一位大夫之外，也就只有她们两看着，倒也清净了不少。
临安城百姓都知道仁和堂是谁人所开，一般的人家自然也不敢上门叨扰，大户人家的主子身子不适，也只是派了自家的仆人来请了仁和堂的坐堂大夫去。平日除了来抓药的人，病人倒也很少。
简静姝同梁华在客室坐着，就听得门外吵吵嚷嚷，梁华叫了外头的药童来问了问情况，药童回来说外头有一个年轻男子来求诊，大夫说这病治不好，要长期吃药，而且他也支付不了药费，这才打发他走。可他执意要给母亲请药，说是宁愿留在医馆还债，这才吵嚷起来。简静姝拉着梁华走出客室，就看到那个身着粗布衣服眉眼深陷却身体强健的男子。
梁华刚要上前，就被她伸手拦下示意华儿静观其变。她在一旁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上前让药童把这位男子扶起来，又问了问一边为难的大夫开口道：“这位公子，小女也算略懂医术，令堂的情况我也有些了解，的确是没有其他办法。不过，公子若愿意相信我，我倒是可以给公子指条明路。”
“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小姐若能救我娘一命，如不嫌弃我这条命就是小姐的了。”布衣男子仿佛看到了救星般，着急说道。
“公子不必如此，我若帮了你再取了你的命，到时候害的你娘没人照拂，实在是大恶之事。眼下我府上有一处铺子正缺人手，你不妨去那里某个差事，你可愿意。”
“谢小姐出手相帮。在下愿意。”
“那好，你娘也还要在这里取药，有大夫看着你也可以先放心，我让我的丫头带你去铺子里看看，那里的掌柜会给你安排差事做，等你在哪里安排好了，再来接你娘回去。”
“小姐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以后在下就是小姐的人，只要小姐吩咐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必客气。桃红，你先带他去灵韵阁找王掌柜。跟王掌柜说一声给这位公子和他娘找个简单的住处。”
“是。”桃红应声，又对着布衣男子说：“你跟我走吧。”布衣男子朝着简静姝拱手一礼表示感谢，跟着桃红出去了。
“姝儿当真是好心的，若是我也只是免了药费罢了。不像你还让他去府上最好的铺子寻差事。”梁华一直在旁边照顾着那位男子的娘，等桃红带着他走了，她才开口。
“我铺子里正好缺人，我看他不像是本地人，估计是刚来临安求医的，若是没人帮他，今日出了这店门，母子两在临安无依无靠的，指不定要受多少苦，何况他母亲还病得这样重。医者仁心呐。”虽然这么说，但留下他的真正目的并没有告诉梁华。暂时也没什么大事，留在铺子里观察一阵子也行。
“姝儿只一会儿就想得如此周到，不怪我外公常让我跟你学习了。”简静姝看着梁华对自己羡慕的眼神，心里有些哭笑不得。随即眼珠一转，想了一个主意：“这样也好，华儿若是样样都学了我，就跟另一个我一样了，等我离开了简府，我就跟我娘说让我大哥娶了你回去，这样我娘看到你就跟看到我一样，我也好放心。”
“胡说什么呢，也不嫌丢人。谁要嫁给他呀。整日里带兵打仗刀枪棍棒的，还不够我担心的。”
简静姝看着自己身边这个跺脚着急又脸红的女子，心里更加确定，上一世梁华就是自己嫁给付正泽之后嫁给大哥的，虽然过程比较坎坷就是了。不过现在既然很多事都改变了，给大哥牵红线这事可真得抓紧，自己看中的这嫂嫂绝对不能被别人先抢走。
“你不喜欢我大哥呀，那也好等大哥和爹爹从边关回来，让我娘重新给他指一门亲事就行了。”
“你......”梁华又羞又气，一跺脚跑到后面看着煎药去了。简静姝看着逃跑的未来嫂嫂心想着一定回去要给娘说说，也顺便问问大哥的心意，别辜负了人家。
“哎呦......哎呦......”简静姝正想着给大哥说媒的事儿呢，在一边休息的大娘因为心口疼痛不住地□□，打断了她的心思，她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搭了脉，发现还是老毛病，又问了问大娘哪里不舒服。等到服侍着大娘吃了药，稍微舒服些，桃红就带着那个布衣男子回来了。
“简小姐，我娘怎么样了。”布衣男子看着面色苍白的母亲，有些着急。
“她没事，刚喝了药，先让她休息一会。”简静姝看着面前的布衣男子继续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了，可我还不知道你的来历呢。”
布衣男子皱着眉犹豫了一会，有四下看了看。简静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淡淡开口说了句“不碍事，你说吧，桃红是信得过的人，不会四处乱说的。”
听到她的保证，布衣男子这才开口道：“在下名叫柳成安，家母柳氏，原本都是北齐人，只因北齐亡国划归大楚，这才成了大楚人，本想带着重病的母亲来大楚好好过日子，却一路遇到不少歹人，好不容易逃到临安，又遇母亲病发。身上的值钱物件早在逃跑的时候用光了，这才落到如此地步，如今承蒙简小姐搭救，还愿意帮在下找住处，实在感激不尽。日后当竭力相报。今日母亲身体不便，在下先行带母亲回去休息了，还请小姐海涵。”布衣男子解释完便向简静姝抱拳致谢。她点点头，表示不在意。柳成安这才扶着柳氏回去了。
果然是北齐人，简静姝心想，礼数周到言谈不俗，再加上一路带着病重的母亲从北齐跑到临安，除了疲惫之外却没有其他的伤病这些实属不易，身手一定不凡。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毫无身份背景的北齐百姓。既然有人看他不顺眼，不防留着看看他这个饵能钓上什么样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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