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灵药纷争
七日后。
“眼下五峰决将至，师傅有言，不求锦绣谷争那虚名，但求众弟子团结一致，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乾辰站在一巨石上，扫视着下方百余名弟子，指向远处幽暗森冷的石谷，朗声道：“此次历练颇为危险，需横穿寅水涧，翻过迷雾林，最终在触天峰第二峰黑岩火山汇合。”
话语一出，响起一片抱怨。
“迷雾林就算了，怎么还要借寅水涧的地啊？”
“大师兄，我们锦绣谷一向跟寅水涧往来甚少，从他们山门过不好吧？”
乾辰自然清楚这群师弟的想法，嘴角一扬笑道：“这还没进人家山门就已经打退堂鼓了吗？”
一些弟子面目一红，有人结巴道：“也不是怕，大师兄你也知道，这粉红娘娘性情难测，咱们一个不好就给捉去做成药鼎了。”
“粉红娘娘这边师傅已经打好招呼，粉红娘娘不会为难我们！”乾辰拍拍腰间丝囊，叮嘱道：“你们的丝囊之中有一颗东灵泉带来的避邪丹，进入寅水涧后服下丹药，瘴气不能近身，至于粉红娘娘她老人家已然答应我们借道，只不过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话道此处乾辰故意停下，看过一个个神情不自然的弟子，才道：“寅水涧瘴气颇重，难免有那生灵窃取瘴气练就阴邪功法，原本清扫这类邪物的工作是由寅水涧门人来做，可粉红娘娘说了，既然咱们锦绣谷上门借道，就顺道替他们寅水涧打扫山门，算是两清！”
“有没有搞错啊？”
“那下次他们过来问路，是不是也能让他们帮咱们采矿？”
“嘘，你小声点，要是让粉红娘娘那臭婆娘听到了，准摘了你脑袋！”
“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脑袋就注定不是你的了？”
基本交代完火无煨的口谕，乾辰才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安静站在自己身边白衣胜雪的清秀女子，无奈道：“按理来说，这山门历练你这妮子是不该参与的。”
这女子眉目清秀，气质温柔灵动，不是别人，正是竹沁儿。
听到乾辰所讲，沁儿“哦”了一声，从腰间丝囊里边掏边嘟囔道：“可能乾辰大哥又忘了参爷传音令的样子了。”
说罢，一株半掌大小的铜钱草出现在沁儿手中，完全不理会乾辰挫败的神情，铜钱草中传出苍老悠长的声音：“锦绣谷此行困难重重，经蛛王请求，我东灵泉派出座下弟子一同前往，算是照应。”随即语气毫无征兆一转，那原本颇有说服力的语气一下变了味道：“乾辰小儿，我沁儿少上一根头发，老翁定让你喝一缸子污水！”
声音消散，仿佛缩进了铜钱草中。
“乾辰大哥，若你总是记不起参爷传音令的样子，咱们多听几遍也无妨！”
参爷传音令声音扩散而去，所有弟子几乎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捧腹哄笑一片，方才紧张和不安一下缓和许多。
“记得记得，这会忘不掉了！”乾辰老脸一红，鼓着眼嘲讽道：“参爷这炼制手法当真越来越独具一格了，铜钱草都能用上，佩服佩服！”
“哼，那是自然！”
“那我可跟你约法三章，这一路上危险重重，尤其是那迷雾林直勾心魔，你可要跟紧我！”
沁儿面色桃红，小手怯生生的拽住乾辰袖口，轻声道：“这样拽着，就不会走丢了！”
乾辰先是一愣，大手试探性握住沁儿的小手，直到将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握在手心，才认真道：“这样才不会走丢。”
也不去管众弟子们精彩的表情，清清嗓子，朗声道：“前路危险重重，众师弟谨记相互扶持，望在黑岩火山汇合之时，能让乾辰刮目相看！”
说罢，一股真气从乾辰和沁儿身上冲起，二人宛如脚底生风，化作一团虚影，朝着前方幽暗森冷的寅水涧而去。
正午当头，阳光却透不进这石谷，走在其中，寒意不断透过衣物往皮肤里钻，每一口呼吸都浑浊得让人难受。
一条黑水静静的在石山之间流淌，散发着阵阵怪味，却还不时有鸟兽过去饮水，也算是匪夷所思。
“你瞧这些寒鸦，由于长期饮这黑水，瘴气已是侵入身体，随着岁月积攒，说不准以后灵窍一开修成肉身，又成一邪物！”乾辰眉头深深拧起，好似已经看到了这些寒鸦未来的遭遇。
每每踏入寅水涧，总让乾辰心情复杂，按理讲来，万法自然，也由不得他多想，更由不得寒鸦来选择，可是一联想到这些恶果报应，还是免不了让他唏嘘。
沁儿一瞧就知乾辰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按在乾辰眉心上，边揉边轻言道：“一会儿像大师兄，一会儿像大傻瓜，又一会儿像操心的老人家，乾辰大哥心有拳头大小，哪里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见乾辰眉头舒展，沁儿方才收回手来，“参爷曾同我讲，天道之下，万物初始便逃不开因果循环，至于用因果行善还是行恶，才是决定报应的根本，乾辰大哥何须担心那么多。”
“哎，说来也是，只是想起这一路之上，需我双手斩杀的生灵，难免感慨万千！”
“这便是报应不是么？”
“我成了他们的报应，他们又成了我的因果，一想自己仿佛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掌控安排，浑身就很是难受。”
二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又进入了更深处。
寅水涧地域颇大，却山路崎岖，怪石嶙峋，涧中四处笼罩着一层终年不散的瘴气，越是深入寅水涧，周遭的瘴气越是浓郁，一旁宽阔的黑水上咕咕的冒着气泡，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别的声响。
乾辰身着蝉袍，这等法器原本就有避火驱邪功效，外加他一身浑厚真气，就算不服避邪丹，这般瘴气也丝毫不能影响他。反观沁儿这小妮子，虽是女子，可自从深入寅水涧后，乾辰便发觉沁儿身上散发出一阵翠竹清香，稍稍闻上一口，立感头脑清明，想必也是沁儿的功法使然。
走上许久，邪物一直未曾出现。二人商量着休息片刻，便向路旁一块干净之处走去。
“嘶嘶……。”
蓦然耳边传来一阵怪响，两人同时停了下来，默契的使了个眼色，压着脚步朝着声音方向摸去。
没多久，“嘶嘶”怪声愈发密集，这起先还不觉得，寻到之后一看，那情景顿时使二人头皮发麻。
只见那宽阔的黑水岸边，密密麻麻数百条色彩斑斓的大蛇吐着信子，猩红的信子每一次探出，都在空气里留下淡紫色的毒烟，就在这数百条大蛇前头，一条足足有五丈长短水桶粗细的黑色大蛇立在那里，黝黑的蛇皮上层层金色纹络打着圈拉扯张开，俨然一副群蛇之首的气势。
而在河岸另一头，一人懒散倒挂在树上，阴沉的瞪着对岸，细细一看，这厮人身鸟头，一身黑色羽毛还未褪尽，似乎正是那已经化形大半的寒鸦。
二人屏住气息藏在乱石后，小心翼翼道：“这黑曼巴和那寒鸦的修为都不低，聚集在此，绝非普通打斗这么简单。”
沁儿眼睛一转，想到什么，轻声道：“乾辰大哥，说不定这里会有异宝出世！”
“呵呵，如此甚好，这两个家伙一身邪气绝非善类，既然我们来了，也与他们玩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乾辰沁儿细语商量时，河岸却有了动静。
黑曼巴张开大口吐出人言：“三目兄今日来此，不知有何事？”
被称作三目的寒鸦冷冷回道：“关你何事？我守在此处足足七天，倒是你拖家带口的闯来，威风得很呐！”
黑曼巴狂笑，眼中寒光大作，道：“三目，这灵药出世，见者有份，未必你想独吞不成。”
“独吞？”三目翻身从树上跃下，鄙夷的看着蛇群，哼道：“我看这正是你这黑曼巴的想法吧！”
“哼，三目，别忘了这是在寅水涧界内，还容不得你猖狂，粉红娘娘与我私交甚好，识相的速速退去，不然就算你抢到灵药，你以为粉红娘娘会放过你不成？”
三目闻言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屑道：“粉红娘娘与你交好？就算粉红娘娘的看门狗，难不成她还会为了你这个连元婴之境都没修到的小蛇来大动干戈？”
“你……”，黑曼巴一哽，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狠狠瞪着对方，心里酝酿的杀意早已是排山倒海蓄势待发。
短暂的唇语相争，双方均不让步，却也懒得理会对方，只等灵药一出世，第一时间争抢。
整个药王谷灵气充裕，星辰相汇，能生长出灵药来并不奇怪，但由于千万年来势力逐渐划分，五大山门几乎是将药王谷的地域划分开来，使得一些自立门户的小门小派常常为了有限的灵药奇石斗得你死我活。
“乾辰大哥，你说这黑曼巴最多也就金丹之境后期，离元婴之境起码还有一段距离，凭什么可以与那元婴之境的寒鸦争夺灵药？”
面对沁儿的问题，乾辰笑道：“这寒鸦若是抢到灵药，定是要借助药力完全化形人身，可这黑曼巴带着如此多的毒蛇过来，怕也是有手准备！”
“我就不明白，以乾辰大哥的修为，就算过去明抢都绰绰有余，何必躲躲藏藏？”
乾辰一愣，随即嘿嘿笑道：“这一路不知还会遇上多少危险，虽说我们五大山门开山立派也有数千年，但有些藏而不出的散修和小门户也不可小视，眼下这二人争斗，我们正巧看看他们有何本事，所以留足余力才是万全之策。”
说话间，黑水之中不断有气泡冒出，“咕噜咕噜”好似沸腾，伴随着气泡，一团团若有若无的瘴气不断朝水中汇集而去，原本吸上一口都浑身不舒服的空气霎时间新鲜起来，紧接着，奇异的香味从水中传出。
“这……。”
“三阳火莲？乾辰大哥，是三阳火莲的味道。”沁儿闻到异香，顿时喜上眉梢，她常年研习药理，识药无数，故一下就判断出这药香的源头。
乾辰自然知道沁儿绝不会错，舔舔嘴唇道：“好家伙，想不到寅水涧这样的阴寒之地竟然还能长出这样的极阳之物来。”
“乾辰大哥，你若服下这三阳火莲，对你修习的控火之术定有帮助。”
乾辰神情却是一下严肃起来，道：“既然是三阳火莲这种灵药出世，定会有修为高深的家伙守护，怕不是那么好拿的！”
河岸上的黑曼巴与三目寒鸦同一时间也发现到了异常，眼中不约而同的闪过贪婪之色。
水中气泡越来越多，那阵奇异的香味更是浓烈，突然，气泡消失，黑水一下平静下来，这短暂的瞬间，周遭万物仿佛同时陷入沉寂。
“灵药出世！”三目率先发现露出头来的三阳火莲，眼神一亮，整个人对着灵药一下冲去。
“尔敢！”黑曼巴也非善类，巨大的蛇尾猛的甩出，直直抽向三目。
从修为上来说，三目明显高于黑曼巴，但黑曼巴明知自己实力较弱，还敢来与其争夺灵药，就不得不让三目留个心眼。
眼见巨大蛇尾抽来，带着噼啪气鸣，三目也不去硬扛，灵活的身法使得他借着蛇尾的力道一下飞退，又落回岸边。
“黑曼巴，我见你修行不易，你当真要与我作对？你别忘了，我的修为足足比你高上一个境界，倘若真要动手，你并不会是我的对手！”
三目所言也非虚假，境界上的差距明显，很多时候直接就决定了胜负成败。
其实他原本也不想这么多废话，只是他隐隐觉得在这黑水周遭，有几道气息牢牢的锁定在这里，如果消耗太大，被他人捡了便宜，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岂料这黑曼巴理也不理，张开血盆大口就是喷出一口毒液。
“哼！”三目冷笑一声，灵活躲闪，那毒液打他不到，落在地上腐蚀出一大洞来。
黑曼巴不依不饶接连喷出毒液，身后群蛇“嘶嘶”作响，乍看之下反倒是蛇群的气势更胜一筹。
三目左右闪躲，着实羞恼，他不是不想进攻，只是这三阳火莲味道越是浓郁，他心中的危机感便越是明显，修炼不易，他可不想为了争夺这灵药丢了性命。可这会黑曼巴威风大作，弄得自己狼狈躲闪，他胸中怨气也积压得难受，“呱哇”一声嘶鸣，三目抖出身后翅膀，与黑曼巴打斗起来。
这一蛇一鸟真气横飞，后边群蛇不断喷出毒液干扰，二人一时也是僵持不下。黑水中的三阳火莲此时已经完全展开，露出本形。
这是一株巴掌大小的莲花，呈一品之数，片片花瓣向天伸展，宛若火焰升腾，四周灵气纷纷向其聚拢，就连瘴气也在它一丈之外也是绕道而去。
“这三阳火莲灵气充裕，出生便有一品之相，怕药力不轻，要是让这三目吃了，完全化形根本不是问题。”沁儿扯着乾辰衣角道：“乾辰大哥，要不乘着这二人相争，我们去把它摘了如何？”
乾辰摇摇头，眼睛落在暗中的某个方向，轻声道：“不急，那边来了一个更狠的！”
话刚落音，一声巨吼便响了起来。
打斗二人一惊，纷纷停手飞退一旁，警惕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久，一连躁动巨响轰轰隆隆由远及近，河岸上现出一巨大身影。这身影足足十余丈长短，粗亦是一丈有余，色彩斑斓的鳞片覆盖全身上下，竟是一条巨蛇。
巨蛇菱形的瞳眸阴沉的盯着三目和黑曼巴，黑色的信子每一次吞吐出都似鞭打。
乾辰一下将沁儿拉到一旁藏好，小声道：“这蛇修为竟有融合之境，怕是离渡劫不远，这下难办了！”
巨蛇显然没有注意到乾辰，眼神扫过争药二人，阴沉道：“两个小家伙竟然敢打本王灵药主意，让你们死也是理所当然了！”
二人听闻，顿时又爆退数丈，尤其是三目，头上三眼直转，对方强大的压迫感使得他一时之间有些慌乱。
“你堂堂蛇灵王，何必跟我们小辈争抢东西，如若你想要，灵药你拿走便是，何必为难我们！”三目全身羽毛根根立起，边说边试图向外移去。
蛇灵王巨尾“啪”的一横拦住三目，冷冷笑道：“小家伙欲要染指本王的灵药已就是死罪难逃，放你走？如此好的大补内丹在本王面前，本王岂能放你走？”
三目一听，这蛇灵王不但不肯放自己离开，竟然还要杀了自己抽掉内丹，顿时恼怒焦急道：“蛇灵王，你岂能做这不分辈分之事，不怕传出去笑话吗？”
“哈哈哈！”巨大蛇口张得老大，毒液从牙齿落在地上，腐蚀出大大小小的深坑，“这辈分之说在药王谷中除了那五个所谓的山门外，你认为本王会理会不成？就算本王理会，杀了你……”，蛇灵王眼神一转，“又有谁会知道？”
阴毒的目光转而看向黑曼巴，道：“瞧你与我同脉，修行不易，带着你的子孙部下归顺于我，本王可以饶你性命！”
黑曼巴闻言浑身一激灵，却又不敢做作，立马带着群蛇俯下身来贴在地面，颤声道：“小人愿意归顺，从今往后追随大王！”
“恩！”蛇灵王满意的点点大头，在看向三目，有着毫不掩饰的贪婪，“这一下，你死了就真没人知道了，虽然只是元婴之境，但好歹也算个补品了！”
从蛇灵王诏安黑曼巴时，三目就心感不妙，如今被冰冷的杀意笼罩，根本来不及再多想，黑翅一展，真气毫无保留释放，一下冲天飞起，欲要博那一线生机。
“想跑？”蛇灵王满是不屑，巨大的蛇尾紧随其后，隔着一段距离就是抽打而出，融合之境的真气修为在蛇尾的抽打之下，愣是隔空打在三目后背。
一声惨叫，三目同那散乱羽毛一同从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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