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卷 第八章 撞击世界的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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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第捌章撞击世界的足音
来到雷斯曼城，奥拉斯带着秋琳和丝诺，在城里租了一间旅馆住下。
自从村子被奥拉斯毁掉以后，丝诺一言不发，既不表示感激，也没有任何询问。但是奥拉斯却感觉到，当他回头奔向村子的时候，丝诺清楚的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丝诺对他没有反对，即是说她默认奥拉斯所做的一起，甚至带着淡淡的鼓励。
是不是这个人太冷血了。
奥拉斯没法责怪她，就好像没法责怪自己一样。丝诺在那里所受的苦，使得她拥有了默认的权利。他所做的，只是去做丝诺做不到的事。
但是奥拉斯有时候看着自己的双手，打从心里为他们两人痛心。
为什么丝诺不早一点离开那个村子，他就不用做那样的蠢事。
奥拉斯坐在床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丝诺。这个可悲的女人依然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秋琳在另一张床上，双手靠着脑后，睡在枕头上，沉默不语。
自从那晚后，秋琳几乎没跟奥拉斯说过什么话。
奥拉斯知道秋琳在生气，却想不知怎么去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这间三张床的房间，就住着三个各怀心思的人。
突然秋琳从床上爬起，道：“我出去走走。”她戴着面具，换成米拉尔城侍女的样子，径直出门去了。
奥拉斯心想秋琳出去散散心是好的，顺便想着安置丝诺的办法。
他怔怔的看着丝诺，突然有些走神。
来到雷斯曼城以后，丝诺好像有微微的打扮过。在她腰间一直带着个小包，里面备了一点化妆品。这对一个妓女来说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自从奥拉斯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都从来没有为自己化妆过。
但是现在看去，她虽然低垂着脸，却可以看出微微的淡妆。
原本素颜就已是万中无一的姿色，如今看来更加动人，红色的唇上点上一点绛唇，极其秀丽的鼻子，白净如雪的脸庞，乌黑秀气的眼睛，加上向内侧微微弯曲的眉头，另一侧却向两边微微向上的眉尖，整个脸庞就给人秀气和白雪般的感觉。
她穿着蓝白相间的平胸褶衣，淡雅而细致。洁白的衣服却被她露出的雪白香肩，左臂，脖子，前胸所掩盖。她的肌肤胜雪，虽然没有带任何珠宝首饰，却更加凸显了她的纯净之美。
这么干净的一个人，却因为出生后遭遇，做着那样肮脏的事。但是她为了孩子所做的一切，反过来却比谁都干净。
突然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奥拉斯。
奥拉斯心中一动，丝诺的眼神幽怨，却带着一丝欣喜和希望。她已经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但是她对奥拉斯，除了感激，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奥拉斯不敢想象，虽然在第一次面对她的时候，奥拉斯跟普通的少年一样，贪恋，甚至想要自我麻醉般的完成他的第一次“无奈”之举，然而被塞鲁瓦喊醒以后，现在清醒了多。
奥拉斯并非不喜欢丝诺，尤其第一眼就被她清纯的感觉所吸引。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知道了她的过去，奥拉斯心里反而有些忌惮。
丝诺仿佛看穿了奥拉斯的心思，眼神从幽怨变成忧伤，又低下头去。
奥拉斯看着她的样子，猛然惊醒，暗骂自己糊涂。
自己这是在轻贱她吗？想要躲开她的话，跟那些嫌弃她是残花败柳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奥拉斯突然站起，坐到丝诺的身边，低声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大概也只有丝诺才能听明白他的话，嘴角浅笑道：“已经没有关系了，感觉就像重新活了过来。”
奥拉斯松了口气，道：“不要再想以前的事。”
丝诺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在提醒我吗？”
奥拉斯“啊！”的一声，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我真蠢！”
丝诺笑道：“你不是蠢，只是你的关心总是从心里出发，所以不会多做考虑。就好像有些人面对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时，总是会说错话而不加考虑，而面对其他人，总是精明的像只猴子。就像……”她装作仔细的研究其奥拉斯的脸。
奥拉斯拿起镜子，郁闷的道：“我哪里像一只猴子。”
丝诺“扑哧”一声，道：“不但像，还像个大马猴。”
奥拉斯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起来，惹得丝诺娇笑不止，然后伏到了他身上，双手轻轻环住了奥拉斯的腰。
奥拉斯心里一惊，丝诺毕竟在那种地方呆的时间长了，在面对男人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去讨人欢心。就算她努力保持自己，却免不了沾染到一些陋习。
奥拉斯赶紧小心的推开她，同时收敛自己的心神。
丝诺望着他，眼里的迷茫一闪即逝。
接着，她微笑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是跟大部队会合吗？”
奥拉斯点头道：“我们打算去绿沙之间。”
丝诺“嗯”的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奥拉斯大吃一惊，沉声道：“我答应过瑟雅，一定要帮你的。”
丝诺晒道：“你已经帮了我啊，现在我已经自由了。”
奥拉斯说道：“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丝诺低着头，突然轻轻的笑起来，她笑的是如此的美，如此的令人心动。在奥拉斯惊讶的目光下，她站起，顺手撩起披在背后及腰的长发，将一侧的头发移到身前，沿着肩膀，酥胸，至腰，如瀑布般披下。
丝诺走到窗前，仿佛在等待着奥拉斯继续“可是”下去，但奥拉斯还是沉默了。终究还是丝诺说道：“别可是了，我们始终不是一种人。虽然我想要跟你们一起走出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奥拉斯心中有些焦虑，道：“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丝诺微笑道：“不用在意我，我总会找到生存下来的方式。村子被毁的事立刻就会传开，为了抓住凶手，雷斯曼城也会有所动静。何况现在还发生了战争，要想离开就要尽快，否则被发现后一定会引来附近驻扎的大军，到时候你和秋琳小姐是逃不掉的。所以离开的时机越早越好，雷斯曼城的盘查一向都很严，虽然你和秋琳可以变脸，但晚上出去比较安全。而且也方便前往绿沙之间，以免被大部队撞见，否则，被盘问的话就会非常麻烦。”
她的分析一如既往的犀利，奥拉斯信服的点点头，道：“那我们晚上就走，我会在旅馆里留下三个月的房租，你……自己小心。”
丝诺望着奥拉斯的眼睛，点点头。
这时房门推开，秋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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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
奥拉斯和秋琳两人向丝诺告别，径自离开，穿过他们熟悉的西边小街，向雷斯曼城的西城门走去。
秋琳已经知道丝诺的打算，她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时而低着头，时而望着奥拉斯的侧脸，想要说些什么，却犹豫不决。
很快奥拉斯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脚步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好像一定都不安心啊。”
秋琳看着奥拉斯白净的脸庞，突然道：“丝诺以后会去哪里呢？”
奥拉斯叹了口气道：“我已经留下三个月的房租，这段时间她只要找个活干，凭她的聪明，不难养活自己。”
秋琳却叹了口气道：“她会做什么呢？”
奥拉斯愣了一下，一边牵着秋琳的手，继续向前走。一边道：“不会做可以学嘛？”
秋琳有些郁闷的道：“被卖到那户人家，做童养媳，养猪耕地什么的应该是会的，可是生完孩子就到城里的妓院里卖……她也只会做那样的事了。”
奥拉斯皱了皱眉头，再次停下脚步，盯着秋琳道：“不要这样说她。”
秋琳眼睛微微露出惧意，轻声道：“奥拉斯，你生气了…”
奥拉斯看着秋琳娇嫩的样子，稍稍收敛心里的不快，道：“她是没有办法才做那样的事。”
秋琳看了奥拉斯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我的意思是，她会不会回到那里去。”
奥拉斯怒道：“怎么可能，怎么还会回到那种地方，琳，你越说越过分了。”
秋琳突然大声回道：“我只是担心啊！你那么凶干嘛！”说完，狠狠的盯了奥拉斯一眼，自顾自向前走去。
看着秋琳离开，奥拉斯感觉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他赶紧喊道：“喂，别走啊，你要去哪里啊。”
“我回家去。”秋琳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
奥拉斯突然一个瞬步，追了上去，用力的牵住秋琳的手。
秋琳面对前方，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奥拉斯自己迷茫了。
他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希望秋琳回到绿隙平原，可是当她真的想要离开他回去的时候，他却做出了和意志相反的举动。
秋琳没有继续走，也没有转身。
奥拉斯好不容易，才吞吞吐吐的道：“别走。”
秋琳还是没有动，但是从奥拉斯前方，传来了收鼻子的声音。
奥拉斯一震，他猛的抓住秋琳的双肩，把她转了过来。
秋琳眼眶湿润，但是狠狠的盯着他。
奥拉斯不再说话，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风中，随着晚风的吹过，虽然很冷，却也温暖。
过了很久，奥拉斯才想起了两人刚刚谈论的话题，松开秋琳道：“我们回去跟丝诺谈谈吧。”
秋琳“嗯”的一声，爽快的道：“好啊。”
两人转身向旅店走去。
奥拉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他原本可以带着秋琳迅速的离开雷斯曼城，难道是听到了秋琳的话，心里放不下丝诺吗？
两人很快回到的旅店，推开了房间。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丝诺！”奥拉斯喊了一声，仍然没人回答。
奥拉斯可以确定她已经不在旅店里，是出去了吗？他立刻带着秋琳来到底楼柜台前，向老板问道：“我们的朋友呢？”
老板满不高兴的道：“退了三个月的房，走了。”接着道：“大人你刚刚给她付了三个月的房钱，她就退了，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秋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到秋琳腰间的小刀，老板吓得不敢说话。
奥拉斯懒得理他，带着秋琳奔出了旅店外。
却不知道该向哪边走，他的心更加迷惑了。
丝诺到底去哪里了呢？他们不可能猜的到，但是奥拉斯心里隐约有个地方，那是唯一可以去寻找的地方。
但是真的需要去吗？还是带着秋琳立刻离开雷斯曼城。
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二次有了这种想法。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奥拉斯没有去深究。
因为这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明白的，再次看到丝诺的恐惧。
怕见到丝诺，并非只是畏惧她的智慧，或是想起她的悲伤，以及对于瑟雅未尽的嘱托。
但是奥拉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带着秋琳找了过去。
只是源于对她的关心吗。奥拉斯不敢问自己，秋琳想问奥拉斯，却只敢在心里偷偷的问，那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
两人穿过西边的小街，奔过初遇瑟雅的小巷口，向巷子更深处走去。
寒冷的冬天，一个单薄的身影，慢慢向前走着。
“丝诺！”奥拉斯牵着秋琳的手，用力的喊了起来。
丝诺在寒风中，微笑的转过头来。
在她背后的尽头，是她曾经出卖肉体，只为了拯救自己的孩子，和拯救自己唯一想要拥有的家…的那个地方。
奥拉斯终于能够看清，这微笑背后，辛酸的眼泪。
那是数不清的眼泪，就好像丝诺在离开那个村子，决定重新开始的时候。
人岂会是那么坚强，过往的一切说忘就忘。她岂会是那么坚强，从出生至今所有的痛苦，能够从内心最深处抹去吗？
“奥拉斯！”在黑夜的寒风中，丝诺轻声的说了出他的名字。
这三个字的意义，从西角坊内的第一次相会，仿佛就已经注定了。当奥拉斯留下那句傻话，将丝诺害苦的同时，也收去了丝诺在风月之中唯一留下的心。
但是丝诺却没法去告诉他这颗心，他是如此蠢笨，却如此真诚。
奥拉斯呢，他对丝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仅仅是回去救她，把她救出那个人间的地狱，最后无法控制的屠杀了那一整个村子的人。把自己变成了恶魔。仅仅是这些吗？
不，奥拉斯深埋掉的感觉，在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注定。就好像塞鲁瓦第一次看到菲尔的时候一样。
初见你，残花中依旧美丽。
奥拉斯松开秋琳的手，迎着寒风向前走去。
“不要去！丝诺！”他用力的道。
丝诺依然是那辛酸的微笑着：“可是，奥拉斯，我还能去哪里呢。”
奥拉斯痛苦的道：“无论去哪里，都不要去那里。”
丝诺背对着寒风，在咧咧风中，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断断续续，道：“可是，我只能去那里，我已经坏掉了，就算我学着去做其他的，最终还是回到这条路上，我的身体，我的心已经依赖在这里，也许，奥拉斯，或许，所有的人都会看不起我，可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奥拉斯嘶声喊道：“为什么不行，别人可以改变，为什么独独你不能改变。”
丝诺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她哭喊了起来，“因为别人有家，有孩子，有依赖，有爱她的人，可我什么都没有！”
寒风中，丝诺单薄的身体，仿佛就要被这无情的世界所击垮。
但是沉重的脚步声在风中响起，奥拉斯踏着寒风，发出足以撞击着这个世界的足音，奔向了丝诺。然后将她拥入怀中。
“你有我，我爱你，第一次见你，就已经爱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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