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零落成泥碾作尘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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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静寂，岚音想起额娘临终前眼角流下的那滴孤零的清泪，想起林太医对自己的一腔真情，想起木公公那双殷切的浊眼，想起坚守多年信念的察哈尔部勇士男儿，所有的一切压在肩头，如若真像张姐姐这般境遇，自己又当如何？岚音的心中宛如撕开缺口。
玄烨苦笑，内心轻问，岚儿，你会对朕出手吗？迷离的眼神望向岚音，定要一生掩埋秘密，哪怕编织最美丽的谎言，只愿岚儿一生相伴。
两人默默对视，各怀心事。
岚音绝美的脸颊上朵朵红云，用情颇深的讲道，“如若有那一日，臣妾亦愿好好活下去，静静的看着皇上，守着与皇上的过往云烟，念着与皇上之间的情谊，宁愿终老一生。”
“岚儿，朕不会让你受苦，不忍心你落泪，更不见你孤苦伶仃红颜老去，毕竟你还有八阿哥，咱们的胤禩。”玄烨微笑道，“待八阿哥年长些，朕会加封你为嫔位，再将八阿哥送回长春宫抚养。”
“皇上。”岚音感动的氤氲一片。
“哈哈。”子鸣仰天大笑，“原来皇上还是多情之人。”
岚音苦言相劝，“交出解药吧，太子自出生便丧母，命运多舛，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子鸣摇头，悲伤道，“定国公主也同样命运多舛，有谁可怜过她？本是金枝玉叶，却成亡国公主，颠沛流离，受尽苦难，最后凄凉而去，难道我连夺回尸首如此简单的要求，都成了过分之想吗？”
玄烨安抚着岚音，“岚儿，莫要劝他。”转向子鸣，铁青脸色道，“定国公主假意顺从朕，蒙蔽朕，对朕痛下狠手，若不是太子生母替朕挡下那虎狼之药，朕早已命丧黄泉，但因此事，定国公主竟埋怨痛恨太子生母，竟在太子诞生之日，将太子生母毒害致死。今日，你这贼寇又害得太子，真是欺人太甚，朕定会为妻儿报仇雪恨，势必将朱三太子挫骨扬灰，斩草除根，掘开大明十三陵。”玄烨紧握铁拳，厉声而语，发下重誓。
岚音心惊，当日在毓庆宫崔公公所言，太子生母孝诚皇后可是被穆太医所害，而林太医也曾讲过，父亲是被人害死，难道还另有隐情？皇上的确是在太子出生之年冷落张姐姐，便是错将孝诚皇后之死降罪于张姐姐头上吗？偷瞄着屏风内侧，毫无异动，只有不时的低低哭声传出，崔公公？岚音心中迟疑。
“皇上若是如此昏庸，不怕被后世不齿唾骂，尽管去做吧。”子鸣重语道。
岚音见劝慰子鸣无效，亦不想太子如此死去，又想起张姐姐临死前凄凉的模样，只能哀声道，“皇上，张姐姐如今尚未下葬，哀者已逝，不如顺了子鸣的心思，救出太子要紧啊。”
玄烨一字一句道，“痴心妄想。”
子鸣风淡云轻微笑道，“草民一心求死，请皇上成全。”
玄烨昏暗的脸色，泛着杀意，“死倒是容易，不过在你临死之前，朕定会让你见定国公主一面，朕要将定国公主的尸骨鞭尸暴晒，剁成肉泥，作为祭品，为太子陪葬，并会让你亲自品尝。”
岚音觉得腹中翻滚，心中惊雷四起，暗自安稳着内心的激动，告诫自己，他是帝王啊，自古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都是由累累白骨所堆积而成，怎能怀有妇人之仁，少不了心狠手辣。
子鸣瞪圆双目，怒骂。“你这暴君。”
“将贼寇带下去，送还京城。”玄烨平视而对，决然道。
“交出解药，交出解药吧。”岚音反复念叨着。
子鸣低垂着头，颤动的从地上站起，凄凉道，“贼皇，算你狠，我虽输了，但你赢得亦不光彩。”
“与你这等贼寇，讲何情面？”玄烨紧盯着子鸣，帝王的沉稳和霸气外泄，冷静的他清楚的知道，每个人的死穴在哪里，得意洋洋的安坐龙案前，“将贼寇带下去，给太医们留下解药的方子，再关入大牢，等候发落。”
“是，皇上。”身着皇马褂的侍卫威武回应。
“良贵人，此生就此别过，来生若有缘再见。”子鸣落落大方。
岚音好似堵在胸口的万金重石，不知如何回应。
一切试图挑战皇权的阴谋，最终惨败退场，岚音更加看清楚皇上身上的霸气，与皇上对决，不成功便成仁，而平静涓水、细水长流才是良策。
傍晚时分，太子终于苏醒，笼罩在山海关上的厚云终于渐渐散去，天边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赤线。
“哈哈，好，此番有惊无险，真是先祖保佑。”玄烨叹息感慨。
“皇上刚刚祭拜过孝陵，真是先皇和母后庇护啊。”佟佳皇贵妃十指紧扣。
“是啊，皇上仁德之心，感动上苍，太子和良贵人才死里逃生，真是大喜事。”一旁的宜妃挑眉，随声附和。
只有岚音沉言寡语，神色不明。
佟佳皇贵妃轻蔑的扫过岚音，故意问道，“良妹妹为何伤感，难道是在可怜那贼寇吗？莫非良妹妹还在感激贼寇的恩德？”
“皇贵妃此言差矣，一桩是一桩，贼寇毕竟护送良妹妹和太子回关，这贼寇虽对太子下此毒手，而对良贵人却是以礼相待，怎能相提并论？”宜妃话中带话，不怀好意的讲道，“良妹妹宅心仁厚，如此这般伤感也是讲得过去的。”
岚音怒气的望着落井下石的两人，转向深情的玄烨，轻锁眉心道，“皇上，臣妾曾经被困山间木屋，得知此行人等在东巡之路上埋下众多暗人，并在盛京老城布下多人，意图再行刺皇上啊。”
佟佳皇贵妃与宜妃大惊失色，佟佳皇贵妃更是气愤的嗔斥，“真是一群胆大妄为之徒，这次刺杀已经败得一塌涂地，还在痴心妄想。”
玄烨幽深的眼神转眸不明，“尽管放马过来，朕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岚音继续讲道，“子鸣也是为人所利用蒙骗，如今太子无恙，不知皇上可否网开一面？”岚音殷切的眼神望向玄烨。
“良妹妹被贼寇洗了心智吗？”佟佳皇贵妃慢条斯理的问道。
宜妃掩着娇红欲滴的香唇，“皇贵妃真是讲笑了，如若如此，良妹妹岂不也成了贼寇。”
“皇上。”岚音跪地不起，执着的性子显露无疑。
玄烨紧紧盯着岚音，不解的问道，“给朕一个饶他不死的缘由。”
“念皇上看在他一生为情所困的份儿上，留他一命吧。”岚音坚定而语。
“好，朕与他谈谈，看看他心中所想到底为何事？再行考虑是否会网开一面。”玄烨饮下热茶。
岚音感激的行礼叩拜，佟佳皇贵妃与宜妃的眼底闪过阴险的杀气。
因太子体弱，东巡的队伍在山海关小住数日，短短几日间，太子的脸色愈加红晕，很快便恢复原本的性子。
玄烨在与子鸣秉烛夜谈整晚后，便出人意料的放子鸣离去，岚音问起其详情，玄烨皆未回答，阴谋中的阴谋总是带着分神秘的色彩。
“哎，真是可惜了这贵重的白狐裘。”岚音看着染满血迹和脏污的白狐裘，唉声叹气，喃喃自语。
“朕再送岚儿一件。”玄烨一扫多日的阴霾，笑意盈盈，踏步而进。
“臣妾给皇上请安。”岚音喜气的浅浅一礼。
“良贵人吉祥。”同来的太子清脆的笑语。
“太子怎么下床了，伤口好些吗？”岚音关切的问起。
“已经无大碍，多谢良贵人搭救之恩。”太子拱手谢道。
“大清的男子怎能怕如此小伤。”玄烨疼惜的拍着太子的后背，“朕见太子生龙活虎，甚是欣慰。”
岚音也尤为高兴，兴致勃勃的看着精气神儿十足的太子。
太子仰首骄傲的讲道，“我还要给良贵人打只猛虎和大雕当做谢礼呢。”
正在喂养小灰兔的落霜，听到太子一言，脸上立即变了颜色，眼中满是委屈道，“求太子猎到猛虎和大雕之后，千万别再送与主子了，奴婢喂养一只兔子和几只飞禽，都已经力不从心，实在应不不了那凶残的猛虎和大雕，求太子可怜可怜奴婢吧。”
看着落霜害怕而激动的神情，屋内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不远处的侧殿内，佟佳皇贵妃愤怒的摔破手中的瓷碗，唇齿间挤出两字，“贱人。”
“娘娘不可啊，奴婢再去熬制一碗。”玉镯心疼的擦拭着佟佳皇贵妃的双手，“娘娘勿要心烦，这段时日，娘娘随时都有侍寝的机会，这药甚为重要啊，断不能功亏一篑啊。”
佟佳皇贵妃凤眸中露出锋利的光芒，“偷偷放出消息，良贵人被山贼掳走，失去清白，**宫闱。”
玉镯疑虑，“皇上已下几道口谕，封锁消息，明日便要启程赶往永安桥，只怕是？”
佟佳皇贵妃轻轻拂过头上的凤钗，滑过一丝不乱的鬓角，“这里不是紫禁城那巴掌大的地方，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数万驻军，哪能守得住秘密，都是痴人讲梦、自欺欺人罢了，这世上的女子，最为重要的便是贞洁，三人成虎，即使有皇上盛宠，本宫倒是要看看那贱人，如何能封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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