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卷 第六章 袭击者与被袭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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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第陆章袭击者与被袭击者
四天前夜晚，七剑城南城门大开，马鲁夫亲自带上拉巴斯塔本土余下的三千杂兵，向南边被占领的农庄奔去。
阿拉姆通过半个多月前的鏖战，夺下了南边农庄的控制权，不但解决先锋部队从绿隙平原内部补给的困难，更加成为日夜监视七剑城的一颗钉子。
丝诺想要反击，就要先拿下这颗钉子。但是她清楚，阿拉姆绝不会让他轻易拿下，或者说阿拉姆背后那位术士并不允许她拿下。
但是这一次，情况并不会和之前一样，丝诺端坐总督府大厅正中的位置上，左手放在缪伦斯替她冲的咖啡，右手慢慢的翻着一本书。
这本书讲诉的是发生在六年前，北地大混战时候的故事。其中最高评议会，北方三公会，和北地高原联合会在北地大混战之中极为活跃，书中详细的讲诉了当时的战况。
在丝诺左手边，坐的是缪伦斯，右手边，坐的是佐伊温妮。
丝诺一边翻着书，一边倾听小妮从老师安维尔那里得到的情报，这正是数天前，丝诺拜托小妮后，通过血鸽传递的。连同送回的情报，安维尔还用传送法阵送来了一本相关的书。
就是台子上丝诺正在翻的这本。
“老师说，诱反之策说起来容易，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困难，不但要部下战斗能力娴熟，善于阵地战，游击战，反击战等各种战法，最重要的是长期训练，分散出去的至少在三支部队以上，每一支部队都要独立完成自己的战斗任务。”
小妮娓娓道来。
丝诺看着书道：“那位善于诱反之策的人，好像叫将纳斯·比特，对吗？”
小妮点头道：“老师用血鸽传来的消息说，这个人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六年前在北方崭露头角，之后身为银月公会的总军师，协助西吉斯蒙使银月公会成为北方三大公会之一。据我所知，他最近就策划了好几起事件，比如暗杀龙皇，恒河战役，还有不久前我们在里尔王国遭遇的荣耀塔事件。”
丝诺沉吟道：“会不会他就是阿拉姆身边那个术士。”
小妮错愕道：“他的确是个术士，不过如果是他在帮着阿拉姆，我们应该更加辛苦。”她这几句话已说的相当委婉，以免丝诺不快。
丝诺却毫不介意，悠悠道：“也许阿拉姆部的游牧骑兵习惯了横冲直撞，并不能让他发挥所有才干。”
小妮想了想，忙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性。”
丝诺露出深邃的目光，道：“不管究竟是不是这个人，阿拉姆想要建功，今晚是最后的机会，若我们继续龟缩下去，他也只能等待巴尔维多的大军。所以，只要他在南边农庄防守充分，就会利用马鲁夫的这次反攻，想办法攻入七剑城内。”
缪伦斯冷哼道：“七剑城的防备经过一个多月的增强，早已准备充分，要是阿拉姆这个时候攻城，只会是我们热身的工具。”
小妮却有些担心道：“不过今晚动用的是七剑城的亲信本地部队，就算击溃阿拉姆部，也会暴露我们真正的力量，可以的话，最好能够全歼敌人。”
缪伦斯分析道：“全歼敌人只能分兵东门外的营地，但是前几仗，对方很善于伏击、防守、围攻。城里的精锐在进攻上仍有不足，只能依靠马鲁夫带队的拉巴斯塔本土部队了。”
丝诺断然道：“除非确认阿拉姆开始反攻，我们才能放手一搏，在那之前，就只能看阿拉姆对马鲁夫这支部队的反应再做决定了。”
缪伦斯点点头，不再说话。小妮亦选择沉默，耐心的等待。丝诺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默默的翻看着安维尔送来的书。
这本讲诉北地大混战的书，几乎以实战的口吻记录，丝诺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她的眼睛丝毫没有离开，但是像记录画面一样，将书中的内容映入脑海。
丝诺自己曾对奥拉斯说过，只是在窑子的时候，闲暇之余的翻阅，让她看了很多书。然而在认识奥拉斯之后，她看的更加勤快，整个脑袋运作的时候，就像魔法一般。
但她并非天才，她曾经能够一目十行，不过是因为在窑子的时候，心中向往自由，不断的学习，最终达到的层次。
但是现在，她甚至仿佛到了一眼记忆的地步，但那仍不是因为她是天才，只是因为她一心一意为了一个人，而启动了自己的潜能。
或者说，用自己的生命力，将自己的潜能爆发出来。
她只是为了他，去努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缪伦斯似乎坐不住了，自己去泡咖啡，顺便向杯子早已空了的小妮道：“要不要我替你泡一杯。”
小妮微微摇头，指了指专心的丝诺，示意她不要打搅她。
不过事实上，就算一边说话一边看书，也丝毫不会影响丝诺的记忆。
缪伦斯还是点点头，进里屋了。
等到缪伦斯拿着咖啡出来，丝诺终于看完了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是点评这场轰动一时北地大混战的作者，署名是凯尔特卢·卡欧。她微微“咦”了一声。
小妮转向她，小声的问：“怎么了，丝诺。”
丝诺反问道：“你看过这本书吗？”
小妮回忆了一下道：“在龙御之城的时候随手翻过，但是老师书室里的书太多，我对牧师，祭司，光明神圣，咒法系，还有药剂，医疗这类书看的比较多。”
丝诺“哦”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下去。
突然，总督府大厅的门打开，马鲁夫兴冲冲的回来了。
奇怪的事，他的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甚至没有战斗过的样子，难道是他太强了吗？
丝诺看了他一眼，急道：“成功了吗？”
马鲁夫悻悻的坐到长桌尽头的对面，道：“成功是成功了，不过…没有发生战斗。”
丝诺怔了怔，道：“南面的农庄没有敌人吗？”
马鲁夫认真的道：“农庄里的平民说，昨天午后的就撤光了，只是害怕他们躲在附近，所以不敢进城报信。”
丝诺皱眉道：“莫雷大丘陵下面找过吗？”
马鲁夫沉声道：“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怕他们又埋伏在莫雷大丘陵下面，派人仔细的找了找，没有一点痕迹。”
丝诺不再说话，这一招出其不意，打乱她预想的状态。
原本可以从敌人的反应，侦测到敌人的动向，但这样一来，被动的反而是他们。
最重要的，如果这个时候出差错，那么她交给奥拉斯的第三个绣包，不但没有用处，甚至会将奥拉斯陷入危险之中。
在这关键时刻，丝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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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两骑在绿隙平原东北方向，沿着沙石丘向七剑城狂奔。
奥拉斯的骑术已跟秋琳相当接近，仅仅差了一个马头。
秋琳一边策骑狂奔，一边愉快的笑道：“老爹要是知道你用五十多人拖住了他八万大军，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奥拉斯微微一笑，不予作答。
就在不久前的黄昏，他把一个魔法面具交给巴特吕，嘱咐他扮成自己的样子迷惑侦查的游骑，并于三天后与最高评议会的伙伴们一起撤离，就知道计划已经完全成功。
以巴尔维多的脾气，如果知道决战在即，是不会连三天都捱不过的。
而这三天，将是决定战果的三天。
就在奥拉斯思考着的时候，秋琳用精湛的骑术策马紧贴他，道：“丝诺真厉害，是不是该用第三个绣包了。”
奥拉斯却摇了摇头。
秋琳讶道：“怎么啦？”
奥拉斯默然半响，随着骏马的奔驰迎着的大草原风声，突然沉声道：“我已经知道第三个绣包的内容。”
秋琳不屑的道：“吹牛。”
疾奔中，奥拉斯解下第三个绣包，交给秋琳。
秋琳接过，拉起缰绳，与奥拉斯一起停下。
马儿好像知道主人心思一样，在大草原上慢慢向前踱步着。
秋琳打开绣包，拿出纸条，奥拉斯已在一旁说道：“是让我去见阿拉姆，告诉他巴尔维多的状况，迫得他自己主动退兵，因为失去后援的话，一旦拉巴斯塔先到，作为先锋部队的阿拉姆部一定会被扑杀掉。”
秋琳愣了一下，她马上翻看绣包，确定没有被奥拉斯偷偷拆开偷看过，惊呼道：“奥拉斯你好厉害，怎么能猜得到。”
奥拉斯苦笑道：“我们想的都是怎么破敌，拯救七剑城，自然能够想到一起。”
秋琳听完，郁闷的噘噘嘴，道：“是，你们想到一块了，我可没你们那么聪明。”
奥拉斯“啊”的一声，转向秋琳，知道刚刚自己心不在焉说错话了，急道：“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从第二个绣包推测出来的，倒不是凭空想好的，没有丝诺那么厉害啦。”
秋琳看着奥拉斯着急解释的样子，越发生气道：“关我什么事。”
奥拉斯暗暗无奈，心想跟她讲的通道理那还真是怪事了。只好沉默不语，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行动。
秋琳见奥拉斯不理她，反而喊道：“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奥拉斯却摇头道，“不急。”
秋琳奇道：“七剑城那边形势又不太好，你还不急？”
奥拉斯苦笑道：“丝诺当初的安排，就算不能击溃阿拉姆部，至少也要利用拉巴斯塔的那七千本土部队，拼的阿拉姆元气大伤，再利用这些天营造出来的形式，我才好连哄带骗，逼得阿拉姆退兵。”
秋琳明白似的道：“可是阿拉姆在上个月连番得胜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放过现在这个立威的机会，反而因为老爹被你拖住，迟迟不能行动的情况下，加快进攻七剑城的步伐。”
奥拉斯喟叹道：“所以这第三条计策，必须拖延一下。”接着正容道：“我们现在就去阿拉姆部和七剑城之间探查情况，只要丝诺最近能有一场胜利，我就有信心说服阿拉姆退兵。”
秋琳奋然道：“那我们快走吧。”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策马狂奔，沿着绿隙平原边境，向西南方向前进。
走了不过三里地不到，前方的地面坑坑洼洼起来，积水的坑在草原泥地上若隐若现，马蹄不断溅起泥水，两人突然一拉缰绳，猛的停下。
在这片坑坑洼洼的地方，一片尸体倒在水坑中，奥拉斯早已翻身下马，仔细检阅，竟然发现有二十三人之多。
秋琳已跟了过来，失声道：“这是阿拉姆部的人。”
奥拉斯点点头，在上一次巴尔维多叛乱事件中他已见过，阿拉姆部的服饰虽然和其他草原部落服饰相近，但衣着上多了一个野牛的标记，而布兰达部和巴尔虎部在同样的位置是鹰和老虎，所以很容易相认。
仔细观察尸体，发现除了几人的脑袋被分家，多数人身上中了致命的刀伤和箭伤。奥拉斯沉吟道：“这些人并非常规部队，反倒是像游骑。”
秋琳来到尸体当中，仔细数了数，然后观察几匹受到攻击倒下的马匹，道：“大草原部落的游骑，一般以五人一组侦查，这些人人数太多了。虽然他们没有带齐常规的作战装备，马匹身上却配备了绳索，撬手一类的工具，我看是阿拉姆派他们做其他任务的。”
奥拉斯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其他任务…”若有所思。
秋琳望着西南方向道：“这里离阿拉姆部的营地已经不远，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奥拉斯仔细观察这些伤口，其中一部分被撕裂的地方已经干枯发黑，血早已流干，沉声道：“这些人已经死了很久，也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恐怕连阿拉姆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死在这里。”
又检查了一下现场，奥拉斯暂时放下这边的事，下结论道：“这场袭击很显然是有预谋的，除了那几个脑袋分家的，其他人几乎没有反抗的痕迹。我们马上到阿拉姆营地周围附近，打探一下这几天的战况，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异常情况。”
说完，两人翻身上马，再次向西南前进。
又走了三里地，突然前方传来仅以可闻的呼声，奥拉斯和秋琳勒马再度停下。
两人向四周查看，赫然发现一个人影趴在草丛堆里，艰难的向前他们爬着，一边呼救。
奥拉斯翻身下马，飞奔过去，赫然发现一个阿拉姆部的游牧骑兵，在他附近，是倒毙在地的坐骑。
他只剩下一只手，爬的很艰难，看到奥拉斯和秋琳相继过来，虚弱的道：“救…救我。”
奥拉斯一把将他翻起，面朝上，同时看到他胸口被鲜血浸湿的衣襟。
骑士重重的喘着气，从衣襟下压着的血衣来看，他应该是为了保命，用皮衣强行按住了伤口。
奥拉斯却撕开骑士的伤口，胸口有三个血洞，其中最右边的洞离心脏只有三寸。
鲜血瞬间涌出。
“奥拉斯！他快不行了！”秋琳在背后急着道。
奥拉斯没有答话，他收敛心神，右手五指张开，聚集光之力，治愈术的白色光圈瞬间包围手掌，接着奥拉斯将治愈术猛的向骑士的伤口按下去。
骑士“唔”的一声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接着身体轻松下来。
秋琳担心的道：“他没事吧。”
奥拉斯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只是失血过多，伤口处理过以后，需要休息一下恢复。”接着望着西南，悠悠的道：“我越来越担心阿拉姆，总有不好的感觉。”
闻阿拉姆之名，骑士突然睁开眼睛，仅剩的一只手竭力的抓住奥拉斯，嘶声道：“快去救救族长，有人要偷袭他。”
奥拉斯一震道：“你说什么，有人要偷袭他？”
秋琳讶道：“你怎么知道？你是阿拉姆部什么人？是谁伤了你啊！？”
骑士面对这么多问题，“我”了一个字，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的伤口有些裂开。
奥拉斯赶紧再度施展治愈术，向秋琳皱眉道：“不要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
秋琳“哦”了一声，冲着骑士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道：“我只是有些担心阿拉姆。”
奥拉斯低声叹了口气，向骑士道：“不要急，慢慢说。”
骑士又喘了口气，才道：“我是阿拉姆大人的骑兵队长，一个月前族长让我带秘密部队潜入七剑城，夺取城防布置图，可是回来的途中，我们被敌人袭击，又被人下套，全军覆没，敌人想利用我们，混入营地偷袭阿拉姆大人，被我们及时发现，结果大伙全部被杀。”
说着，他激动的流下泪来。
奥拉斯好像没有在意，问道：“那么三里外的二十三具尸体，就是你的人了？”
骑士惨然道：“他们都是我的部下，我是唯一活下来的。我爬了一个月，才来到这里。”
奥拉斯看着他仅剩的手臂，明白似的点点头，安慰道：“阿拉姆大人这个月还在和七剑城作战，幸亏你们及时发现，这伙人的偷袭应该还没有成功。”
骑士松了一口气，惊呼道：“真的吗？”
奥拉斯点点头道：“是真的，我是阿拉姆大人的朋友，我叫奥拉斯，这位是秋琳。”
骑士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肃然，他竟然想挣扎爬起来施礼，一边道：“原来是公主大人和奥拉斯大人，在下门塔李察……”还未说完，体力不支又要倒下。
奥拉斯扶住他道：“不用行礼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待伤口愈合，我再带你回营地去。”
门塔李察感动道：“一年多前，大人帮助族长和大族长，三千奇兵突袭布兰达部大营，这些事大家还记忆犹新，没想到大人再次重返大草原帮助我们，还救了在下的命。”
奥拉斯苦笑道：“不用在意，说是帮助，其实也是希望这场不必要的战争快点结束。”接着正容道：“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给你们下套的又是什么人。阿拉姆派你们去七剑城，应该都是部落的精锐部队，又怎么会弄得全军覆没呢。”
门塔李察露出痛恨的表情，道：“原本我们夺取城防布置图后，打算返回营地。但是沙石丘的磺贼横插一脚，夺走了图纸，于是我们连夜追击，就在快要夺回图纸的时候，来了一个可怕的敌人……”他顿了顿，心有余悸的道：“就是最高评议会十二皇，“先知”拉齐奥尔，他击败我们，一路追杀，在北边三里外截住我们的时候，突然布兰达部的残部出现，救了我们。”
奥拉斯讶道：“荻斯娜！？”
门塔李察悔恨的道：“就是这个贱人，她击退拉齐奥尔，装出要护送我们回营的姿态，却被我们发现她随行的部队，带上了黑火药。”
奥拉斯沉吟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秋琳，后者淡淡的回望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好像怕两人不明白，门塔李察解释道：“这跟贵族使用的硝，硫磺火灯，火折，以及老百姓的煤油都不同，是一种威力很大的点火材料，据说是西边的机工都市青旭城发明的。一旦在营地点头，造成的伤害会毁了整个营地。”
奥拉斯微微点头，站起身，转头向秋琳道：“荻斯娜也卷入其中，这我真没有想到。”
秋琳回道：“该是替部落报仇吧。”
奥拉斯淡然道：“如果我是她，会选择七剑城。”
门塔李察有些糊涂了，讶道：“两位大人在说什么。”
奥拉斯回头扶起门塔李察道：“没什么，我担心阿拉姆的情况，我们这就出发吧。”说完，将受伤的门塔李察扶上马背，向阿拉姆的营地疾驰而去。
再向南十里外，就是阿拉姆的营地，天色微明，天快亮了。
不久之后，营地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但是门塔李察却绝望的呼喊了起来。
“不！”
整个营地已经崩坍，焚毁。无数的尸体在营地间烧的焦黑，就像一个焚尸场，阵阵青烟慢慢升起，在空中渐渐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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