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章 长街惊马

方玩世鼻子一阵酸，是触景生情，或是感同身受。径自走到少女跟前，抽出她一只纤细的小手搭上脉，边说：“姑娘，你受了寒，我给你开副药方。”

        身后一团阴影暗下，知是莫嚣来了，瞟一眼继续说道，“你就卖身给他，他会给你药钱。”

        莫嚣脸色一僵，轻提起玩世的后领，撑着微笑对那姑娘说道：“药钱我给，安葬的费用我也出，但我不买你。”

        那姑娘恭恭敬敬磕头，双目凝着水才望着方玩世感恩戴德，又转向莫嚣一滞，柔柔弱弱地说：“我愿当牛做马。”声音清澈略微带哑。

        围观的人群识趣地散了，长街空出一片，又迅速被来往行人填充。莫嚣递给姑娘一些银子，却始终不愿收留。方玩世一心寻着面馆，莫嚣也给那姑娘活命的资本，就不再管她。起身朝前走去，穿了两条宽巷，身边莫嚣一直并行。

        路过一个茶摊，方玩世回头眺了眼，那姑娘还在原地，说道：“我说莫敛之，那个姑娘长得不错，你刚才为什么不收了她？”

        莫嚣心说还不是你抛来的烫手山芋，他才不要接手，反问：“那你怎么不收了她？”

        “我不需要别人当牛做马。”突然停下脚步，话锋一转，回头向着莫嚣皱眉道，“有你跟着我就够烦了，还要再加一个她？”

        这时对面茶摊忽然窜出一条人影，从两人背后疾跑而过，向里一抓。方玩世顿觉腰间一空，钱袋已经落入那人之手，登时着急，一跺脚大叫起来：“啊！小偷！敢偷爷爷的东西！给我站住！”撒开双腿紧追不舍。莫嚣一晃神玩世已经窜出老远，不假思索追上前，撞开的人群里一角月白衣袂若隐若现。

        “马惊啦！马惊啦！快让开啊！”

        人群中爆出一阵骚动，街上顿时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向两边分流，声声尖叫中嘡踏嘡踏的马蹄尤为刺耳，时不时的烈马长嘶让混乱添上几分令人惊惧的气氛。

        那小偷身手敏捷，想是当地的惯偷，觉察到骚乱一个滚翻钻入街侧的瓜棚，藏在人群中间。方玩世只全心追着小偷，哪知眼前的偷儿换做一匹高头大马迎面扑来，那四蹄踏雪的黑色烈马显是受到惊吓，长嘶一声扬起前蹄，方玩世登时吓出一身冷汗，那瞬间竟木然呆在原地。

        眼前风景骤变，耳边清晰听进马蹄踏上躯体的声音，疼得却不是自己，余光瞥见莫嚣皱眉咬牙的脸架在自己肩膀，才发现他抱着自己挡了方才的重踏。莫嚣就势将方玩世扑到一侧，把街旁的果蔬铺子撞了翻，一手护着他的后脑，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承受所有的伤害。

        那惊马嘶吼着被人制住，路人围过来查看两人伤势。

        方玩世半睁着眼，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还未从惊异中缓神，见莫嚣撑在自己上方，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又在眼前闪现，只觉得好生感动。莫嚣喘了几口气，轻轻摸了摸玩世的脸，紧张问：“你没事吧？”

        当下便如同切了三四个洋葱，鼻子竟发起酸来，他一点事没有，明明是莫嚣受了满身伤，却先问他有没有事。莫敛之竟是这样关心他的吗？

        “快起来。”方玩世小心推起莫嚣，见他捂着自己胳膊，便说，“让我看看哪里受伤？”

        莫嚣难得见方玩世关心自己，顺势朝他身上靠去，呻吟两声，非常虚弱地说：“可能肋骨断了吧……哎哟好疼，好疼好疼……”

        方玩世翻了个白眼，使劲推开道：“那你捂着胳膊干什么？你的肋骨长胳膊里？”瞧见莫嚣一身凌乱，咬着下唇哼了声气，扶起来就让他搭着自己，“能不能走，回去给你上药。大家让一让，我们没事。”

        莫嚣顿时软成一摊棉花，舒舒服服靠着方玩世，边走边哼哼：“腿也有点疼，只能靠着你走，哎，真疼……”

        “我看你是腰疼！”腿疼的话就不要走得这么稳当不会么——看在他拼命保护自己的份上，就扶他一回。

        小街对头，一锦衣公子额角破伤，几挂鲜血淌至唇边，由两位侍卫搀着。向这边两人望了许久，终不敢再走上前，眼神里的光渐渐黯淡，转身道一声“走”。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抹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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