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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草苴比而不芬芳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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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宫人颤动的跪在地上高呼,“皇上恕罪啊,隆恩殿内的香炉、香炉。”

        梁公公见老宫人吞吞吐吐,厉声道,“香炉如何了,还不如实禀告?”

        老宫人哭泣的回应,“那香炉不知为何裂纹累累。”

        “什么?”玄烨惊诧,群臣更是惊慌。

        “这可是不详之兆啊。”众大臣窃窃私语。

        岚音忽然觉得头顶飞来一道寒光,浓妆素艳的宜妃意味深长的望向自己。

        “将香炉搬出来,朕来看看。”玄烨脸色阴暗,此事定不会表面这般简单,必要一探究竟。

        老宫人蹒跚离去,不多时,靛蓝描花的香炉被搬到众人面前。

        岚音定睛望去,那炉身果然现出几道清晰的裂纹。这并不是天子祭拜上香的香炉,而是皇亲国戚、后宫嫔妃所用,难道?岚音眼底间露出疑虑。

        “这香怎么灭了?”眼尖的宜妃无意的柔声讲道,脸上尽显虚伪之色。

        玄烨也顺眼望去,香炉内侧三根熄灭的梵香在烟雾缭绕中尤为突出,难道与香炉裂纹有关?

        “这三根不是良妹妹进献的梵香吗?”佟佳皇贵妃一语惊人。

        原来祭拜先人,上香依旧也是嫡庶有别,贵人位份的岚音本无资格进入皇陵,皇上口谕岚音照料太子有功,特许前来祭拜,岚音便只能排在最后,那三根梵香只能插在香炉的右下角。

        岚音恍然大悟,原来又是一个圈套,只等着自己入瓮,只是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呢?此计谋狠辣,想一招置于自己于死地。

        玄烨脸色变得阴沉,在白日朝臣面前,断不能刻意袒护岚儿,寒霜裹面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奴扑通跪地求饶,“皇上饶命,老奴从未动过,不关老奴之事啊。”

        “这是上天示警,太宗显灵,莫非是有神兆。”宜妃挑眉小心翼翼的讲道。

        “皇上,此乃凶兆,其一为太宗示警,想知晓世间之事,其二便是太宗见了不想见之人,动了圣怒。”钦天监的官员唯唯诺诺的讲道。“只有行血祭大礼而化之啊。”

        “一派胡言。”玄烨铁青的脸色,从未想过有人如此大胆,竟想出此毒计谋害岚儿,太宗示警便是要岚儿殉葬,太宗圣怒,岚儿便是不详之人,都会将岚儿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官员口中那句太宗不想见之人,敲打着玄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难道自己错了,不该让岚儿前来祭拜?论起血亲,如今这昭陵之内,只有岚儿与长眠地宫中的太宗和孝端文皇后最近,自己也是比及不过的。

        “皇上三思。”朝中老臣跪地低泣呼唤。

        众人皆知良贵人甚得皇上盛宠,又诞下八阿哥,母凭子贵,出了此事,一时间都面面相觑,不肯多言,只有朝中老臣拼死相谏。

        岚音怒瞪回应宜妃扫过的得意目光,缓缓跪倒香炉前,“臣妾辱没圣恩,请皇上责罚。”岚音殷切的眼神仰望皇上,自己不能令他失望难过,而自己也亦相信他,定会保住自己性命,还自己清白,却是难免又大费周折。

        玄烨盯着岚音,沉默不语,难道太宗在责怪自己,还是真的想见见岚音?陷入沉思。

        宽阔肃穆的昭陵内只听到神鸟的哀鸣之声,冷风吹过,松针荡漾,薄雪飘逸,拍着光亮的翅膀,落樱般四落。

        岚音静静的跪在冰寒青石上,望着裂纹密布的香炉,忧心忡忡,难道皇祖父和皇祖母真的看透了自己吗?心中忐忑不安。

        “没有什么破解之法、应对之策?”玄烨冷冽问道,圣人皆讲仁孝治国安邦,偏袒后宫嫔妃,乃是最大的忌讳,众目睽睽之下确实棘手。

        佟佳皇贵妃与宜妃分立一旁,心照不宣的望向如砧板上的岚音,心中快意。

        “皇上,微臣认为,太宗示警,必然是想知晓大清的锦绣河山,皇上的丰功伟绩,良贵人既然被选为通灵之人,可找萨满嬷嬷通灵,为太宗解惑答疑。”近身侍卫纳兰性德睿智温润,款款而谈,“太宗福泽子孙,爱惜皇上,断然不会夺皇上所爱,令皇上伤心,八旗铁骑入关三十余载,满汉一家,哪能再行野蛮的活人血祭之礼?那都是陈条腐规,不足挂齿之事,皇上刚刚同意了守陵披甲叩阍,此乃千古圣君的开创之举,而在此事上,怎能还会墨守成规?”

        纳兰性德官职不高,本应无他讲话之地,但因皇上偏爱才子,纳兰一族又如日中天,官居要职,又为外戚,朝中大员都要给三分薄面。此事关系到后宫纷争,钟翠宫的惠妃娘娘又在抚养良贵人所出的八阿哥,在众朝臣眼中,钟翠宫和长春宫,已为一体,纳兰性德出言相救良贵人,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所以众朝臣谁也不想趟此浑水,便随声附和,并无异议。

        刹那间,扭转乾坤,满身盛装的宜妃胸怀怒火,望向纳兰性德,眼底间流露出愤怒之情,纳兰性德一副清心寡欲、冠满京华之风姿,不偏不倚、不卑不亢,文人气骨浩然如兰。

        岚音早便听闻满清第一才子的纳兰性德,素未谋面,今日听闻一语,果然有君子之风,难怪惠妃如此张狂,纳兰一族都是人中龙凤,怎能甘于沉寂。

        玄烨挑眉大喜,驱散脸上的寒霜,“爱卿所言,朕甚为欣慰,便如此办吧。”

        “臣妾谢皇上隆恩。”岚音身后旭日东升,万丈红光,如朱钗环绕、玉容仙姿。

        玄烨瞬间失神,眼中春色尽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松翠鸟啼、薄雾弥漫的晨光中回荡着铮铮声响,响彻山林。

        地宫宝顶的那棵神榆,迎风而立,默默看着世间冷暖,人生百态。

        盛京皇宫的麟趾宫内宜妃气恼的摔打着彩绣翠竹的长枕,宫女含翠劝慰道,“娘娘息怒啊。”

        宜妃嘴角上扬,阴笑道,“贱蹄子,四处狐媚,竟然引得纳兰性德为之求情。”

        含翠微笑得双手奉上燕窝,“良贵人本便低贱,这也是她的本性啊。”又弯腰如细蚊低吟道,“娘娘还不知吧,良贵人不守妇道,**宫闱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紫禁城内也是人尽皆知,待回宫后,更有好戏看呢。”

        宜妃舒缓神情,平顺着心中的怒火,“噢?如此看来,皇贵妃也坐不住了。”

        含翠放下手中的燕窝,“自东巡出宫以来,皇上还未曾临幸过皇贵妃,她岂能心甘?”

        宜妃轻轻擦拭嘴角,“自古哪有中宫得宠,只怪她贪婪成性,熊与熊掌都想兼得。”

        “娘娘所言极是。”含翠献媚附和。

        宜妃挑着柳叶弯眉,“今日真是可惜,若是事成,即使皇上刻意袒护,也未必能挡住朝臣悠悠之口,都怪纳兰性德一语,为那贱蹄子解围,钟翠宫必是也同样气愤得彻夜未眠呢。”

        含翠疑惑道,“娘娘的意思是?”

        宜妃眼中满是阴险,“通嫔已经成了不能下蛋的鸡,惠妃怎能放过送上门的蛋呢?”

        含翠恍然大悟,“如此看来良贵人即使有九条命,也未必能平安于世啊,早晚成了孤魂野鬼。”

        宜妃哈哈大笑,痛斥道,“你这小蹄子真是口出狂言。”

        含翠捡起地上的长枕,“奴婢逾越了,但奴婢是心直口快之人,讲的都是句句实情啊。”

        宜妃端起黄釉白底儿的瓷碗,鎏金边的汤勺触到唇边,又缓缓放下,凝神问道,“那香炉如何处置了?”

        “娘娘放心,裂纹的香炉已经敲毁深埋,未留下一丝痕迹。”含翠贴耳密语,“真不出娘娘所料,纳兰性德的确派人去寻,不知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他的本意,但还是娘娘棋高一着,让他扑了个空。”

        “那守陵的宫人呢?”宜妃谨慎的追问道。

        “陵园人丁凋零,谁会在意寒夜中丢失一个小小的香炉?而皇上祭拜后,销毁香炉又在明处,哪里会有半点差池。”含翠玲珑的回应。

        “那老宫人年老眼花,活到今日已然是上天庇护。”宜妃随意一语,眼中尽是杀意。

        “娘娘放心,待回宫后,奴婢再找可靠之人了却后患。”含翠会意的回答。

        “不论是谁,都不能留下祸端。”宜妃洋洋得意,夸奖道,“还是你的办法聪慧,那香炉在寒夜中冰冻数日,又猛然间遇热,定会裂纹累累,此计谋真是天衣无缝,只可惜天不遂人所愿啊。”

        “今日良贵人虽未血祭昭陵,但她的日子也不好过,萨满嬷嬷正在通灵作法,让御膳房杀了九九八十一只公鸡,要将那鸡血倒入良贵人身上。”含翠眉飞色舞的讲道,“到时候良贵人浑身腥臭,又存晦气,怎能侍寝?”

        宜妃好奇的问道,“竟有此事?”

        含翠颌首微笑,“千真万确,如今御膳房的宫人们正在杀鸡取血,今夜子时,萨满嬷嬷便要作法,已经命良贵人净身禁食了。”

        宜妃大笑,“天助我也,既然如此,咱们绝对不能放过这大好机会,去将本宫那对金镯子赏赐给萨满嬷嬷,务必让萨满嬷嬷好好作法,去去贱蹄子身上的狐媚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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