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情深似海素寒心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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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贵人本就胎位不稳，刚有些起色，今又出了血，如今这腹中的龙子凶险啊，良贵人的性命也难保啊。”林太医少了往日的稳重，慌乱无章。
“奴婢求林太医，无论用什么法子，务必保住主子的性命啊。”落霜痛苦跪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裕亲王福全焦虑的问着落霜。
落霜哭诉的讲起了婢女们的闲谈。
“放肆，哪个婢女竟如此嚼着耳根子，还想要性命吗？”福全愤怒的将热茶泼到地上，没想到终究是隐藏不住啊，后宫的手伸的如此之长。
“王爷息怒，主子如今性命堪忧，还是莫动血腥啊。”落霜劝导，小小的婢女哪有如此胆量，背后恐不是那般简单吧。
“将多嘴的婢女掌嘴二十，以示惩戒。”福全咽不下心中的恶气，执意惩罚。
林太医将银针刺入岚音的内关、人中、风府、七舍、十宣穴位，又时而抚着岚音微弱的脉波。
岚音依旧昏迷不醒，林太医额头上冒着虚汗，眼底满是焦灼。
“王爷，微臣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早些请示皇上吧。”林太医苦痛的摇着头，
“无论用什么方子，定要救回良贵人，实在万不得已，便弃子吧。”福全艰难的吐着气，
落霜和林太医都是一愣，能做如此决定的人只有皇上，王爷怎么如此轻率？
福全也知觉自己的失礼，微张着口道，“本王马上进宫，禀明皇上。”
“微臣听闻太皇太后手中有一株千年的血灵芝，如今良贵人气血两亏，如若用血灵芝入药，再唤醒良贵人的意志，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否则怕是难熬过三日啊。”林太医双手相拱，慢慢讲着。
福全心中一沉，此株血灵芝是当年从盛京老城带来的，世上仅此一株，价值连城，如今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怎能给与岚音救命呢？瞥了眼床上面苍白如纸的岚音，对着林太医，“没有旁的法子？”
“良贵人悲伤过度，引起血亏，如今胎儿的脉搏极弱，时有时无，随时都会小产，如若一旦小产，必定出大红啊。”林太医面带悲伤，这样的局面他亦不能接受。
福全沉思的站立，“还是请皇上定夺吧。”一步错则步步错，自己的欺君之罪该如何禀告？
一路凝神，望着高高的朱红宫墙，福全打定主意踏步而行。
“什么？”玄烨正在南书房听翰林们讲解《通鉴》，听闻裕亲王的到来，便回到了乾清宫，谁知福全三言二语，竟讲破了岚音的身世秘密。
“微臣罪该万死。”福全跪地不起。
“裕亲王，你到底还藏了什么心思？”玄烨眯着凌厉的眼神。
“皇上，良贵人封宫百日之时，微臣奉命将送子汤药送到长春宫，闻知良贵人思念家人，微臣便斗胆授意其良贵人的胞弟写了封平安信函交与良贵人。”福全缓缓讲着，“微臣也是在无意中得知了良贵人的身份。”
“还有谁知晓吗？”玄烨追问道，幽冷的眉峰间竖起寒意。
“微臣知道事关重大，已经杀了所有知情的侍卫，也一直不敢禀告皇上。”福全在赌，他知道，皇上与太皇太后一定知晓详情。
“你为何要遣人去查此事呢？”玄烨眼底满是怒火，难道岚音背着自己与裕亲王私自相授？
“皇上息怒，良贵人曾拿着那飞龙手镯去找过母妃询问过来历，母妃也不知晓详情，微臣觉着事有蹊跷，便留意了。”福全小心翼翼，皇上心思缜密，稍不留神，必定会害人害己。
“裕亲王，你眼中可还有皇上？”玄烨痛斥。
“皇上息怒啊，微臣也是为皇上着想啊，微臣知晓皇上对良贵人的情谊，不忍皇上受那蚀骨之痛，万一良贵人的身份果真尊贵，是民间的蒙尘格格，也好认祖归宗啊，了却皇上的心愿啊。
却不曾想到竟查到了惊天的秘密。”福全句句真言。
龙爪云纹下，玄烨紧紧握着双拳，“裕亲王的意思还是为朕着想了。”
“皇上，微臣有罪啊。”福全疾声喊道。
“哈哈，原来都在算计着朕。”玄烨紧盯着福全，压抑多日的情绪终于被点燃。
“皇上，微臣一直奉行当年遵从父皇的话语啊，请皇上明察。”福全含着热泪，也是在这乾清宫内，愿为贤王的话语萦绕耳旁。
玄烨望着福全那滴滴真诚的泪滴，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话语。
“皇上，宗人府的婢女不知受了谁指使，口中嚼舌，良贵人知晓了家中的噩耗，如今已经不醒人事，命悬一线。”福全终于讲出。
玄烨听闻岚音凶险的消息，径直推开了宫门，
“皇上，林太医讲只有慈宁宫的血灵芝能救良贵人母子，否则任神仙也无力回天。”福全阻止着皇上。
玄烨停住了脚步，“血灵芝？”
“如若没有血灵芝，便熬不过三日。”福全闭上双眼。
玄烨踉跄的后退着，梁公公贴身搀扶，“皇上小心啊。”
“裕亲王先回府吧，没有朕的口谕，不得踏出王府半步。”玄烨盯着福全。
“微臣领旨，谢恩。”福全知道，这已经是法外开恩，最好的结果。
玄烨在乾清宫中反复踱着脚步，一团团迷雾扩散着，令他看不清前面的路。
自己该拿什么去救岚儿呢？只留下声声无奈的叹息。
慈宁宫内也依旧灯火通明，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苏麻，皇上今夜会来吗？”太皇太后轻声问道。
“奴婢不知啊。”苏麻嬷嬷叹着气，自古最难懂的便是情爱。
“哎，如若今夜皇上来求哀家，即使是跪塌了这慈宁宫的宫门，哀家也绝不会将那血灵芝给他。”太皇太后放下醇香的奶茶。
苏麻嬷嬷慢慢接过，“格格，别伤身了，那血灵芝可是保命的药，当年孝昭皇后病危，皇上也没来过来求啊。”
“如若过了今夜，皇上没有来求哀家，明日傍晚，你便将血灵芝送去乾清宫吧，让他去救良贵人吧。”太皇太后口中回荡着嫩滑的奶香，却总是找不到科尔沁草原上的味道。
“是，格格。”苏麻嬷嬷历经数年，知晓太皇太后的心意。
“哀家必须要救良贵人，哀家欠姑姑的太多了，大清欠温庄公主的也太多了。”太皇太后重重的咳嗽着。
“格格，小心身子啊。格格一生也是苦啊。”苏麻嬷嬷捶着后背。
“哀家活的够久了，本想安泰晚年，没想到又出了良贵人的事情，这世间，哀家早都看透了，富贵，如露，名利，如风，恩怨，如霜，是非，如梦啊。”太皇太后盯着朵朵光泽的烛火，眼底一片茶白。
这一夜，储秀宫和翊坤宫整夜好眠，乾清宫和慈宁宫却是孤灯相伴直到鸡鸣。
熬着赤红双眸的玄烨紧绷着深沉的脸色，走出南书房，这是他最难熬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如坐针毡的时候，当年大婚后仍不能亲政，鳌拜乱党竟要废帝，自己便坐在这乾清宫中寝食难安，苦苦熬着。
如今宗人府内的岚音也已经只剩下半条性命了吧，那可怜的孩儿，也将会化成血水。
仿佛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玄烨的喉间咸甜一片。
“皇上，皇上。”梁公公心疼的哭喊着。“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麻嬷嬷恭敬的捧着红木雕凤锦盒，跪倒在地。
玄烨诧异的轻摆着手，“平身。”
“这是太皇太后命奴婢为皇上送来的良药。”苏麻嬷嬷话中带话。
玄烨瞪大了双眼，从苏麻嬷嬷慈爱的眼神中接过了雕凤锦盒。
“皇上快些去吧。”苏麻嬷嬷嘱咐着。
“孙儿谢皇祖母圣恩。”玄烨掀起外襟儿，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跪地叩首。
去往宗人府的路上，玄烨心急如焚，岚儿等着朕，朕来看你了。
宗人府的后院内，微弱的烛光迎着岚音干涸的嘴唇，落霜守在一旁，面带愁容。
林太医连着摇头，退到了外室。
“林太医，求求你，救救主子，救救主子。”落霜死死拽住林太医的朝袍衣角。
“落霜姑姑，万万使不得啊。”林太医随即跪下，轻轻拉开了落霜的双手，那双泛着新肉的纤手，如今已经伤痕累累。
“我已经尽力了，如今良贵人连药都灌不进去了，她自己都放弃了，落霜姑姑还是做好准备吧。”裕亲王昨日面圣后再未归来，宫中至今也杳无音讯，林太医心如死灰。
“不，不。”落霜痛苦流涕，不断的摇头，“不会的，皇上定会来救主子的，主子正值风姿月貌，还未享尽过世间的荣华，还有很长的路，怎能就这样走了？为何恶人笑看风云，主子如此善良的人，却要早殇啊？”
“落霜姑姑，生死在天，色寿，如尘，善恶，如光。往事，如烟啊。”林太医潸然泪下，还未曾倾力相助，谁知竟要阴阳两隔，难道正如两人幼年无果的姻缘一般吗？
林太医苦涩万分。
只听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威严笔挺的身影推门而入。
“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太医和落霜惊讶的跪倒在地。
“快去熬药。”玄烨将手中的雕龙锦盒扔在林太医手中。
这一路上，玄烨都紧握着救命的锦盒，快些，再快些，他的岚儿在那里等着他。
马不停蹄、一路疾奔来到宗人府。
落霜起身，俯在岚音的床前，哭着喊道，“主子，主子，睁开眼啊，皇上来了，皇上来了，皇上真的来了，皇上来看主子和小皇子了。”
而岚音却依然紧闭双眸，毫无声息。
“都出去。”玄烨紧盯着床上那朝思暮想的岚儿，沉着脸。
众人纷纷离去，屋内顿时死寂沉沉。
迎着微弱的烛光，玄烨慢慢走近床榻，步步沉重，颤抖的双手轻柔的抚着岚音白如薄纸的脸颊，饱含深情的一滴清泪从眼角流下。
康熙十九年，命南书房翰林每日晚讲《通鉴》（资治通鉴）。最近很火的微博：富贵，如露。名利，如风。色寿，如尘。善恶，如光。恩怨，如霜。是非，如梦。往事，如烟。历史，如镜。想想真有道理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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