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枇杷树之情
第十二章：枇杷树
穆泾渭的马车终于停在了穆府的台阶下。
一下马车，冯叔交代了几句，另一组人得令而行。
冯叔看了一眼魏泾渭，已经匆匆往里面而去，拉着侍从问：“你可告知了蒋姑娘的侍女，不要多胡闹？会出大事的？”
“说了，但是秀玉姑娘好像听完此话，更生气了。”那侍从知道自己办事不利，俯身下来抱拳回禀。
哎，这下坏了。冯叔赶紧朝内奔去。泾渭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胡闹，如果还不幸闹到了枇杷树，他绝对不会轻饶她们的！他的手腕有多狠，他一向都知道。
穆泾渭走到大堂之时，就听见她的声音从他所居住的枇杷园中传来。他不自觉摸了摸自己指上的扳指，阔步走进去——
蒋秀玉此时还不知道危险将近，正指挥侍从拿了斧头，要砍掉这些枇杷树。其实她本非是一个鲁莽的人，只是她陪伴在穆泾渭身旁已经有十余年，穆泾渭从未说过要娶她，每次承欢后他也不许她在他的居所过夜，多半是她早上来，到黄昏了醒来时，他一定是站在这片枇杷园中静静伫立，仿佛那里，才站着他的爱人。
他对一片枇杷树都能深情至此，却唯独对她寡情。今日在蔡林药房听到从他手下的人传出他金屋藏娇，她怎么能不伤心不发狂？所以她没跟任何人说就闯进来想要一探究竟，人没找到，看到他的侍女们在请大师为这片枇杷林而祈福，她的火不知道从何而来，就赶走了这些大师，推倒了香台，命侍女折掉这些枇杷叶，实在是过不去了，她就让侍从直接拿铲子除了它。此刻正沾沾自喜呢。
穆泾渭走进枇杷园时，看到这番景象，立马喝令：“住手！”
蒋秀玉看情郎来了，还佯装生气不愿意理他。穆泾渭哪里有心思管这些？他现在脑子里，心里装的，全是这些已经四散凋零的枇杷叶。他已经悉心照顾多年，今年，应当就要开花了啊。
他走上前去，压抑不住身体的怒火，抽出手中的长剑就刺向那个正铲了一半的侍从，一连砍了好几个，他杀得血肉模糊，蒋秀玉更是吓得不轻，几十道下来他砍得累了，身上的袍子不能跟着也脏了，故而才垂下手。
“都拉出去，剁了喂狗。”他伫剑而立，闭上眼，觉得心里身体都累及，用极其平缓地声音说道。
“小姐，小姐救命啊，救命啊小姐······”那些还活着的侍从和婢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只一个劲地在地上磕头道歉——
蒋秀玉赶紧向前而去，刚要求情，被魏泾渭的眼神瞪了回来。那是一双杀红了眼的眼睛，里面是仇恨，愤怒，和绝情。她头一次看到他这样，自己也吓得不轻，早就知道他心狠手辣，却不知道竟然如此！
跟随穆泾渭的侍从们根本就没等着穆泾渭发话的意思，二话不说地把他们从地上拖起来，一个个带走，遇到这种事，没有谁能活下来，他们不用想也知道。
冯叔来时，看到的，已经是侍从和婢女们，一个个的都被拉出去了。他冲进来看到枇杷园这般凋零的景象，知道已经回天乏力。
穆泾渭睁开眼，如果眼睛是一把利剑，他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已经死上千次，万次，都死不足惜！他一步步地逼近蒋秀玉，手里的剑还渗着血，她害怕极了，一步步地往后退——
忽然，穆泾渭兀自地笑起来，仿佛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他看向蒋秀玉，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身芍药颜色的衣服，芊芊细腰，珠圆玉润，真是美艳啊。
他将手里的剑一松，走上前去将她牢牢地锁在自己的臂弯和墙上，笑着说：“下人们不懂事，我已经处置过他们了，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话毕，不知怎地，他笑起来，她悬着的心丝毫没有放松，而是提得更高，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害怕极了，半句话都不敢说。
他注意到她颤抖的红唇，故而猛地吻了上去，狠狠地咬住了她。
他总觉得她与那个人，终归是有些相似，特别是她害怕的那个表情，和颤抖的身躯。可是啊，她终究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如此温婉多情，她从来，从来不会向她这样一般，泼辣任性！
想到这里，他只觉心中恶心，放开她，嘴巴上全是她的血，也顾不得擦拭，转身进了屋内，临走前吩咐：“来人啊，送蒋小姐回去。”
她还惊神未定，就被这人吻了，现在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竟不知道，他到底原谅她了吗？她还想说些什么，冯叔上前打断了她。她不懂为什么冯叔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冯叔说：“回去吧，蒋小姐。”
他不会放过她的。冯叔全知道。
直到那个夜里，那案板上一声声剁骨的声音不绝于耳。厨房里那个常给穆府做菜的阿姨也疯了，冯叔派人把她遣走，她还害怕得不敢多说，只悄悄地俯在他耳边说，你知道吗，他们那样瘦，那样瘦的人竟然还有那么多的脂肪和油······
可不是吗，那些个看家狗，以往总要保持体形，少吃油腻，不会给吃那么荤腥的东西。
那么厚的油，刚拿去，就如风卷残云般吃光了。
穆泾渭倒在那一片枇杷林中，月色如帘。
当年，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没那么暴戾，她如此温婉。她来到他身边，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好运。她不喜金银财物，独独爱着枇杷树。她曾说过，枇杷树开花之时，就是她归来之期。
可是后来，后来一切都变了。她不再亲近他，总是害怕与她接触，茶饭不思，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就连他们的孩子，也都在意外之中被人害死。她唯一一次失控，哭着打他说这是他们的报应，然后夜夜哀思，此生都不能再生育。
可就算如此，他也只爱她一人。
再后来，她好像想通了什么，她开始种枇杷树。日日种，夜夜种，只有在种枇杷树的时候，她对他，才会笑脸相迎。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她走了，所以他这一生，只穿绣有枇杷叶的衣服。
思念无果，转瞬滂沱。
躺在这满地枇杷叶中。
他感到多年来，未曾有过的安心。
泪流干，心，也早空了。
https://www.bqwxg.com/wenzhang/82/82007/420064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wxg.com。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wx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