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拥抱
“我们……我们快些赶路吧。”伊芙试图缓解尴尬的氛围，却只换来艾伦淡淡一瞥，带着点她所不明白的莫名敌意。这让伊芙愈发的小心谨慎，毕竟弗恩只是他的管家，真的掌控她去留的，还是这位主人。
他们在库拉罗黑森林里前行，迦勒受了伤，贸然飞行会将自己暴露在艾伦仇家的视线中，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步行。
不过迦勒嫌储物戒指太闷，硬是蹭着艾伦的黑袍边角，不知是不是缩小的缘故，叫声也是又小又娇气，让伊芙忍不住想到贵族夫人们养的各种宠物。早不复先前见到的庞然大物。
“其实，这里还是相对安全的区域。”弗恩挠着头，想在伊芙面前挽回一些被艾伦戳穿的形象，“方才是我一时情急弄错了。”
伊芙表示理解地点头，毕竟人总会出错。艾伦则是一副看着行将就木之人，好像他做了什么愚蠢至极的事情，要是单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倒还好，可有一个漂亮的女孩看着，弗恩隐隐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他们穿过一段树林，树木的颜色愈发诡异，从棕色的树干变成深棕色，再往里走，甚至和艾伦的袍子一样，漆黑漆黑。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声，伊芙看不清路，有时踩到几根枯树枝的“啪嗒”声都要心脏颤上两颤，生怕是个可怕的怪物蹦出来。
就在踩断几根树枝后，天际掠过两只乌鸦，忽然一声“嘎嘎”，吓得伊芙“哇”地一下跌倒，直接撞到前面的艾伦。
艾伦对她的大惊小怪折磨自己耳膜一事显然流露出不悦，他冷冷地扯开自己被压到的衣服，“安静些！现在才开春，很多高阶魔法生物都在休眠，你想把它们全唤醒吗？”
“对……对不起。”在弗恩的搀扶下，伊芙站起身，她挫败地揉揉太阳穴，她是王宫里的花朵，平日连个盗贼都没见过。自从被劳伦抓走起，就一直活在各式各样的心惊胆战中，伊芙觉得自己的神经都有些衰弱，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点儿惊吓都受不起。
艾伦冷哼一声转过头，继续朝前走，私下却通过精神力和弗恩对话：“马上要进入危险的区域，她不会任何魔法。”
艾伦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要把伊芙丢在这儿。弗恩悄悄看了眼低头赶路的伊芙，答道，“我会看紧她。”当然，这是建立在他知道，艾伦就算带着两个人也能平安经过危险区的前提下唉，
“……”艾伦颇为无奈，“算了，毕竟不是所有的高等生物都能合理控制发、情、期的荷尔蒙冲动，尤其是一些进化不够完善的。我破例允许你拥有一个自己的伴侣，只要你不像老鼠一样恣意繁、殖。”
弗恩愤怒地咬着牙，发、情期是所有生物的正常反应，生物进化的本嫩。但艾伦能松口，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到中午的时候，伊芙娇嫩的脚底磨出了两个水泡，生疼生疼，她从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从吃好早餐到现在，他们至少走了整整一上午！
然而瞧着艾伦黑漆漆的背影，伊芙还是把请求休息的话咽回肚子。直到弗恩察觉出她的体力快无法支撑，开口说，“主人，我们停下休息一会。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你饿了？”艾伦转过头，不耐道，“人类就是麻烦。”小骨龙靠在艾伦怀里，配合地叫了两声，仿佛他们才是同类。
身为麻烦人类的弗恩和伊芙：“……”
但他还是停下步子，由着弗恩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他走之前强硬塞进来的锅碗瓢盆还有新鲜的肉和蔬菜，并用魔法生火，倒腾出一堆菜肴。
“这里环境简陋，只能将就着吃了。”伊芙傻乎乎地看着弗恩，他甚至从那个小戒指里拿出了一张桌子和三张椅子。
“并不简陋，已经很丰盛了。”伊芙坐上椅子，感觉酸疼的双腿获得了新生般的感受。
“伊芙小姐，您真是客气。”桌上有鸡肉，牛肉，炒蔬菜，都是伊芙没见过的菜式，弗恩还叨念着，“这次来得匆忙，没有带做甜点的原材料，实在是委屈您。”
“不……并没有。”
罗安大陆上的三国国家曾经个个讲究规矩，尤其在用餐方面。但在纳迪斯之战后，就慢慢消亡了。
弗恩出自一个古老而刻板的家族，对某些仪式有着根深蒂固地坚守。伊芙想喝一口罗宋汤，弗恩就出手制止，“伊芙小姐，应该先吃鹅肝酱。汤要放在之后喝。”
“噢，好。”伊芙想着这大概是他们奥托的规矩，自己按理说要入乡随俗，便照弗恩的要求，先吃鹅肝酱。
吃完鹅肝酱，伊芙刚准备喝汤，就发现对面的艾伦抱着骨龙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目光里满是催促，伊芙被他看得有些受不住，他的眼睛虽然比劳伦小，但里头的压迫感一点不比劳伦低，伊芙忍不住问，“艾伦……你不吃吗？”
艾伦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不禁皱皱眉，低头逗弄骨龙。
弗恩吃着烤好的鸡，再配上酱料，随口解释，“主人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个……您不用管他……唔，伊芙小姐，您还不能吃水果，要放到后面吃……这也不行，得先喝汤。”
树枝上窥测他们许久的藤蔓缠着一大团，随着微风轻轻晃荡。等风停息之后，轻快地朝下爬，留下光秃秃的枝桠。
虽然没有甜点，但因为伊芙的捧场，弗恩对这顿午饭依旧很满意，他们收拾好东西，就继续赶路。多亏弗恩对午餐的讲究，让伊芙的双脚得到了更多的休息，她跟着艾伦亦步亦趋。
走了小半天，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事儿都没。就在伊芙已经快神游天外时，艾伦突地停下，分神的伊芙撞上他的脊背，鼻子被他的肩胛骨撞得酸疼酸疼。
伊芙揉着鼻子退后一步，等着坏脾气的艾伦发难，可艾伦这回竟没和她计较。他警惕地看着四周，手指往怀里的骨龙身上一敲，将它重新收回储物戒指。
弗恩也有所意识，他拉着伊芙的手腕撑起淡蓝色的魔法罩。
黑森林里刮起细细密密的阴风，黑色的树叶从枝头零零散散地飘落，兼带着无名的黑色野果飘在地上，诡异得可怕。
伊芙屏住呼吸，隐隐约约察觉到恐怖的气息，是不是什么魔法生物要出现了？她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好像头顶有高悬的断头刀，一不留神就会重重落下，细嫩的指缝间沁出丝丝汗水。
时间胶着在那儿，僵持不下，像凝固的水，失去了流动性。
伊芙紧绷的神经有些受不住，方一闭眼，就有几道藤蔓闪电般狠狠砸来。
那藤蔓三人合抱不足，墨绿发黑，还带着细细密密的针刺。伊芙睁开的双眼条件性反射地紧紧闭上，像初生的雏鸡一样缩在艾伦身后。
艾伦的食指尖端亮着银色淡光，两道风刃狠狠隔开藤蔓柔软的腹部，强大的冲击力使得藤蔓重重撞击在高大的树干上，摇落一地碎叶。
周围陷入死水般的沉寂，沉寂片刻后，倏忽狂风大作，四面八方藤蔓瞬间如同疯长了一样，潮水般涌来，一齐扑向海上孤零零的小船。
艾伦默默念了段咒语，召唤出十只拿着双刃的深渊骷髅环绕在他们周围，伊芙甚至看不清动作，那些骷髅就扬起长剑，几道白色的幻影闪过，把一批批围上来的藤蔓割裂成碎段。
部分破碎的藤蔓落到伊芙脚下，踩着十分滑腻，带着说不出的恶心触感。
“只是魔法藤的碎片，不会有事。”弗恩只当是寻常的魔法藤，又有深渊骷髅的细密防护，于是出于节省魔力的考虑，除去了魔法罩。
伊芙点点头，尽量忽视那惹得全身不适的烂泥般的触感。而就在伊芙渐渐习惯了之后，忽然感觉到怪异。那些软乎乎的的藤蔓尸体忽然变得坚硬，一点点聚合在一起迅速形成细细长长，绳子般的藤蔓将伊芙的双脚绑住朝后使劲一扯。
“啊。”伊芙条件反射地抱住艾伦，弗恩想用风刃割开藤蔓，但接连放出几道，那藤蔓都割不碎切不断，坚韧得和金刚石一样。
弗恩向艾伦求助，可那双冰凉的手环住腰身的片刻，艾伦就像方死之人一样僵硬，进气多出气少。弗恩叫了几遍“主人”没反应，眼睁睁看着他们脚底下的“烂泥”粘合成巨大而粗、长的藤蔓，“砰”地一下撞向面前的深渊骷髅，一前一后将其拧成碎骨。
被人抱着的难受的感觉，如果放在伊芙身上形容，就像是一只浑身沾满粘液的巨型鼻涕虫紧紧搂着她又蹭又亲。艾伦陷在震惊中，连弗恩的求助都听不见。
脚下的藤蔓扯得越厉害，伊芙就把艾伦搂得更紧，她越搂，艾伦的脊梁骨就越嗖嗖发冷，如在数九寒天中置于冰窖。
直到藤蔓终于突破了伊芙和弗恩身后的深渊骷髅，艾伦才勉强缓过神，他想伸手拨开伊芙的手，却被伊芙惊叫着抓得更紧，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沿着脊髓顺着神经中枢一路传到大脑。他再次触电般的愣愣杵在原地，由着周围的藤蔓将深渊骷髅碾碎。
弗恩没能抱住艾伦这个大粗腿，他被藤蔓扯倒在地不停朝后退。紧接着，光电般消失在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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