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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年前一个月开始,各大家族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具都为了新年做准备。

        这一日,夏令婩难得的来了菖蒲轩,同行地还有难得一见的黎昭渺。两位少女,一个着妃色桃花裙,一个着丁香儒裙,娉婷地相携而来似花仙入了凡人家。

        夏令涴这几月被夏家与黎家的姊妹们相继教导,行坐立卧都不同往日,举手投足间虽然还没有姐姐们的温柔婉约可到底有了规矩,就着跽坐地姿势抬起头来:“今早屋外麻雀叫个不停时我就思忖着会有贵客来。这不,手上的字帖才写了没两张呢,就见到了备嫁新娘子。姐姐们是来找我收贺礼的么?”

        黎昭渺食指推了推她的额头:“瞧这嘴皮子厉害得,该不是嚼多了雀舌后就变得越发伶俐了吧。这会子再也让人记不住当初那哭哭啼啼地呆笨样子了。”

        夏令婩只笑不答,夏令涴赶紧唤了连翘端得茶水糕点来堵了表姐地嘴。

        两人仔细观察着夏令涴说话做事,一丁点细节都不肯放过。看了最新学兰花体字,抽背了几段书,点心的香味还在唇齿间滞留不去,再是一碗色泽怡人地花茶,总算交上了一份满意地答卷。

        “其实,今日我们过来是有东西需要亲自交到你的手上。”夏令婩拿出一叠被绢布包好地记事簿子来,上面清晰地写着‘大雁朝世家女眷录’等字:“这几本蓝皮簿子里面记载了大雁朝最近五十年以来各世家大族所有女眷的名薄,她们的性情喜好、生平记事,以及联姻夫君地名望地位财富。这几本红皮簿子是人情往来送礼回礼的记载,你未出嫁之前遇上谁家同龄小姐红白喜事,送什么礼送多少礼都可以参考。这一本白皮簿子,里面写着朝中所有少年才子们地生辰,以及其母亲的地位。性情才学虽然也略有提及到底做不得数,因为随着年纪地成长都会有些变化。最后这一本黄皮簿子,写的都是当今皇上的皇子们的出生年月以及其母妃的家族盛衰。你都尽早记熟了,以后定然有大用。以后每一年,夏家的内当家都会着人送上最新的簿子,你也必须背诵下来以免日后见面不识被外人笑话。”

        夏令涴忍住惊诧一一记在了心里。

        “说起来,”黎昭渺道,“每个世家大族中所记载地东西相差无几,可细节方面应当会有粗有细。我们黎家就附带着全族男女老少地生辰簿子,每一年都要往上添加新出生的弟弟妹妹。我那丫头总是会在当月的上旬就提醒我谁谁家的表弟表妹要过多少岁生辰啦,然后谁谁家地姊妹要嫁人啦……哎呀,我说得可是实话。比如,我今晨还没起的时候,丫头们就在耳边唠叨‘夏家大房令婩小姐要成亲了’‘夏令婩要嫁人了’,然后我就琢磨着那夏令婩姑娘到底多大岁数了,怎得这么早就出嫁,摆明了有了夫君不要姊妹嘛,忒没义气了……”说得夏令婩臊得脸通红,只搓揉着反驳道:“别只会消遣我。等你明年及竿了这出嫁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听说你父亲已经在皇城适龄未娶的男子中筛选相看,你就缝好嫁衣等着八抬大轿来吧。”

        黎昭渺状是苦恼:“听说洞房之夜女子会被夫君折腾到疼痛哭叫,也不知是真是假。”

        夏令婩红彤彤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桃晕,闻言也吓住了:“娘亲还什么都没告诉我,我……也不知。”

        黎昭渺嗤地笑道:“据说男子会压在女子身上,对她做哪些风月之事。”

        夏令婩嗔她:“你听谁说的?”

        “我看到了。”她朝门外望了望,凑近两人低声道:“我家有位哥哥喜好渔色,他的居室里总是会有一些孤本野史。我前些日子去找他借几本皇族秘史类的本子看看,结果吧,你们猜我翻到了什么?艳书,足足有一柜子,他还藏在了暗格里都被我挖了出来。我当时怕他突然回来,急急忙忙地翻了几本《绘芳录》《风流媚》……”

        对面两人屏息静气,只听到‘得’地声响,三人都蹭蹭地坐直了一个个挂着矜持而淡然的笑容——喝茶。

        连翘急急忙忙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去,一边跑着一边嘀咕“又一盆花被小偷儿撞翻了”。三人相互对视,暗自抚下激烈的心口后再又将脑袋瓜儿拼凑在一起。

        黎昭渺地低语轻而透,不仔细捕捉都抓不住:“后来去得多了,我就偷偷带出了一本图文地《痴娇丽》,那里面的男子都是渴着劲儿地在女子……进进出出,吓死人了。”

        夏令婩已经跌坐在金花缎地坐垫上,夏令涴抖了抖身子只觉得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那……那样的话,天底下地女子不都是生来遭罪的么。若是每日里被夫君虐……折腾,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黎昭渺端着花茶慢慢地喝了一口:“其实,只有第一次是疼痛非常。我看那些书里说什么‘极-乐之地’,也有女子腆着脸地要……哎呀,反正从颠鸾倒凤鱼水之欢这类话中应当看得出也不是全然受罪。”

        “你自己又没有洞房过,怎么知道书里的真假。更何况,那些都不是姑姑们说的圣贤书,而是某些书呆子们胡写乱说的艳书。”夏令涴实在想不通男子能够在女子身上怎么折腾,也不知道男子在女子哪里进进出出,吓人这话自己没亲眼听到也没看到能够想象的范围太小。

        “所以,”黎昭渺坐直了身子,瞥着夏令婩笑道:“等你家堂姐成亲洞房之后,就能够告诉我们啦。”

        夏令婩刷得站了起来,动作太急整个人都摇晃了两下,唬道:“别想。谁知道你话真假,不如你自己将那本书拿来给我们瞧瞧。”

        “若我带了书来呢?”

        “那,等你成亲之时,我就告诉你男子是如何……”

        黎昭渺笑得眉眼都完成了小偷儿:“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哦——”夏令涴欣喜。

        等到两人走了,夏令涴才彻底地放松下来,一迭声地唤连翘。跪坐太久,她整个腿脚都是麻地,与两位姐姐在一处不敢吱声,等到人走了马上叫苦。

        连翘一边给她揉腿一边劝道:“要不出去走动两圈?”

        夏令涴摇头,她这小腿走莲花步更加累。连翘给她重新擦了脸,简单地画了一个飞霞妆,又端了暖茶给她喝了,轻声问:“今日没挨骂吧?”

        夏令涴嘿嘿笑着,从茶几下掏出一个小本子来,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交游集》里面说了逢人说好话,少说多做,笑脸迎人总是不会错的。照做了这么多日,今日总算是没挨骂。”

        连翘只要她家小姐不再被那些繁琐地规矩折腾道哭闹不休就谢天谢地了。揉腿完了之后不再让她跽坐,扶到美人榻上歇息,一炷香地时辰就这么睡了过去。

        梦中也不踏实,一会儿梦到在夏家众人面前摔了跤,一会儿梦到娘亲被其他长辈耻笑,一会儿又是爹爹黑着脸当着跪着她的面拿着竹条抽打妹妹,最后居然梦见汪云锋牵着她的手不停傻笑着,直立地两根大红烛上洒金着两个喜字。心里焦躁不安,醒来后就捧着堂姐给她的书薄仔细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就真的只剩下张口结舌地份儿。

        书薄里面记载地千金小姐们喜好地物事那是千奇百怪。大富之家喜爱金银珠宝算是寻常,其中居然有爱收集男子头上发簪的,有爱收集已经下葬之人口中所含宝物的,更有一位贵妇人爱金缕玉衣。送礼之时送时新首饰、古琴古筝、孤本珍本和千奇百怪地棋子等都很容易,这皇亲国戚们死后才能穿的金缕玉衣咋送呢?夏令涴头疼了,还好那贵妇人已经垂垂老矣,不用等太久就能够穿着属于自己的金缕玉衣直到永远。

        有些小姐们不爱死物还活物,比如蝴蝶、大雁、黑熊、狮子、白眼狼……夏令涴重新翻到书面,这的确是记载小姐们喜好的书薄吧,不是某些男子的狩猎记录薄。

        其实这些还好,有一位公主爱收集男宠。夏令涴的眼珠子差点扑到那几个字上,拆开来每个字看得懂,放在一起她就不懂了。她只偶尔听书院的某些少年说过女色,可没发觉有女子爱男色的啊,还是公主。哦,记得某本大雁朝地宫闱秘史中看到过,有皇帝爱男子的?!她果然还没睡醒。

        世家千金们所嫁的夫君的官职也是千奇百怪。门当户对是必须的,郎才女貌是肯定的。谁能告诉她,为何庶出的女儿会嫁给七老八十的太监?同父异母的兄长会娶自己的妹妹?千金小姐会嫁给农夫?还有一位七月十五鬼节出生的女子,一连嫁了十八次,每一位夫君活不过二十。还有石女、妖女、魔女等等,她们的夫君更是千奇百怪,有嫁给人的,也有嫁给野兽的,还有的直接献祭给了神佛。

        人们都太奇怪了,夏令涴不知道是自己见识太短。好吧,她还没满六岁,头发不长见识短是肯定的。

        不懂可以问,夏令婩不准她将这些东西拿给外人看,不代表外人那里没有。没了几日,她就扭着小肥臀去找了汪云锋,开口就问:“石女长什么样儿?”

        “啊?”汪云锋呆愣。

        “哦,”夏令涴装模作样地提起裙摆,细声细气地给他见了礼,等到对方继续呆傻地回了礼之后这才继续问:“汪哥哥知道石女跟我们有什么不同么?妖女是不是妖精变的?魔女是地狱鬼差地女儿么?”

        “你从哪里听来这些?”

        夏令涴想着汪云锋也只有九岁,见过的女子应当不多。索性换个问题:“洞房的时候,男子为何要压在女子身上?”

        汪云锋脚下一趔趄差点从走廊上滚到花园里,囧着脸瞄她:“你,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你懂不懂嘛?”

        懂,这话说了等于找抽;不懂,说出去肯定会让夏令涴失望。在她的心目中,汪云锋哥哥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的——神仙。

        “咳,嗯,就是……洞房,那个……男子会……女子会……他们要洞房,才能生出小娃娃,才能传宗接代,才能……父母才会喜爱……”

        “汪哥哥,你说明白些。洞房是怎么洞房的?”

        “……就是,压着,嗯……啊,对了,女子会很疼,男子开始也会疼,之后就好了。”

        “是杀猪么?听人说会流血,还会尖叫,还会哼哼。以前我在老屋听街上屠夫杀猪就是那样子的,杀了猪之后,屠户的手滴着血卖猪肉。”

        “不是。”这是哪个混蛋告诉她的比方,有人将洞房比作杀猪么!虽然真的会流血,真的有人会吓得哭叫,男子们也会……舒服地哼哼,可那不是杀猪。汪云锋很严肃很正直地批判了她的错误认知:“洞房是男女一生中最大的大事,不是儿戏。我们这等世家大族会为了新婚夫妇准备好成亲所需的一切物事,如合-欢酒、止痛膏、催-情-香等,所以,我相信真的洞房那一日,你不会很疼的。一定!”

        “汪哥哥你洞房过?”

        “不!”汪云锋高声道,“我都还没有成亲,怎么洞房。”

        “那你知道得可真多。”

        “我,”汪云锋纠结,“这不是你问我才将从别人哪里听说到的告诉你么。”他握着夏令涴的肥爪子,深情款款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疼的,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夏令涴眨巴眼睛:“汪哥哥你的新娘子又不是我,当然不会让我疼啦。”

        “不是,我是说……”

        “我当然不是你的妻子。”

        “这个谁也没法知道,也许你以后就是我的娘子,我会娶你……”

        “我才不要与你洞房咧,我不要疼……”

        某些时候,某些问题,纯属鸡同鸭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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