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宿醉后的早晨心情格外不爽，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令董安璇格外郁闷不已，她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昨天晚上她喝醉了吧，第一次喝酒就醉死成这个模样也是够了，真是毁了她一世英名，还好没留在那里过夜，不然的话……
等等，好像漏掉了什么，董安璇努力捋着思绪，她喝醉了，那董安迠呢……董安迠……
想到董安迠，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用拳头捶捶还不清醒的头脑，没心思刷牙洗脸，套了件衬衫就往外奔。
天已大亮，客厅的落地窗帘两边洞开着，冬日里难得的朝阳从整面墙的落地窗打进来，照在董安迠静寂的身上，于他背后的墙上投注巨大暗黑的影子。
他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哀伤的山，董安璇不知是从哪看到的这句话，可是现在她只能这么形容。
她站在董安迠的斜后方，他低着头，依旧穿着昨天晚上穿的那件衬衫，酒气很重，根本就不能看到他的脸，甚至不够仔细听的话，她都要怀疑他是没有呼吸的。
董安璇特意放轻脚步，一时间客厅里只有董安迠细微的呼吸声和董安璇悉悉索索做贼般的声音。
“你醒了！”董安璇还没能有机会走到他面前探探情况，董安迠喑哑的声音就传了来，语气中隐隐透露的寒意与这高高挂起的暖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董安璇被他突然的开口吓了一跳更不能放心了，她快走两步坐在董安迠面前的茶几上直勾勾地盯着他。
确切来说，是盯着他的头顶，因为董安迠自说了那三个字后就再没开口，更没抬头，而此时的董安璇脑中已经有千万般想法呼啸而过了。
他不会真的和那啥了吧……
还是被强迫的……
被压的那个……
她还是没能保护地了他……
内疚之情愈演愈重，虽然知道可能会伤害他的男人尊严，可是事情总要搞清楚，犹豫再三董安璇还是开口：“对不起。”
听到她说话，董安迠讪笑一声抬起头来：“董安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冷血呢？”他眼睛里充满血丝，噬人一般的红，配合着他嘲讽的语气，即使在日夜恒温的房间里都让人忍不住的打寒噤。
原来事情真的发生了，看样子还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董安璇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般脸色发白，语无伦次，她握着茶几的边缘，语气跟握力一样不稳：“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喝醉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董安迠重复：“对不起能解决问题吗？”
“我说不让你去，是你非要去的，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董安璇心里焦灼不已，“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我们想个办法好不好，我们把它瞒下来就行了，只要没有人知道不就行了。”
“呵，瞒，你想怎么瞒，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喝醉，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董安迠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他转过头去冷笑。
“我……”
“董安璇，你有没有当过我们是家人，你这样做难道不是在打妈妈的脸吗，二十年的感情你就一点都不念，就这么记仇，你还有没有良心？”董安迠似是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恶吼般地咆哮。
“你在说什么？”董安璇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这就莫名其妙了，她反问：“我怎么记仇了，又不是我把你送到床上的，再说了，这关妈妈什么事？”
驴唇不对马嘴，说了这么半天她居然一句都没听懂，还以为……
董安迠被她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卡在胸口处差点吐血，他摊开掌心，里面悄然躺着一张被握得变形了的□□。
昨天晚上回来安顿好董安璇后他就去了客厅，特意打电话给宗邵，借着某些若有若无的线索查董安璇，查这一年来她在z市的全部花销，查她的全部活动，查她所做的大大小小全部事情。
结果出来的很快，董安璇的卡里将近二十万，当然加上昨晚的饭局，正好凑够，也就是说家里给她的这不到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她一分没花。
当然宗邵还查到了更过分的就是，由于今年暑假和寒假董安璇都在家里，没时间去打工，这一年的学费是她托关系从银行私自贷的款。
宗邵查到后也吓了一跳，只听说董安璇是个有魄力有骨气的女孩子，可没想到这么有骨气啊，这是宁折不弯啊，顺势挖苦了董安迠两句见他不像平常一般炸毛，心知是有事发生，不敢惹祸上身，匆匆挂了电话。
自打知道情况后董安迠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神无聚焦地看着手心。
董安璇于他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他说不上来，两人没住在一起以前互看不顺眼这是他们周围的亲人朋友俱都知道的事情，可住在一起以后，这种相看两厌的感觉竟渐渐变了，曾经对她的瞧不起一点一点都转变为了对她的欣赏。
他只知道见不到她难受，不跟她逗嘴难受，看她难受更难受，当然，他把这一切归结为是自己的成熟，归结为血缘的不可抗性，只是真可笑，某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个血缘。
这种认知使得董安迠心头始终绕着一个躲不开的郁结，越缠越紧，一夜无眠。
“我的卡怎么会在你手里？”董安璇仍旧想不起昨天晚上的任何一点细枝末节，她怀疑地问。
“很奇怪吗？你昨天给我的。”董安迠手里摆弄着□□，打火机一样来回转着。
□□在眼前花式旋转着，董安璇的眼睛不自觉地跟着它走，惊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仿佛被人握在手心里的是她从不愿与外人道的秘密，这感觉太糟糕了，她欲伸手去抢，被董安迠轻而易举挡了回来，他问：“妈给你的钱为什么不花？”
“我花不花关你什么事，我不花也是罪过了吗？”跟董安迠这么久了，她越来越习惯以声音上的强势来掩饰她的心虚。
“少他妈给我偷换概念！”董安迠最讨厌跟她打太极，他猛然站起来，把手里的卡甩在茶几上，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一直在学校打工是吗？勤工俭学是吗？不愿意花董家一分钱是吗？你这么有骨气你怎么不离开董家呢，你不姓董了不是更简单！”
“我本来就不姓董！”被人如此讽刺，董安璇多年养成的良好修养和矜持再也不见，也站起来，气急之下某些话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这次轮到董安迠惊异了。
她不姓董这件事不是只有他和爸爸知道吗？她怎么会知道的。
董安璇在脱口而出的时候，还在想：她完了，这层窗户纸捅破后，她要怎么面对董安迠。整个人火急火燎地往房间里奔。
可是听到董安迠接下来的话后，却像被雷劈了一样，笔直地站在原地，不动更不说话。
气氛一下子凝重下来。
董安迠当然知道他说了绝对不该说的话，只是要怎么解释呢，董安迠站在董安璇身后几度想要张口，还是没能做到。
两个人这样静静地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董安迠突然叫了董安璇的名字，他的声音像带着魔咒的尖刀，一点点划破了董安璇呆滞的心，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董安璇不答，迅速向房间走去。
董安迠知道这一次如果他放董安璇走了，两个人就真的完了，他快走几步，挡住董安璇的去路，掐住她的胳膊，迫使两人面对面。
董安迠真的很高，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却把阳光挡了个严实，董安璇在一片阴影里伤心：原来只要有一个人，随便的一个人，就可以抹去她全部的阳光。
董安迠犹豫，再犹豫，还是抬手抚上了董安璇的脸，却摸到了一片冰凉。
现在这个情况，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董安迠把她的头抬起来，两个人对视着，董安璇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来，碎在董安迠的心上。
冷眉、冷眼，再熟悉不过的模样，董安迠第一次看到了她的悲伤。
伸手要把她搂进怀里，董安璇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董安迠一手把她的两个胳膊扣在身后，一手用了力气扣着头把她搂到了怀里。
董安璇用尽全力反抗着，眼泪在他的胸口湿了一大片，却还是不肯发出声音，一点都不肯。
这是一场煎熬，董安迠从未体会过的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累了，董安璇终于平复下来，呼吸渐渐正常，董安迠这才慢慢放开她，给她揉被他拧疼了的手腕。
这期间，董安璇始终偏着头，不肯给他正脸。
董安迠深呼吸了两次，下定决心似的，重新把董安璇的头扭过来，逼她和他对视：“安璇，没有人不爱你。”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
董安迠说这话时，眼睛墨黑墨黑的，真挚的语气传到她的心里是深信不疑的。
没有人不爱你——
即便是在那样失望的情况下，董安璇都觉得那是她这些年乃至今后一生都觉得最美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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