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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离间


这次呕吐,让时节用大病,昏睡了一整天,水秀看这样不行,让爹爹背着时节用去看先生。

        走在小镇街道,时节用身上的恶臭还未消散,旁人看到他们,都躲得远远的,想这几个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臭成这个样子。

        但是在一旁阴森角落里,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唐振,正是秦沐。

        他原本回到朱友文帐下,将遇到鬼缈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原本以为朱友文决计不会再让他前去刺杀唐振,万万没想到,蒋玄晖利用飞鸽传书传给探子,探子将唐振的踪迹告诉朱友文,朱友文仍旧独独派他前来刺杀唐振。

        朱友文的心思也毒辣的很,他听了秦沐所言,心中有数,知道唐振爱才,不乐意杀他,这才偏偏就让秦沐去刺杀他,不论成败,这唐振心中都不会好受。

        然而秦沐并不能够明白朱友文的心思,通常来说,刺客是工具,必须依附某个主子,为他人左膀右臂,不然就会失去价值,无法生存。

        秦沐是典型的工具,他可以揣摩要刺杀的人的心思,却独独不会揣摩主子的心思,因为他不能揣摩,因为一旦揣摩,许多工具就不再愿意是工具,因为工具的下场通常都是悲剧。

        秦沐瞧见唐振背上有个男孩,联系探子的所有情报,猜测这个男孩应当就是墨门仅存弟子,同时也是武宁节度使时溥的遗孤。

        这个人,朱友文也有过交代,连同傅子义、唐振、唐振之女,哪怕只取一个人首级,那么也是完成任务。

        唐振四人仍旧向医馆走去,只不过,唐振仍旧还是发现了秦沐。

        他是与众不同的刺客,刺客是活在黑暗中的人物,而他确实正大光明的活在光明之中,这种特殊性的能力,让他拥有非常人的观察能力。

        只不过,唐振并不希望秦沐又来刺杀他,尽管他曾向秦沐这么说。

        因为,当秦沐来刺杀他,他很有可能只有两种选择,一个是被他杀,一个是杀死他。

        显然,唐振现在还不能够死去,如果他死去,那么秦沐仍旧会被傅子义杀死,这实在是划不来。

        但是,唐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会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进行。

        到了医馆,白须老先生替时节用把脉,瞧了瞧他的样子,看他脸色昏沉,嘴唇发白,身上又臭气熏天,问道:“这小公子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水秀捂嘴偷笑,说:“他这是跌进粪坑里了!”

        大夫叹气,说:“瞧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顽劣,怎么玩耍不好,居然跌到粪坑里,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于是起身,前去抓药。

        时节用这时意识还在,只是实在不肯开口说话,才尽力睁起眼睛来,瞧见水秀的脸正贴着自己,对自己说:“瞧见没,连先生都说你可笑!”

        听得时节用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是我自己想这样?

        秦沐从外面一瞧,看见傅子义和唐振都跟着大夫说话,此时正是合适时机,不容犹豫!于是从怀中掏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捅时节用,只是还未近半分,就已经被唐振拿住,时节用惊出一身冷汗!

        秦沐叹息,说:“我果然无法在您手下杀人。”

        唐振看着他,说:“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依附于朱温?”

        “江湖讲究恩德,他朱友文对我有恩,我决不能背叛他。”

        唐振也是叹息,说:“那你便回去吧!”

        秦沐一听,跪了下来,说:“您已经第二次放我回去,我实在过意不去,还请您杀了我,让我解脱!”

        朱友文是善谋人心之人,此时秦沐唐振皆陷入两难,唐振不知放还是不放,秦沐亦不知道该杀还是不去刺杀。

        虽然朱友文手下人才济济,只是他从来都只把别人当做工具,秦沐也是如此,是他用来折磨唐振的工具——他朱友文可不相信还有人会比他更会折磨人了。

        秦沐跪了许久,唐振也不说话,就这样等了许久,唐振才缓缓开口说:“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吧?”

        “还有一个妹妹。”

        “若你还有一个妹妹,那就更不能死了!”

        他心中又何尝不知?她妹妹身染重疾,如果不是朱友文恐怕早已经离开人世,如若他死了,那他妹妹在这世上就是无依无靠。想到这里,自己也不肯丢了性命,于是一五一十将朱友文的恩情说了出来。

        唐振又问傅子义:“你说此人该杀不该杀?”

        傅子义说:“江湖之人,重情重义,他为还恩情,也为妹妹,于情于理是条汉子!”

        唐振一听,心中天平也已经松动,于是一摆手,说道:“你去吧!”

        秦沐一听,泪如泉涌,扣首不止,又说道:“我欠鬼缈一条性命,等我妹妹恢复,我一定会将这条性命双手奉上!”

        唐振哈哈大笑,说:“我要你的小命做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事情,数不胜数。”

        于是又叹息说:“我不忍杀你,但是看如今这情况,恐怕朱友文还是要派你前来,而你又一定会来,或许我终究还是要杀你。”

        秦沐含泪大笑,说:“可惜我生于世间,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而活,承蒙鬼缈先生、傅先生谬赞,我只不过是蝼蚁,只能受制于人。”

        说完这话,再次跪拜,说:“在此别过,原谅小人苟延残喘,丧失豪气夹尾巴生存,只是我妹妹实在不能没人照料!”

        说完这话,向后一跃,消失在人海之中。

        傅子义叹息,说道:“自古忠孝两难全!”他说这话,也想起了王婆,他同王婆也不是如此?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杀父之仇,也是不共戴天,又当如何抉择呢?

        秦沐骑马日夜兼程赶回洛阳。

        到了洛阳,来到朱友文府上,向朱友文禀报今日之事。

        朱友文一听,哼哼冷笑,说:“这真是怪了,以往都是你杀人,如今这唐振能够杀你,却放了你两次?”

        秦沐无法答话。

        朱友文又说:“以你的能力,为什么杀不了唐振?”

        “属下无能。”

        “恐怕不是无能,而是没用尽脑子!”朱友文这话,也是气愤无比,说道:“你一直都是聪颖过人的人物,然而刺杀唐振的两次法子,都是三岁小孩子的把戏!”

        于是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秦沐,说:“秦沐,你是否已经有了二心?”

        秦沐吓的额头冷汗直起,忙说:“属下不敢!属下这条命都是公子救得,若没有公子,属下早就是一具尸体!”

        “哦?尸体?”朱友文故意嘲讽说道,“那他唐振不也是给了你两条命?你让我如何信你?”

        秦沐大骇,扣首谢罪。其实他绝不在意自己生死,只是妹妹怪病缠身,这十几载,若不是仰仗朱友文,妹妹又怎么能够活到今时今日?

        朱友文瞧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得意,心想,自己果然聪明无双,这秦沐也是聪颖之人,还不是被自己耍的团团转?要他生,他便生,要他死,他也只能甘心情愿的去死!

        于是又说道:“你可知,我为何明知道你杀不了唐振,还是派你去了第二次?”

        “属下不知。”

        “那可曾迷惑?”

        “这......属下确实有过疑问。”

        朱友文仰天大笑,说:“你还敢有疑问?我这是要试探你究竟是什么人物!”

        秦沐不解其意。

        朱友文又说道:“鬼缈是什么人物?我自己误断,害你丢了性命,一辈子也会惴惴不安,但是为何,你居然能从鬼缈手中逃出来?”

        说完,瞧一眼秦沐,又说道:“虽然我并不想看到,但是你这种人,做好死的觉悟,那就是最大的忠心。可如今你站在我面前,说是唐振因为欣赏你,而放了你,不觉得可笑么?”

        秦沐哑然,确实如此。

        朱友文又说:“我朱友文其实也愿意相信你,不过,那恐怕只有一个理由。”

        秦沐迷惑,皱眉问道:“不知道是什么理由。”

        “恐怕唐振是要故意离间你我二人的关系!”

        秦沐大惊,不过细细回忆,似乎又确实有可能。

        朱友文看他要信,又添油加醋的说:“若不是如此,他干什么要留你的性命?你的性命当真价值连城?”

        秦沐心思松动。

        “你若回来,我难道肯信?”

        朱友文确实不信。

        “这不过是要借刀杀人!别忘记,他可是鬼缈唐振,杀人的法子,恐怕都数不过来!”

        秦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朱友文拍拍秦沐的肩膀,说:“凡做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不应当让我失望,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秦沐听闻,扣首说道:“谢二公子,定不负二公子信任,我定会想出法子,表示忠心!”

        朱友文点头,示意说道:“去吧,天色已晚,我也应当休息了。”

        秦沐点头,转身离开朱友文的房间。

        等到秦沐离开,朱友文放声大笑,他似疯癫一般,在房间内扭转跳舞,从旁取过剑来,在空中起舞,剑剑凌厉。

        练了不多话,又坐在桌子旁喝茶,眯着眼睛,在哪里摇头晃脑,放佛特别享受,他念叨着:“唐振啊,唐振,民不与官斗,你终究还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地位身份!”

        秦沐回到家中,听见妹妹又在咳嗽,他急忙进屋瞧她妹妹。

        一进屋,看见两个仆从正在照顾着她,他心中凄凉,也不知道妹妹这病,究竟何时能好?

        他坐了过去,说:“妹妹,今日觉得好些了吗?”

        秦月眼神冷漠,她苦笑着说:“哥,你瞧我这样子,又能活过多少个时辰?”

        秦沐轻轻抚慰秦月的长发,笑着说:“这说的是什么话,公子为你请的大夫也说了,这病,并非没有痊愈的可能。”

        秦月轻轻靠在秦沐的肩膀上,说:“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己兄妹,又有什么麻烦可言?”

        “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做杀人的事情,只是为了我.......”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想法?公子救我们兄妹二人,这是大恩,大恩自然要报,又不是你拖累的让我不得已为公子效命。”

        说完,秦沐心中也是凄凉,眼神痛苦,嘴角泛起一股子苦涩,他说:“妹妹,哥哥天天在外面,有时候会遇到危险的事情,反而是你,若是万一哥哥不在了,虽然公子一定会替我照顾好你,只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秦月听了,反而笑嘻嘻的,她说:“哥哥的本事,我见过的人都说高,他们都说,假以时日,哥哥能成为响当当的人物。你说你不在了,我可不信,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死不了,遇事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说着说着,秦月泪水已经滴在了秦沐的臂膀上,只是她还在微笑。

        秦沐瞧着妹妹,心中抱歉万分,想,恐怕自己难逃一死了。

        时节用吃了大夫几味药,好了不少,于是又生龙活虎起来。

        鬼缈带他下馆子,嘴里啃着什么东西都觉得香气迷人,哪怕是豆腐,也能吃出绝佳的味道来。他儿时,吃遍山珍海味,唯独离开墨家的时候,还有这次,吃的饭最是香甜可口。

        又逐渐接受了肮脏环境,鬼缈也细细指导了他许多。

        其实时节用原本武功就不差,只不过遇见的都是太过于厉害的角色,从头被压制到结尾,一次能耐都没有施展过,每次几乎都是逞勇气,也全凭运气活到现在。

        鬼缈又教了他一个月,时节用武功增进了不少。

        其实,天下的人,才能确实不是有如鸿沟一般巨大,许多时候,是天生的资源导致优劣,许多事情,只是欠缺一个指导而已——然而,只是许多人仍旧是叫不醒,哪怕绝世大道理说破嘴巴,也不肯起来,不然为什么天下优秀的人那么少呢?

        这天,鬼缈心中思考数日,做了决断,还是让傅子义带水秀和时节用前去幽州找刘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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